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美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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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我默念这个词语。
我无法想象当这个充满了我的爱的词第一次从我那条没有力度的舌头上吐出来的时候，被叫做父亲的男人的脸色。
我曾经非常非常爱父亲，就像我非常非常爱母亲一样。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能够感受到我对他们的爱。
想要被他们抱、想要被他们亲吻、想要他们对着我笑。
母亲很喜欢抱着我，也很喜欢亲吻我，也很喜欢对着我笑；但父亲不一样，父亲不怎么抱我、亲我，也不怎么笑。
但我依旧很爱他。
父亲。
我咂着嘴，轻声念出这个词。
他教会我如何骑上最野性的马、教会我如何跑到最远的小湖、教会我如何爬上最陡峭的山崖上的大枯松。
但他从来不对我笑。
我几乎要忘掉了，我其实是见过父亲的笑的。
父亲的笑很好看，很温暖，像是太阳一样，和母亲的笑一样，让我感到很舒服。
那是父亲对着母亲笑。
父亲为什么不对着我笑呢？为什么我抱抱我、亲亲我呢？
为什么不告诉我“轮回”是什么呢？为什么不告诉我——
母亲是被谁杀掉的？
我恨父亲吗？
我不知道。
一想到父亲就会难受，嗓子像是被掐住了一样、心会跳得很快、手脚都变得凉凉的、脑袋两边好像是有面鼓一样地敲，脑子里面嗡嗡的。如果将这样的情况叫做恨的话，我或许还恨四郎。
四郎死掉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的。
但我绝对不恨四郎，所以或许我不恨父亲。
我仍然希望见到父亲、不对，应该说，我无比地希望再见到他。
再见到他的话，我要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对着我笑笑，我还要问他母亲到底被谁杀掉了，我还要问他轮回到底是什么、我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或许我都可以得到回答呢？
或许我们，我和父亲，说不定还能回到以前的生活？
就算失去的母亲，也能一起生活、一起给我们的马洗澡、一起跑步；就算依然不对我笑，或许父亲愿意多和我说说话？
但是我至少现在，或许在接下来的很久很久之内，大概都见不到父亲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十分肯定地这么认为了。
“小云雀，你在干什么？”
我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
“我在想父亲，‘母亲’。父亲去哪里了？”
“父亲......？”说话的人愣了愣，“你不是不喜欢父亲吗？他去京都了。”
“是吗？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喜欢父亲了？”我从垫子上站起来，“我爱我的父亲哦。要让父亲出现在这里啊，‘母亲’。这样才是我原来美好的家。喂，就算是只有个外壳，也要好好地担任起外壳的责任啊，你这个恶鬼。”
鬼沉默了片刻，扭曲掉了属于母亲的脸。
“嘻嘻，小鬼，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什么啊，不要小看云雀的眼睛啊！还有，既然想要吃掉我的话，至少要把这个美梦让我做完吧？好好地保持住微笑啊——虽然这种恶心的笑绝对不是母亲的！”
“吃掉？嘻嘻，我可不会吃掉你。”
“......啊？”
母亲的脸慢慢地变成了黑色，像是黑色的泥土一样黏糊糊地淌了下去，露出了鬼的凹凸不平的青黑色的头来。
鬼散发出血和泥的味道，还带着一股腐朽掉的木头的味道，它长大的嘴有更浓、更让人感到恶心的气味。
鬼飞快地靠近了我，摆出了母亲早上向我问好一样的姿势。
“我最喜欢把人困在梦里面，让他想要一辈子都留在梦里，然后再让他出去，嘻嘻嘻，他会自己死掉的——像是从泥土里面出去的可怜的蝉一样，留下个空壳，绝望地、安安静静地死掉啊哈哈哈哈！”
我冷不丁地发起抖来。
我无法想象那样。
这是个美好的梦，只要这个鬼扮成母亲的样子，或许鬼还能让父亲出现，这样的话我是愿意一辈子都待在这里的，一辈子都像过去的十年一样生活。
我不愿意出去。
但我又不觉得我会死得那么可怜巴巴的......
蝉！这种小东西！我尤其讨厌蝉的叫声！夏天最让人讨厌的事情就是蝉的叫声。
好像它不得不叫一样，叫得软绵绵地没有力气，却又一刻不停，只让我烦得睡不着觉。
难道我就真的会死掉吗？死得那么惨、也没有人知道我死掉、也没有人在意我死掉？
我才不要！
我不要再也看不到母亲和父亲、不要和那个戴天狗面具的人走、不要离开这个梦！
我要一辈子都做这个美梦！
“早上好，小云雀，昨晚睡得好吗？”
我看着鬼。今天鬼穿的是母亲的那件青蓝色的和服，上面有兰花。
兰花是母亲亲自绣上去的，有几朵歪掉了。
这件衣服母亲也很喜欢。
可惜了让这种恶心的东西穿上，如果让母亲知道的话大概会生气地要把刺绣的针全部扔掉的吧。
但母亲已经不在了，不会再生气了。
现在鬼是“母亲”，鬼用的是母亲的样子，我很高兴看到母亲再穿上这件衣服。
“早上好，母亲。”
“今天要一起去哪里玩吗？”
明明昨天还威胁我说要让我绝望，今天却又好好地装作了母亲。
“要去！我们去摘桃子吧！不带上父亲！”
“好，不带上你父亲。”
这样就很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美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