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当归》波澜小刀

1、第 1 章

　　“付澜，把我的药拿出去晒上，晒一个时辰收回来。”
　　“是。”

　　花琂叼根狗尾巴草，负手往药谷走。她皱着个眉头，狗尾巴草在她嘴边一上一下地晃荡，歪歪扭扭地前进。
　　付澜这边正在晒草药，忽瞥见花琂正在走来，就先转进屋中端茶去，顺便跟坐在亭子里的人说：“先生，谷主来了。”
　　“知道了。”
　　付澜端出一套绘桃花的茶具外加一个白瓷的小罐子时，正逢花琂进了门。眼瞅着花琂还要些距离才到亭子，花灼把书放下，问：“怎么是上月做的，小琂喜欢新鲜的药茶。”
　　“先生，今日该饮巨紫堇了。”
　　“也好。”
　　两人说话间，付澜已沏好了茶，一杯放在花灼面前，另一杯放在花灼对面。花琂正好坐在了那里。
　　“师兄，你这套茶具也好看，可否送我？”
　　“你这个‘也’用得甚好，是这次‘也’先说废话，还是这次‘也’要拿走一套？”花灼啜饮一口茶，说话时皱了皱眉。
　　花琂一看他皱眉了，连忙开口：“师兄，这次找你有正事。近几日各大门派准备围攻魔教”
　　花灼打断他：“与我们何干。”
　　“本来应当无关，但是既要围攻，便有死伤，武林盟邀我冬夏谷随行救治。我想就算不去，最后那些受伤的也会送到我们这儿来，不如随行，还能救得及时些。”
　　花灼将杯子放下，眉头仍然未松展。付澜见此，打开白瓷小罐，将其中特制的糖粉舀进茶壶，又给花灼续了一杯。
　　花灼慢慢地喝茶，花琂有点怂，不敢打断。
　　待到一杯饮尽，花灼眉头慢慢松开，说：“不随行，有的人死在送来的路上；随行，原本会死在路上的都要救。况且刀剑无眼，万一伤到冬夏谷的弟子怎么办？”
　　花琂惊了，这话的确是她师兄的风格，但万不是他师兄的处世态度。
　　花灼向来嘴毒，却从不轻贱人命。
　　“师兄，你？”
　　她看见她师兄又皱了一下眉，脸色泛白。
　　是不是茶还苦？再加一点糖？
　　花灼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喝茶。
　　“你继续说。”
　　“师兄，武林盟那边想邀请你出山。”
　　“还需要问我吗？直接说我病重。缠绵病榻，苟延残喘！”
　　绘桃花的杯子被重重搁在石桌上，花琂跟着抖了一抖。
　　她不能再呆下去了，师兄要被她气死了。
　　“好好好，我这就走。师兄你莫动气，动气伤肝。”
　　“等等。”
　　“师兄还有什么吩咐？”
　　“我那里有几瓶伤药效果不错，你等等，付澜去给你拿来。”
　　无需花灼开口，付澜已经转身进屋了。花灼便趁这个空档嘱咐花琂。
　　“这药不多，只给冬夏谷的弟子用。不要想什么悬壶济世，武林盟的人一个比一个虚伪。”
　　“可是师兄，我们不是，埋头救人，不问恩怨吗？”
　　“迂腐。当年百花楼觊觎人家宝贝，生生把别人追杀到冬夏谷。师尊为了救人，才这般说辞。”
　　花灼接着开口：“而今魔教也是怀璧其罪，与当年何其相似？”
　　“若非怕那帮小人睚眦必报、暗中下手，我这次定不会让你们去。”
　　“付澜怎么还不出来？”
　　花琂垂着手乖乖听训，不知道这话接还是不接。
　　正巧付澜拿着一个小盒子走出来：“先生，都在这里了。”
　　花灼抬了抬下巴，示意付澜将东西拿给花琂。
　　“罢了，你把那两个身手顶好、又机灵的女弟子带去。记住，只管救人，莫与争斗。那些道貌岸然的东西定不会明着唆使你们去打架。剩下的不用我教你了。”
　　“是。”花琂欲言又止，“师兄，你的”
　　“无妨，我不出谷便不会有事。”
　　花琂将信将疑地转身离开。付澜站在花灼身后，低眉顺眼。

　　又坐了一会儿，院子里渐渐起风，付澜见花灼仍是不动，便开口劝道：“先生，回屋吧。”
　　“付澜，你速去将我的银针和止痛丸拿来，嘶。”
　　付澜没有应答，而是直接就进了屋。不过几个呼吸间就拿着东西出来了。
　　出来时只见花灼狠狠弯着腰恨不得缩成一团，付澜走近，看清楚他右手已经抓上了心口的衣裳，骨节苍白，上好的料子被抓成一团。
　　付澜迅速捏住他的脸，用力将紧咬的齿关分开一条缝，将止痛的药丸塞了进去
　　“先生松手，先生，这次我来替你施针吧。”
　　花灼额上的汗不住地往下滚，脸色苍白，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付澜抽出剑，将亭子四周的竹帘放下，又将花灼的衣裳划开。
　　“付澜冒犯了。”
　　花灼每次犯病都浑身疼痛，据他说犹如针扎，心口最甚；如今花灼几乎缩成一团，付澜不敢碰他，只能先挑些镇痛的穴位下手。付澜下手飞快，但不过几针的工夫，花灼还是倒在了软垫上。
　　付澜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纳凉阁中现无他人，如果他慌了，花灼不知要受多少苦楚。
　　付澜一手虚虚护着花灼，免得他再撞到哪里，一手飞快下针。
　　或许是药丸起了效果，或许是施针，总之花灼额上的冷汗稍稍收了，右手从心口处垂落下来，眸子半阖，微微地喘着气。
　　付澜施完针，拿过一旁的鹤氅盖在花灼身上。到现在他仍不敢碰，因为这个时候碰只会让花灼身上产生刺痛感。
　　花灼身子弱，畏寒，于是在鹤氅里缩了缩。
　　付澜坐在他身旁，一手轻轻覆在他背上，一手按在软垫。
　　“付澜，带我回去，别浪费你的内力了。”
　　“先生，如此也是修炼。”
　　“付澜，抱我回去。有风。”
　　付澜闻言一愣，花灼向来重礼数，虽然事急从权，但这话从他嘴里出来还是让他心下一惊。
　　“付澜？”
　　“是。”
　　付澜仔细地将花灼裹在鹤氅里，然后一手抄着他膝弯、一手环着他肩膀轻轻地站起来。
　　花灼这次是真的疼狠了，脸靠在付澜肩窝，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
　　直到付澜将他放在床上，花灼也没有睁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了。
　　付澜给花灼把完脉后转身燃了一个火盆，又回过来将花灼身上的鹤氅解开，看见鹤氅里破碎的衣裳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衣裳都替他脱下来，扯过被子盖在花灼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