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Chapter 9 花谢，未果的悲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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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高三的学生们最后在学校闹了个通宵，早上站在校门口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堇惠的话，我知道，真的会是那个样子吧，迟迟回望没能踏出这个大门，踏出了，就真的与我无关了。回到家的时候，爸爸妈妈也回家了，他们告诉我暂时不回清宁了，医生说妈妈的病需要在这边治疗一段时间，说是骨头上出了问题。我看着妈妈突然消瘦的脸庞一下子就哭了，我不知道是这些天的情绪还是这些天的担忧，只是我悄悄回到房间哭过之后，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
之后我一直没出门，呆在家里照顾妈妈，六月十日的时候，妈妈的疼痛好了许多，爸爸说再带妈妈去医院，检查了回来带了许多药，说是先服用一段时间我们再回清宁，他先回去上班了。我和妈妈突然显得很悠闲，傍晚的时候我们去散步回来，由于医生嘱咐妈妈要多休息，我就让妈妈洗了早点睡下了。班里一个平时话不多的男生竟然打电话给我，闲聊着的时候堇惠突然推开了客厅虚掩着的门，慌慌张张的样子。
“简桀出车祸了……”
“怎么回事？在哪儿……”我握在手里的电话突然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刚刚去医院看我一个亲戚，看到的，听他爷爷说还蛮严重的，缝了十几针……”我们两个说着话的时候已经出了门“就在学校旁边那个骨科医院，你去看看吧，我现在得走了，我晚上的车去看我外婆。”
“恩，那你路上注意着点。”道别之后我向医院的方向跑去，听到车祸两个字的时候我着实吓得有些无力了。也顾不上停下来喘口气，跑到值班室问了病房，推开房门走进去。
“梦祺……”我看见他躺着的头微微抬了抬，我走过去，心突然疼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陪陪他吧，他今天一直都还没说句话的，既然他愿意和你说话就……”我看到简爷爷有些难过的从病床边站起来。
“简爷爷，您先去休息一会儿吧，我看着他，有事我叫你。”我送爷爷走出去，爷爷告诉我是因为从车站回家太早没车就坐了个摩托车出事的，因为爸爸妈妈工作忙回来不了，简桀就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他还说这孩子从小没能和爸妈在一起，有时候就是古怪，本来回来高考的时候和爸妈就不愉快。我让爷爷先出去休息一下，我会好好劝他。
转过头来仔细看他的时候，才看到额头上已经缝好的长长的伤口，眼睛周围肿得发亮，呈现出深紫色，就剩下左眼可以眯着睁开一条小缝，白色的T恤沾染了大片的血迹。好好的一个人，一下子变成了这样子。
刚刚爷爷告诉我他一直不吃任何东西，不讲话。
“吃点东西么？你这个样子怎么办，不吃东西怎么能有力气？”我看见他费力的眯着左眼看了我一下，并没有说话，我打开旁边的豆奶粉，放了点糖，冲了开水给他搅拌。
“梦祺你知道么，从车上摔下的那一刻，我并不觉得疼痛，我感觉到自己满身满头都在汩汩的流血，那个时候我在想我就这样死去了，也没人知道的么？其实在那边的日子跟在驿湖没有区别的，我依然是很久见不着我爸妈一次，我觉得我来这个世界就是孤独的，孤独的来，也或许孤独的就离开了……”他的话突然顿住了。
“瞎想什么，怎么是孤独的呢，你不是说你是爸妈唯一的希望么，你不是说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么，你没看见爷爷一把年纪了为你担忧的样子么？我知道这个时候你情绪里除了这些低落还是这些阴云，可是，简桀，你不是还是好好的么，我会陪着你等你出院的。”然后我放下杯子去扶他，他告诉我不用，手还可以动，自己慢慢的坐起来，我帮他垫了厚被子放在身后靠着，然后吃我递给他的豆奶。
