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if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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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焰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登台表演的机会，是高一的校艺术节晚会。
但那也仅止于机会而已。
于焰是个胆小鬼，从小就是，他永远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渐渐也就习惯了不争取。得不到，他也不会哭闹或奋进，就只是笑笑，然后便把一切抛到脑后。
哪怕内心仍有着喧沸的浪潮与呼啸的狂风。
高一的艺术节是唯一一次机会。
原本就该是于焰上台，他有一首独唱。然而同年级的同学中有一个颇受欢迎的女神级别的人物，据说因为他而失去了登台的机会。
那么被混混堵在小巷里也就变得不意外了。他受了伤，就没机会上台了。
受伤也是家常便饭，于焰的父亲早逝，母亲甚少管他。他偶尔会被同学欺负，偶尔会去干点零活，总免不了磕磕碰碰。
但是——
看见森寒的刀锋，于焰的脸渐渐发白了。
“我错了……你们不要……”他一步步后退，背忽地撞上冰冷的围墙。
眼见着领头的混混撂下狠话冲了过来，于焰的视野一角猛然落下一道影子——从天而降的黑色的天使踢飞了混混的刀，三两下便是一人倒地，站着的人很快便只剩下他和被他救下的于焰。
于焰是翘了晚自习去打零工的，眼前这位穿着的黑衣和他明显是同款校服，不用多说，也是逃课的同伴。
“喂，”同伴转过来，“你没事吧？”
于焰看着这张脸，一时失了神。难以言喻的微妙的喜悦涌上心头，他茫然又惶恐地回答：“没事。”
说罢，他干巴巴地补充道：“谢谢你啊。”
想和他多说几句话。
一见如故居然是真正存在的。
他帅气又勇敢，又有能力，几乎就是于焰幻想的那个想要成为的自己走进了现实。
“……不用谢。”不知为何，那个人也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踢了踢脚边的混混头儿让他们快滚，自己则对着救下的人迟疑道：“你也逃课吗？”
“嗯。我晚上要去打零工赚点生活费。”
“那你方便带我一个吗？打了一架，心潮澎湃的，不太想去看电影了。”
“好啊！”于焰立刻惊喜地答应，话语脱口而出，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羞赧。
而救下他的大男孩毫不在乎地笑了两声，对他伸出手，“认识一下，我叫段鸿鹄。‘燕雀安得鸿鹄之志哉’，就是从这句来的。”
他握了握他的手。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于焰。”
“雨燕？那咱们正好是两只鸟啊。”
“不是雨燕，是于焰，于是的于，火焰的焰。母亲说没有比火焰更干净的东西，所以就给我起名叫这个了。”
“于焰于焰……”段鸿鹄叨咕两遍，突然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没关系！以后你的外号就是雨燕了！”
“这……”于焰哭笑不得。
“不许反驳啊，我好歹刚救了你一命呢。”
于焰在一家小快餐店打工，段鸿鹄跟着他在店里坐到了晚自习结束。
“哎，雨燕，以后我护送你吧？”在回去的路上，段鸿鹄突发奇想。
“啊？这，为什么啊？护送什么？”
段鸿鹄有理有据：“你看今晚，被堵住了还那么一副样子，我估摸着这不是你第一次被找茬？”
于焰唯唯诺诺，没有答。
“不是我说，你长得好看，又老是温温柔柔的，太像女孩儿了。没有侮辱的意思，就是说容易被那些戴着有色眼镜的人欺负。”
