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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十五章 ...

  •   圣驾离开扬州之日,又突发一场变故。

      韦府遇股匪袭击,韦小宝幸有四宝①,不至被人砍瓜切菜,可宅第中家具物件,早已砸得稀烂,依苏荃所说,玄贞道人一死,这梁子算是结下了,言下之意,正主儿定是天地会无疑。

      行刺圣驾,戕害钦差,扬州城先后这两件事,是多大的罪名,傅泽洪早吓得魂飞魄散,一面赶忙上奏,痛自请罪,一面亲率领兵,追查主使的反贼头儿。

      同日,传来八百里加急文书,太皇太后不豫,康熙看完,下令立即启程,尽快赶回北京。

      路边仪仗卤薄整齐,由平山堂一直排到天宁寺御码头,早有送行的文武官员,站在岸边,浩浩荡荡的队伍中,一株树冠呈球形,枝条广展的花木,格外惹眼。

      “皇上,”白髯老僧说道:“此乃大明寺琼花之子株,老主持道宏禅师手植,今日圣驾归京,贫僧特来呈赠。”

      康熙点了点头,说道:“朕在京中时,久慕禅师之名,此番却未能缘见,实是憾事。”

      白髯老僧双手合十,行礼道:“今有琼花之缘,大明寺有幸而无憾。”

      康熙点了点头,端目细详,此株姿态优美,形状别致,轻叹道:“此花虽好,却独生扬州,古往今来,凡移栽北方者,皆渐枯萎,鲜有成活。”

      “皇上有所不知,宋人移栽,并不得法。此子母双株,共生数月,加之子株健壮,扦插即可,逾年便能开花。” 白髯老僧缓缓道:“琼花乃有情之物,自不负圣意,阿弥陀佛,东方万木竞纷华,天下无双独此花。”

      康熙微微一笑,道:“多谢禅师。”

      说话间,随行的官员登船完毕,当下龙舟领首,船队一路北上。

      众官员无不想离龙舟近些,故过了江苏句容之后,船队由尾随龙舟,变为簇拥龙舟,独有一只雕花大船,反渐行渐慢,不消几个时辰,已远远落在了后面。

      韦小宝从床上惊跳起身,置于脸上的一朵大琼花随之跌落,皱眉问道:“双儿,船怎么慢吞吞的?”不料连喊了数声,却不听见答应。

      韦小宝更奇,赤了脚,大步走上了甲板,大声叫道:“掌舵的,这船有什么古怪?” 后梢上的梢公老儿一吓,陪了个笑脸,指了指船头,不敢作声。

      韦小宝转头望去,骤感阳光刺眼,看不清所指何人,却听那人冷声说道:“嫌不够快么?只恨不能陪在龙舟上罢?”原来是建宁。

      韦小宝想到熙春园被砸,全出于她所赐,又听这般挖苦,不由得一肚子都是气,正欲开口,只听她又道:“他让你回京,你便回京,他让你休妻,你休是不休?哎唷,好肉麻……”

      韦小宝怒道:“你不是说,总得做了首辅大学士,出将入相么?如今既做钦差,自然得随驾赴京,他妈的,再罗里罗唆,我连这船也不坐了。”

      六位夫人闻言,一齐走了出来,双儿劝道:“相公,你别生气,我让梢公快些儿便是……”话音未落,建宁大声喝断:“是我让他慢的,不准快!”

      苏荃笑道:“船快些慢些,那不打紧,若惹得相公下船,大家都没意思。”建宁本忌惮苏荃三分,如今听她开了口,也只得收了横蛮脾气,暂不作声。

      “你为何要下船?”阿珂哼了一声,道:“定是害怕了罢。”说来说去,却还是这事。

      “老子怕什么?”

      “你敢说你没有勾搭别人?”阿珂怒道:“不怕应验了毒誓,淹死在江里?”

      韦小宝热血上涌,说道:“应验就应验,淹死了那也没什么,凭白多个海龙王师傅罢了。”

      阿珂听了,心中说不出的气恼,说道:“你休了我们,便可以讨好他了?他是皇帝,对你再好,都算不得数,你道是真的么!”

      韦小宝心想:“小娘们缠七夹八,说不明白。”

      忽听得后梢上有人一声长笑,说道:“所托非人,所托非人哪!”众人大惊,循声望去,说话的竟是梢公,满面皱纹,腰背如弓,一副摇橹老人模样。

      “你,你是……”韦小宝指着他,心中一凛,暗道:“啊哟,不好,着了他的道儿。”

      梢公嘿嘿冷笑,一边向脸上抹去,一边说道:“韦香主,好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对鞑子皇帝当真忠心。”人皮面具落地,此人正是祁清彪乔扮。

      韦小宝一句“祁三哥”还未出口,只觉船身大震,船底异声大作,分崩离析的声响,由中心向四周震荡开去,激起巨浪拍在船舷之上。

      船身颠簸甚烈,众人站立不住,摇摇晃晃跌坐在甲板上,祁清彪单臂拎起船橹,用力往下一插,卡在了木板中,人稳稳站立,说道:“这么看来,反清复明的大业,交在韦香主手里,恐怕有所不妥。”

      韦小宝答道:“不是有所不妥,实在是非常不妥,千万不要交在我手里。”

      祁清彪哼了一声:“当日听韦香主说,行刺鞑子皇帝极难,难恐怕就难在情字上罢,道长没想到此节,这才被你这汉奸所杀!”