我们闲聊着，我看到他前所未有的样子，我知道这样的时候可能更多的是脆弱和害怕吧，所以我尽量安慰着他，照顾着他的情绪。过了一会儿爷爷进来了，他说时间不早了，让我先回去，我让爷爷晚上注意着点，自己也要照顾自己，我明天有时间会再来。
看着简桀安静的躺着，我想他也累了吧，以为他睡着了，就没和他道别，跟爷爷招呼了下就准备走了，正在轻轻的合门的瞬间，我听到他说“路上你自己小心点”。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买了菜回家，给妈妈熬好了药，就到超市买了些简桀喜欢吃的东西，去了医院。他一直很安静，安静的躺着，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不再像昨天那样跟我说话。
“明天我带几本书来读给你听吧，反正考试前我买了几本书还没来得及看的，可以一起看看。”
“你去帮我打个电话好么？D明天生日，我联系不上他了。”
“D，就是上次你给我讲到的那个男孩子么？”
“恩，我这次回去也没能见到他，由于高考他们都放假了，我打了他家电话但是打不通，你再去帮我试试好么？”
我点点头，拿着他给的号码到医院门口的公话亭，却迟迟拨不通，那个号码已经欠费停机了。回去之后他问你上网么，你能不能在他的MSN上帮我留言，告诉他我联系不上他了，告诉他我的情况，叫他不要担心。
我看见他满是希望的神情，很是无奈的摇摇头。
接下来他一直不说话，很焦虑的样子，护士过来帮他换药，嘱咐我要多给他吃东西。
吃了东西躺下的时候，我帮他把枕头垫得很高，他说今天开始感觉眼睛特别疼了，从凌晨就一直疼着，也睡不着觉。我让他别用力睁眼，就闭着休息。然后我们就开始聊天，依然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一直说着话。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发现当时感觉依然像很久以前一样，其实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觉吧！
中午的时候我回家给妈妈做饭，到家的时候妈妈在看电视，菜都洗好了。妈妈说感觉好多了，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叫我该做的事情都尽快做了，准备回清宁了。
我看妈妈没事了，午睡之后带着几本书又去了医院，简桀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左眼也消肿了，要求自己看，我问了医生，他说可以让他适当的做其他的事情，有助于恢复。
我们各自看书，还是像以前那样看到精彩之处拿出来一起分享。
“你有小四的《夏至未至》么，我看了一半没看完，由于要考试，没时间好好看。”
于是那个夏天的下午我去书店找到了一本小四的文集，把那些我们看过没看过的文字统统再看了一遍。我们都特别喜欢他的文字，淡淡的忧伤像那个年龄里特有的东西，我们都能感觉得到，他把那些我们无以描述的忧伤，描绘得淋漓尽致。那个夏天我们在一起骂着程七七，一起为陆叙的死而难过，一起痛恨小茉莉……最后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他高考的感觉，他说他报考了北方的学校，他说他考得很不如意。
中午我早早的就从家里出来，穿过烈日炙烤的街道，流着大颗的汗水，然后走进他的病房，我知道自己其实什么也帮不了他，他总是在念叨着D，我只是想，医院的日子太无聊了，在他想要说话的时候，陪他聊聊天，不想说话的时候，陪他一起沉默。
又是一个上午，看着他安静的躺着，偶尔跟我说着话，呼吸渐渐的变得平稳而匀称起来，熟睡过去，瘦削的脸庞，呈现出我从未见过的平静，记忆里白皙的脸，由于多了伤口，显得微微发黑，加上肿胀得发紫的眼皮，呈现出令人担忧的样子，不知道这道伤口要留多久，轻轻给他固定好打着点滴的手，盖上被子，然后离开。
三天之后，妈妈说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回家了，这里的房子也要退掉了。