“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温柔好看还是没有被欺负？”段鸿鹄打断道，“要不是本少爷有风度，看见你这么一副招人怜的样子，我也想欺负你。”
段鸿鹄说的是真的，他在小巷中回头看清那个人的一瞬，心脏猛地一颤。
眉目清秀柔和、面对危险声音怯懦，脸上神色却冷静甚至是冷漠。
苦行僧——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这样一个形容词。就像是看透了人情冷暖的不居于此世的活佛，肉身的痛苦都无法成为威胁、撼动他的灵魂分毫。
这样的人太少见了。
更不用说于焰那张脸让他莫名地感到亲切——有种老好人的感觉。
越是看，越觉得于焰很有趣。
在于焰的半真半假的推拒中，段鸿鹄对他的接触日益增长，不日，他们成了较亲密的朋友。
“双鸟……”于焰听着U Muse上冲上榜首的新人音乐家的新歌，心里默默念着账号的名字。
“哎！”前桌转过来，手里拿着张审核表，“于焰，你真的退出了？”
“嗯。”
艺术节而已，以后说不定会有别的机会。而且，段鸿鹄不在意，他却不能放任自己让别人替他打架。那人一看便是备受宠爱的天之骄子，万一受伤了，他赔不起。
前桌甩着双马尾哼着歌勾勾画画，很快处理好节目表的核对工作，交了表回来，于焰还在戴着耳机听歌。
“听什么呢，这么专注？来来，给我看看……”前桌凑过来，“呦！你也听双鸟啊？”
“……嗯。”他不用解释太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了。
段鸿鹄是唱歌的“双鸟”。
他唱得很好听。
平时两人头挨着头一起讨论数学题，聊累了，段鸿鹄就会唱歌给他听。于焰也会回唱，微微沙哑的嗓音远不如前者。
他的朋友。
漫长的十五年里，一个前所未有的知己好友。
高中的生活忙碌而单纯，那种幸福直到很久之后依然会被于焰想起。他会怀念地笑，他的爱人会紧紧拥抱着他。
运动会上，段鸿鹄报了三千米长跑，而于焰因为同学们的相互推脱，也被塞进了同一个项目。段鸿鹄一马当先，于焰追逐着他的背影，堪堪拿下了铜牌。
分班考试，段鸿鹄拿了好成绩，却因为自己的兴趣学了艺术，走了文科；而于焰为了未来能不用卑躬屈膝地养活自己，选了理科。分班那天，他们擦肩而过，班级恰好是整栋楼里的两个对角。顶楼走廊最末，和一楼最靠近大厅的那间。
段鸿鹄的生日会，于焰也在受邀之列。他被好友推上台唱了生日快乐歌，有同学挑剔他唱得不如段鸿鹄，而当天的主角瞪着眼说瞎话：“我觉得于焰唱得世界——不！宇宙第一好听！”
高三，数次模考之后，于焰获得了一个令人满意的成绩，高考考进最好的学校已是板上钉钉。段鸿鹄打算出国进修，谈及前程并未多言。
“以后别忘了我啊，小雨燕。”高考前夕，段鸿依依不舍地分别。
“嗯，你也是。”于焰应下了这个约定。
暑假，两人没再联系。
这是第一个没有彼此的假期。没有讨论不尽的习题和音乐，没有对未来的迷茫和畅想，没有捧在手里的草莓奶昔和雪顶红豆茶。
心里却酿了蜜，引来一群蚂蚁细细啃咬；蛛网一般的细丝线似的东西捆紧了胸腔里头那团软肉。
啊，是想要谁住进去，在盖房子呢。
八月中旬，于焰踏上了前往首都的路。下了火车，刚出了车站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你……”于焰结巴了，“你问我车次，是为了来接我？”
“对啊。”段鸿鹄理所当然地点头，“来看看我家小媳妇是不是被人拐走占便宜了嘛。”
于焰的脸唰地红了。
“才不是！”然而心里有点没底气。
“看你脸红得，还嘴硬，爸爸我没有你这么不争气的儿子！”
段鸿鹄满嘴跑火车。于焰心里的热度消退了，是啊，好朋友开玩笑而已。他太当真了。
于焰本以为段鸿鹄是担心他人生地不熟出什么事，没想到仔细询问才发现，他竟然也报了首都的学校。
“啊，懒得出国了。家里希望我去意大利学美声——我才不呢！我爸他是个臭商人，对音乐的理解止步于意俄有很厉害的男高音。就他还想来干预我的选择，嘁……他又不是我老婆。”