      韦小宝摇头道:“江湖上义气为重,自己兄弟动刀子,这种事,我可是万万不干……”话未说完,转念又想,玄贞虽非自己所杀,却也因自己而死,前面那番话,可大大的不对头了。

      祁清彪急跃而起,看准了韦小宝,喝道:“汉奸,纳命来!” 袖口一松,顿时长刃在手,呼的一剑,迎头劈下。

      韦小宝心中叫苦不迭:“乖乖龙的东,不得了,头上没有宝衣,一砍就死……”当下缩头一让,避了开去,一剑只刺中肩头,并不碍事。

      “堂堂青木堂香主,怎地做了缩头乌龟啦?”祁清彪剑锋一转,直取他面门而来。

      建宁大声怒骂:“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如此无礼?快快抛下刀子!”

      “相公小心!”双儿合身扑上,格开了他的一剑,韦小宝只觉手臂一紧,已被苏荃拉了过去。

      祁清彪见状,剑光微动,向双儿刺去,双儿闪身避过,瞥见船上狭窄,便使出擒拿功夫,劈击勾打,与他周旋。

      江面上白光闪烁,二人兀自斗得甚紧。

      顷刻间,祁清彪已连劈三剑,双儿逐一避过,只觉劲风响动,知道第四剑已到,当下侧身微闪,祁清彪陡然变招,反过左手向外击出,双儿随即左臂一格,右手成掌,转眼已经攻到,祁清彪一惊,当下不敢轻慢,退了半步,身子后仰,避开了这掌,长剑一封,挡住身前。

      这番缠斗,比之陆地,又难了数倍,船身晃动不已,立足难稳,无从借力,二人却你来我往,丝毫不缓。

      双儿见他门户守得严密,一时难以取胜,当下灵机一动,连袭两掌,留了个小小的破绽给他,祁清彪瞧的一清二楚,暗道:“小姑娘终究火候未到。”当下一剑击出,奇快无比,剑尖离双儿面门不过尺许。

      哪知双儿最后一掌却是轻飘飘,毫无内力,右手化掌为指,攻他腰胁,祁清彪只觉一麻,长剑脱手,人随即软软倒下,跌在船沿。

      众人见他被制伏,皆松了口气。

      不料,蓦得一声巨响,震得人人耳中嗡嗡作响,竟是他一掌击中船舷,打出个洞来,顿时木屑四射,船身巨颤。

      韦小宝一见,惊道:“不妙!不妙!”

      紧接着几声闷响,□□柄利剑由舱底贯出,众女齐声惨呼,均已被刺中。

      “大小老婆,小小老婆,小心!船下有人!”韦小宝喊道。

      此时江水已泊泊灌入,船身□□更甚,方怡伤势较重,体力难支,向韦小宝撞去,一撞之下,韦小宝就势滑落,竟和祁清彪挤在了一处。

      祁清彪虽被点了穴,手臂尚可行动,当下一把抓住了他衣襟,说道:“在扬州让你逃了,此番真是道长在天有灵……”说罢,一掌便要拍下。

      船身又猛地向左一晃,数名蒙面人身着水靠,跃了上来,站在船沿。

      祁清彪一掌打空,甚是气急,当下命道:“这汉奸贪花好色,老婆帮手甚多,先结果了她们再说!”蒙面人闻言,纷纷举剑,向众女刺去。

      祁清彪正自得意,忽觉脖子上一凉,竟是把匕首,只听韦小宝笑嘻嘻的道:“小弟狗屁本事没有,瞎打乱撞,才做了香主,论真才实学,哪里及的上祁三哥,可缩头乌龟,小弟倒是不做的,快让他们住手!”

      祁清彪头颈一阵剧痛,鲜血涌出,咬牙骂道:“要我投降,你做梦!”一句出口,便知上当。

      蒙面人听他惨呼,皆停了手,举剑指向韦小宝。

      “你们若碰我大小老婆,我便杀了你们祁三哥,祁三哥文武全才,你们大大的吃亏,不过,大家这么死法,实在没什么味道,不如做个买卖。”韦小宝大声道。

      祁清彪道:“汉奸诡计多端,莫要听他胡说!”说着连连咳嗽,登时鲜血狂喷,蒙面人见状,纷纷冲将过来,喊道:“祁大哥!祁大哥!”

      其中一个转向韦小宝,厉声问道:“什么买卖?”