那天中午我没有午休，天气特别热，我去医院的时候病房只有他一个人，正安静而沉沉的睡着，我在病床旁边坐了一会儿，看得出，伤口愈合得很快，眼睛也差不多消肿了。看着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小小缝隙透射进来，洒在他安静的脸上，我轻轻走过去，合了窗帘，把书好好的放在他枕边，出来跟爷爷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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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6月15日 夏日的午后
之所以在收拾东西之前来看看你，我想我们从此就真的天各一方了吧，
你选了北方，我选择继续留在南方，
从此，我们长大，各自有各自的世界；
之所以没叫醒你，是怕自己没有勇气说再见，
害怕空气里凝结起厚厚的忧伤，
我怕我们的过往和我们曾经的友谊，也要离开；
我选择在心里默默的说再见，
然后悄悄的离开，
我想眼前安静沉睡的你，
或许不曾意识到，
我们或许再也不会见。
无论高考如意与否，我们，从此，将在不同的天空下，走不同路，朝着不同的方向。
经过学校的时候不自觉的就走进去了，低年级还在上课，午后的学校安静的躺在阳光下面，别了，我三年的光阴，别了，这方土地这些人！
晚上约了晶儿，到个别，我就真的要离开这个城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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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和晶儿约在一个冰吧见面，说好不送行，无论距离多远，我们都要一直不变。虽然事先说好了，可是还是免不了伤感，晶儿说等待高考成绩的日子就像等待判决一样难熬，去参加表姐的婚礼就顺便在那边玩了一星期，回来就听我说要回家的消息。
从冰吧出来晶儿一直拽着我的手，迟迟不放开，我们就一直在街上走着，直到后来她妈妈打电话催她回家，我们才分开。
回家的时候妈妈站在门口，她说正准备来找我呢，看到妈妈心疼的样子，突然就觉得好幸福，洗完澡我坚持帮妈妈捶捶背捶捶腿，到最后累了也困了，竟然倒在妈妈的旁边睡了，那个晚上睡得特别甜，像是我那已经遥远的童年，在妈妈怀里幸福的熟睡。
回家的时候，我看见许多兰草都枯死了，很是心疼，爸爸说不准怪他，他也没办法。也确实不能怪他呢，妈妈不在家，爸爸一个人上班，忙家里的事情，哪儿能有时间来照顾我的花花草草呢？我看着爸爸笑，笑得他莫名其妙了，他说算了我请你吃你最喜欢的冰淇淋你别跟我计较花花草草了。
我看着爸爸的表情突然觉得好温暖，使劲点头。爸爸竟然真的带我去吃冰淇淋。
我的时间开始闲下来，不想再去啃书，离分数下来已经越来越近了，开始莫名的紧张和烦躁。爸爸妈妈大多数时间都没在家，爸爸得上班，他们商量着尽快给妈妈找事情做，要不然靠爸爸一个人的工资养家、供我上大学，根本就不可能。我看到妈妈这几天特别辛苦的东奔西走，总是感觉沉沉的，日子就这样行走着，偶尔晶儿会打电话来聊天，大家都是一样觉得茫然，觉得焦虑，木棉回来看她婆婆了，我们两个闲得难受就开始学上网了，除了原来的微机课我几乎没怎么接触网络，木棉比我懂得多，她小叔叔最近出差去了，电脑在家，我们就在她家上网，我加了简桀的MSN，但是最近一直没看到他上线，应该还在医院吧。
六月二十三日还是来了，早上很早就起床了，下午六点的时候可以在网上或是电话查询高考分数，我并没有去找木棉，一个人呆在家里，时间过得慢极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觉得天气特别闷热，也或许是我在家闷了一整个上午吧，吃了午饭电视机上新闻联播都在讲今天高考查分的事情，关了电视午休，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起床在客厅里转圈，围着电话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响了，是堇惠打过来的，告诉我听说已经可以查分数了，但是她太紧张了，没勇气，想问问我查了没。
挂了电话我看刚刚五点，拿起电话，拨通已经背熟了的查询号码和准考证号，手尽然会发抖，紧张得心跳都加速了。那边的声音很平和，电脑系统里的提示音，我一路按过去，然后确认之后，那边的声音读出语文93数学85理综155英语115总分448我当时觉得自己一下子就瘫软了。