于焰听着听着心思就飘远了。实话实说，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一直对段鸿鹄抱有奇怪的情感。
他要是愿意当个女的嫁了，他愿不愿意娶？
夫妻之名是不被承认的，不过夫妻之实很快就来了。
大一的第一个小长假，段鸿鹄带着于焰跑出去旅行。
只能说喝酒害人。段鸿鹄把于焰缠得死紧，于焰接受了段鸿鹄的亲吻和需求。
此后便再也不是朋友了，当然也不是恋人。一定要定义的话，或许类似于单纯的走肾的关系。两个人遇见不如意的事便约在一起喝酒，然后夜不归寝等着被纪检部点名批评。
大二，段鸿鹄作为歌手出道，一炮而红。“双鸟”的歌，唱遍了大江南北。
有灵气，有艺术感，又不无病呻吟的通俗歌曲越来越少，“双鸟”是人们意料之外的创作者。
段鸿鹄和他经常联系，但于焰觉得他们的关系远了。
于焰开了个账号，披着马甲写起了“日记”。没人会看见，他却又想要被看见，于是放在没人会看的地方存起来……
他的爱有点沉，不想丢下，那就只能把别的感情宣泄出去了。
段鸿鹄看见了一个没有抱怨的爱人。他暗恋多年的人，他想要携手一生的爱人，越来越温柔乖巧。
某个夜晚。
段鸿鹄抱紧于焰，在他干爽透凉的脸上蹭了蹭，半梦半醒间低声呓语。
今晚的于焰反应格外的大，哭了好几次。
“小雨燕……”
“……”
“好喜欢你啊。”
“……”
于焰没有说话。他回想起来之前看到的娱乐新闻。
段鸿鹄有恋人了。
据说是某个当红小花，他看了看，长得很清丽灵秀，风评也一向不错。
那他算什么？泄欲的工具？
眼泪不知不觉中又流了出来。
段鸿鹄被蹭到的湿意弄醒，他睁开眼睛，柔声询问：“怎么了？还在疼？我刚才看了一下应该没有流血吧？”
于焰低语：“我是什么？”
段鸿鹄被问得茫然。他说：“你是于焰啊。我的小雨燕，我喜欢的人。”
“可你有恋人了。你会和别人结婚。”
他的恋人是于焰，为了应付父亲，他必须公开自己有结婚的意向，对方是某个和父亲合作的大佬的女儿。
一场利益驱使的婚姻。对方同样受够了被家族操纵，权宜之下暂时订婚而已。
段鸿鹄不理解地反问：“所以呢？我喜欢你啊？”
“你不能同时喜欢两个人。”
段鸿鹄难以理解，但还算听懂了一些——“我没有同时喜欢两个人。我只喜欢你，只爱你一个。订婚是表面功夫做做样子，不然我父亲不同意你进我们家门。”
于焰同意了。
他跟着段鸿鹄回去见了家长。
段鸿鹄的亲生父亲是个冷漠自私的贪婪之人。
段先生看见于焰，立刻面如纸色。
相谈尚欢，段逸没有太过为难他。于焰吃过晚饭，待在客房休息。深夜，他出门想找水喝，路过了段鸿鹄的房门，想和他说几句话，却突然意识到房间里没有人。
“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不行！你哪怕是和一条狗在一起也不能和他……”
“不许你贬低他！……”
于焰听着书房里的争吵，心如死灰。是他高攀了。
他回了房间。
段鸿鹄和段逸争吵辩驳，他有意将于焰的优点数出一百条堵住段逸的嘴，他的父亲却先他一步成功了。
“我怀疑那个于焰是你亲哥哥。”
段逸风流成性，在家中妻子怀孕不得不结婚之前，他有许多情人。
“早知道我就该偷偷背着你调查清楚的。”段逸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居然被自己坑了，“那个于焰和她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唇形和眼尾又和我很相似。”
“长相说不定是偶然……”
“但你们并肩站着，连上门打扫的清洁工都觉得说不上来的像。在学校里没人把你们当成亲兄弟吗？”
“可是于焰他爸爸死了……”
“哪个被强迫的女人愿意说自己为什么会有孩子？她心软，一向心软；明明一刀就能逃走……”
段鸿鹄咬牙冲出了书房。
他跑去客房门口，几次想要敲门，抬起手又颤抖着放下。
他不信。他不相信。