      “让我们走,我就饶他一命。”韦小宝道。

      祁清彪闷哼了一声,道:“贪生怕死的汉奸,你们别上当……” 说到最后,已经气息奄奄,蒙面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杀也不是,放也不是。

      “啊,啊!”建宁突然叫道:“死人,死人……”众人听她叫得凄厉,都吓了一跳。

      船早已进水,此时更从后舱漂出三具尸体,均是船上橹公,必是先前被祁清彪等所杀。

      韦小宝见了,心中暗骂:“臭小娘,打翻了醋罐子,醋坛子,醋缸子,中了假梢公的道儿,真他妈的要命……”

      雕花大船越沉越快,片刻之间,水已没膝,双方仍然僵持不下。

      领头龙舟之上,康熙正翻着书,赵良栋从旁奏报:“此番臣在福建办事,深感八旗兵军纪松散,是以贻误战机,又爱独擅其功。”

      康熙蓦地合上书卷,顿了顿,抬头问道:“何以见得?”

      “那几日,臣见八旗兵和绿营天天打大架,旧习骄纵,虚负上恩。” 赵良栋奏道:“皇上既派臣率部从征葛尔丹,臣便要留强汰弱,整顿营伍。”

      康熙正欲说话,外间侍卫群相慌乱,似有要事,便提声问道:“什么事?”

      “回皇上,”一侍卫进来奏道:“韦,韦大人的船不见了……都道是船慢,王总兵带了人去瞧,原来,原来是,是船沉了……”

      康熙心头大震,沉声道:“快说!”

      “是,皇上。王总兵派了精通水性的好手,潜下水去营救,七位夫人伤势沉重,先行送回,韦大人却失踪了。”侍卫答道:“后来,总兵大人又增派了数倍人手,齐心协力,终于找到了韦大人,韦大人安然无恙,正赶来觐见。”

      康熙良久不语,怔怔的坐了一会,方才问道:“到哪里地界了?”

      “回皇上,山东曲阜。”

      康熙道:“传旨,船队停下,明日斋宿祭孔。”

      “是!”侍卫领命而去,片刻,又折了回来,奏道:“启禀皇上,伯爵夫人在外求见。”

      康熙微微沉吟,遂令赵良栋退下,宣她们入见。

      苏荃等缓缓走进舱来,七人浑身是伤,血污斑斑,伤势最重的方怡和曾柔,略一行动,便牵扯伤口,血不住的往下滴。

      康熙见了,心中恻然,道:“你们都免礼罢。”苏荃道:“多谢皇上,这礼不能免。”七位夫人一齐跪下,端端正正叩了头。

      康熙待她们礼毕,问道:“可知刺客什么来历?”

      阿珂大着胆子,看了他一眼,天子容光,令人不可逼视,不由得心中一寒,转过头道:“便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双儿知她刚烈的性子,出言必然不逊,忙拉了拉她衣袖。

      康熙不去理她,又见众女迟疑不答,问道:“怎么?有什么忌讳的事吗?”

      苏荃答道:“回皇上的话,奴婢们妇道人家,什么也不懂,只知道相公对皇上忠心耿耿。”顿了顿,续道:“不免与江湖帮会结怨甚深。”

      “韦小宝一心一意为朝廷办事,的确难能可贵。”康熙点了点头,道:“你等亦有相辅之德。”

      苏荃闻言,叩头道:“奴婢斗胆,向皇上讨个赏赐。”

      “你要什么样的赏赐?”康熙缓缓问道。

      苏荃说道:“求皇上,让相公回扬州,安安稳稳过几年太平日子。”双儿眼圈微红,道:“皇上,相公一心……,一心只为朝廷效忠,决计不会答应,奴婢们只好来求皇上。”

      康熙叹道:“原来如此,只是辞回故里,也未必就此太平。”

      “回皇上,”苏荃答道:“相公好比那孙猴子,自然喜欢逍遥自在,那时再有什么不太平,还有我们这些猴婆子,猴子猴孙陪他。” 双儿也道:“我们与相公同生共死。”

      康熙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是夜,康熙入宿孔庙东院,随从官员家眷则宿西院。

      立时便有四名太医,赶至七夫人居所,她们大多是刀剑外伤,又或是断骨挫伤,虽是严重,却暂无性命之忧,当下开了药方,外敷内服便是。

      一时,太医告退,旋即又有人嘭嘭敲门。

      双儿大喜,道:“定是相公。”说着,抢去开了门。

      屋外并无一人,却停了十一具棺材,棺口大敞,尽是些香烛、纸钱等物。

      沐剑屏见了,很是害怕,颤声道:“空,空的……捣什么鬼……”

      苏荃看了看,便知其中必有跷蹊,仔细一想,恍然道:“这是给我们备下的,自然是空的。”“可,可是……,我们才七人。”沐剑屏道。

      “双双她们在扬州,那怎么,那怎么会……”建宁大声叫道。

      众人听了,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不敢往下想。

  • 作者有话要说:  ①:第一宝,匕首锋锐,敌刃必折;第二宝,宝衣护身,刀枪不入;第三宝,逃功精妙,追之不及;第四宝,双儿在侧,追兵难敌。(引自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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