可万一是真的呢？他对他同父异母的大了几个月的亲哥哥……段鸿鹄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大了他两三个月，随着他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另一个母亲一同消失。段逸一向无情，从未去找过他。
于焰是那个人吗？
他是那个在每一个孤独的、黑暗的夜里都找不到的本该陪伴他的哥哥吗？
他头抵住门板，眼前模糊。
段鸿鹄看不见的地方，段逸将一份被篡改过的鉴定证书丢进抽屉。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犯下这么离谱的疏漏，又怎么会容忍有人脱离自己的掌控。
“嘭”
门关上了。
从那一天起，于焰试着脱离这段关系。
那不是他该喜欢的人。
可是段鸿鹄不同意。他与他争吵，然后把他关在家里。
“……他为她办了休学，整日将她关在家里。她看着四壁清冷、漫目寂然，她忍受着他逐渐减少的沟通和愈发粗暴的行为……她问自己，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你后悔吗？”
于焰将这一段文字发送出去，心里也默默问着自己：你后悔吗？
门开了，满身酒气的爱人摇摇晃晃走了进来。他从背后抱住自己，带着水意的脸颊磨蹭着他的颈侧。
你后悔吗？
“她”献祭般将自己送入野兽的利爪尖牙之下。
“我不后悔。”
或许他不会获得幸福了，但他还是喜欢这个人。那是他漫长的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于焰偶尔会得到出门的机会。段鸿鹄知道他需要偶尔出去散散心，所以规定了每周一次的一段固定时间。
某一天，他出了点意外，离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
一夜折磨过后，第二天，他的脚上多了一对亮银色的环。
外界也并不平静，人们讨论着“双鸟”，铺天盖地的人都在议论段鸿鹄的歌为什么越来越黑暗和痛苦，而那些歌颂积极、美好的歌曲越来越浅薄和死板。
人们当然想不到原因。
半年以后。
段鸿鹄开了一场巡演，离家三个月，他再次打开了那扇于焰所在的门。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声音却细如蚊蚋。
房间里拉着窗帘，乐谱铺了满地。打碎的花瓶被堆到角落，电吉他从中间折断，残骸倒在了窗前。
六个多月没有正常地生活，没有好好理发、晒太阳，于焰本就偏长的头发长到了腰间。他一回头，苍白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
段鸿鹄被这笑脸骇得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你回来啦！”于焰不顾地面上的杂乱，披着薄毯光着脚跑了过来，踩中了碎片也没有反应，只是惊喜地扑过来，“你终于回来了！”
段鸿鹄抱住他。
“你受伤了……”
他喃喃细语，看见地上的血迹。
他茫然地将于焰抱起，把他放到沙发上想要去拿医药箱来处理，刚一抽身便被一道力量拉住。
他低下头，看见了被人紧紧拉住变得发皱的衣角。
还有一抹刺痛了眼睛的银色。细细的锁链曳地声让段鸿鹄心慌，他手忙脚乱地拿出钥匙摘去了镣铐。
于焰不肯离开，段鸿鹄只好背着他去找医药箱。替他包扎好伤口，他打电话通知佣人来清理房间。这几个月里，只有段鸿鹄可以进出这个家，佣人们轮流来送饭、带走生活垃圾。
不在于焰身边的这几个月里，段鸿鹄和那个协议婚约对象解除了合同，娱乐圈里想借他上位的女星们也被公司彻底冷藏。他只爱他。
于焰看到了吗？
“小雨燕……你要是不高兴，我们明天就公开怎么样？或者今天公开也可以……”
段鸿鹄真的慌了。
但他的爱人不会回应，他乖巧懵懂地说：“都听你的。”
他的雨燕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他不再能认出段鸿鹄以外的任何人，面对段鸿鹄也只剩下顺从和过分依恋，像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段鸿鹄吩咐下去给自己休了假，每天带着于焰看医生，或者四处游逛，希冀他能够从这场噩梦中苏醒。
而食人骨血的媒体和疯狂的粉丝打破了最后的维持于表面的平静。
“音乐天才段鸿鹄江郎才尽的秘密竟是他！”
“双鸟折翼，辉煌不再。”
“段鸿鹄隐婚？对象是不知名男性素人……”
“段鸿鹄你怎么能结婚！你怎么能喜欢一个男人！你怎么能利欲熏心那么轻蔑地对待音乐和我们粉丝！”
“肯定是那个男的勾引他！”
“贱人！狐狸精！小白脸！软饭男！”
段鸿鹄能说什么呢？他的态度摆在了微博置顶：这是我爱了很多年的人，面对外界压力，我错误地退了很多次。为了他，我这次不会再退让了。希望大家理智对待，不要让无关人卷入娱乐圈的纷争。
他也开了几次发布会，到最后连解释的说辞都因重复太多遍而苍白无力。
每天都有无数人骂他，为他们声援的人少得可怜，很快便淹没在人海中。
他唯一庆幸的是，于焰还没有恢复，这些流言暂时伤不到他。沉默一阵，人们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
待在家里和于焰一起写歌，偶尔带着于焰出门散心，逛逛街，看个电影，也不错。
“滴——滴——”刺耳的鸣笛。汽车轮胎打滑的声音。
“段鸿鹄！”熟悉的嗓音，撕心裂肺的叫喊。
胸前被巨力击中，段鸿鹄跌坐在路边，原本手边搀着的人消失了。
肇事车辆从他眼前退后，又朝前猛一加速，想要从那滩红色上再次碾过，幸而被附近的其他车辆见义勇为拦下。
段鸿鹄张张嘴，话未出口眼泪先流了下来。
“于焰！”
那天之后的一切都非常混乱。
肇事司机是“双鸟”的粉丝，从高中首次发布作品一直追到现在，开了车出来想要撞死段鸿鹄和他的姘头。
狂热粉的聚集地里，于焰的基本信息被人肉出来公之于众，并且犯罪者毫无自觉还打算继续进一步地暴露其隐私。
段鸿鹄在抢救室前坐了十个小时，握拳太紧，指甲刺破皮肤深深嵌进肉里。医生出来时他几乎站不起来。
“活着。还没有脱离危险。”
于焰被送进了ICU。
“死了吗？死了吗？”黑粉群里无数人一刻不停地询问，似在等待一场狂欢。
“于焰这人怎么配得上双鸟！”
“要不是他，段鸿鹄的新歌肯定不会这么差！”
段鸿鹄隔着玻璃窗看着床上单薄得像纸片的人。
可是……
双鸟，本来就是雨燕和天鹅啊。
为什么能接受段鸿鹄，却容不下一个于焰呢？
“滴——滴——”
仪器稳定的声响象征着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忽地，他察觉到声音响起的频率快了一丝。
他抬起头挤在窗前，隐约看到于焰睁开了眼睛。
“医生！”他慌乱中几乎要哭出来，看着白衣的天使们替于焰检查，然后过来对他笑着点头。
“已经脱离危险了。”医生拍拍他的肩膀，最近段鸿鹄的事闹得很大，医生也知道他有多不容易。
段鸿鹄得了示意，轻手轻脚地走到于焰床边，小声问候：“于焰，你终于醒啦。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于焰微皱着眉看他。
“难受吗？头晕？要不再睡一会儿？”
病床上的人犹豫着开了口：
“你是谁？”
病房里众人都是一愣。
滑天下之大稽！段鸿鹄差点被逗笑了，他不可置信道：“我是段鸿鹄啊？我是你的爱人，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于焰虚弱地摇摇头，唇间挤出气音：“你装得不像。别学他。”
“我哪里不像……？”这太可笑了，好笑得让段鸿鹄几乎要哭出来。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轻轻地置之一笑。
“哪里都不像啊。”
“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
新的演唱会召开了。
段鸿鹄宣布他会在演唱会上带来新的歌曲，演唱会预约免费赠票，舞台在网络上同步直播，就在三天后开始。
九首新歌，都是双鸟的作品，涵盖了从初投稿到今天的所有阶段的风格。
但今天的创作里，被打在段鸿鹄身后大荧幕上的创作者写得更清楚了些：
词曲——双鸟（雨燕）
奏唱——双鸟（鸿鹄）
双鸟本来就是两个人，写歌的那个，和唱歌的那个。
曾经的双鸟每一首歌都惊为天人，因为每一首歌里都有一只自由的、热烈的、不死的飞鸟。
任凭风吹雨打，双翅还在，飞翔的他便不会停歇。犹如永不熄灭的火种。
段鸿鹄无心留意台下的观众和网络上的舆论。
“接下来是今天的最后一首歌。有请我的特邀嘉宾上台与我一同演唱。”
段鸿鹄戴上了事先准备的威尼斯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
一片死寂中，轮椅上的于焰被人推了上来。
车祸中粉碎性骨折的双腿还在等待下一次手术，被截肢的右手绷带上隐隐见红。
一条黑丝带遮住了他的眼睛。
“这是哪儿？你们带我到哪儿了，是要带我去找段鸿鹄吗？”
所有人都听见他的声音，茫然、却干净。
就站在他左手边的段鸿鹄将话筒举在他手边。他低声道：“唱歌吧，结束后你就能摘下眼罩了。你在舞台上，所有人都会听你歌唱。”
“我？我什么都没准备呀。”
“唱你最熟悉的歌，唱那首《未来》。”
《未来》，高一那年被他放弃的独唱。
段鸿鹄走到台侧的钢琴前，十指在琴键上跳跃。柔和的钢琴曲中，于焰纯净通透的歌声传遍了天下。
“云隙中投下一缕光，看见它明媚如同最初的梦想……”
一曲终了，段鸿鹄在台下渐起的议论声中走到他面前，附身替他摘下了黑丝带，然后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红丝绒盒子。
“于焰，我爱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吗？”
盒盖弹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红宝石戒指，段鸿鹄手上正戴着另一枚。
四下忽寂，又忽然发出了几声善意的哄笑。也有人知道于焰遭遇了不该有的劫难，笑不出来，却也希望他们以后能好好地在一起。
台上，于焰红了脸。
他赧然道：“谢谢你爱我。”
“不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你应该也认识他吧？他叫段鸿鹄，是个歌星。我已经爱了他七年了。”
段鸿鹄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可他对你做了什么？他强迫你，囚禁你，在你身上留下那么多伤，害你受那么多人的谩骂，甚至出车祸差点没了命。他的荣誉有至少一半来自于你，可他却没保护好你。你为什么还那么爱他？”
“先生，他不在的这些天你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万分感谢。”于焰躺靠在轮椅背上，呢喃的话语被话筒扩散到很远的地方去，恍如喟叹，“车祸这么多天了，我伤都要了，他怎么还不来找我？他伤得比我还重？”
段鸿鹄无力支撑，伏在他膝头。
“他是我活着的意义。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可能真的会接受你，但是抱歉。”温暖的掌心轻轻按在他的头顶抚摸，顺着发丝一下一下，缓缓抚摸。
“你好好看看我啊，我就是你爱的人……”
他轻笑，“别闹啦，我爱了他那么久，认错谁我也不会认错他的。”
段鸿鹄孤注一掷所作的最后努力以失败告终。
雨燕在幻境中自我放逐，鸿鹄失去向导就此自折羽翼引颈受戮。火种保持着干净的充满希望的样子，而飞鸟受其诱惑，阴差阳错啄饮下滚烫的火流，在绝望中自焚。
双鸟永远地死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if的世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