放下电话，上楼去自己的房间，我觉得脑子里像是短路了，想不起任何东西，一直重复着刚刚那个声音，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听到电话似乎响起了，可是我无力起身，就那么一直躺着，我觉得我的世界突然黑了，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软的躺在角落里。
听到似乎楼下有开门的声音，听着爸爸妈妈说怎么家里也没开灯呢，然后妈妈扯开嗓子“祺祺，在家没？”
然后就是咚咚的脚步声从楼下越来越近。
“梦祺，在睡觉么，今天不是可以查分了吗，查了没？你这孩子，怎么天黑了也不开灯呢？”我睁开眼睛看到妈妈坐在我的床沿，用手来趟我的额头，爸爸站在妈妈身后。
“妈妈，我落榜了，上不了了。”
“不是今天只出来考分，分数线还得月末出来么？”爸爸在后面说着也坐到我身边。
“无论什么样的线我都上不了……”我努力的笑着。
“那你也给我起来，下楼，咱们做饭去。”妈妈说着拽着我起床，我在客厅坐着，爸爸打开电视，妈妈进了厨房。
“多少？”
“448”我望着爸爸，我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怎么会呢，没听错么，你平时最差的时候也没考过这样啊……”爸爸看到我平静而哀伤的脸，话突然断掉，侧过头去，我知道他牙根儿就不是在看电视，他或许只是在掩饰自己的失望。
良久，爸爸把水杯递给我“无论怎样，等分数线下来再说，不行咱们再来，你心态要放正。”我知道其实爸爸比我还失望，只是他不愿我难过，可是他不知道，他骂我一顿，我的难过或许会少一点。电话又响起了，爸爸侧过头来示意让我去接，但是我依然没动。
“喂？”
“哦，是木棉啊，回来了吧，有空来家里玩”
“恩，梦祺在呢，我让她接，你等着。”爸爸把话筒递给我，我走过去，接起来，问了木棉，她说考试发挥不怎么好，但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上她填的那个学校应该差不多，她还特别补充说和你的学校在一个城市呢，只是她听到我的分数之后我听到她那边什么东西哐当一声像是杯子掉在地上的声音。然后她说你先别想那么多，看看情况再说吧，我明天来看你，我知道她也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所以我说那明天见，就挂了电话。
晚上我躺在床上一直睁着眼睛，无眠，昨天妈妈说爸爸去把那个新手机开通了，那是十八岁生日爸爸送给我的，说好等我上大学的时候再用，昨天晶儿在电话里告诉我简桀的新手机号，只是我并没有联系，我是想等到今天看完分数再给他发信息的。
我想我不能就这个样子，让爸爸妈妈难过，妈妈昨天才找到工作，在一个小工厂里做普工，爸爸说很脏很累，可是妈妈还是坚持要试试。我只是觉得特别意外，我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也不至此，我知道意料以外的事情通常让人接受不了，我自己接受不了，别人也接受不了。凌晨的时候，脑子里越想越乱，我从床上坐起来，在书桌上拿起手机。
第一条信息发给了晶儿“怎么样？祺。”
第二条信息发给简桀“怎么样？祺。”
然后很快手机就震动了，打开，简桀：感觉自己要崩溃了，考得特别差，家里安排我复读，你呢，多少？
晶儿：好不容易睡着呢，又被你吵醒了，下午往你家打电话，没人接，分数不理想，应该可以上我的第二志愿吧，你呢？
然后我给他们回“448”
他们马上问，你么，怎么会，接下来就开始安慰，我觉得天翻地覆的晕眩，这样的时候我不需要安慰，多余。我给他们说还是睡觉吧，我会好好的，晶儿回给我晚安，亲爱的。简桀说，我知道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我们就这样聊天吧，或许我们都要开始想到以后了，想到怎么补救，或许还有高四，我不甘心，我知道，你也不会甘心的，就这样放弃了。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勇气出门，我知道现在只要一踏出家门就会有人问起，或许别人真的是处于关心询问。可是这样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勇气，我整天呆在楼上，我听到有时候有和妈妈关系好的阿姨来家里问妈妈，然后就没了动静，没日没夜的跟和我一样在家窝着不敢出门的简桀发着信息，有时候会偶尔睡着一小会，这样过了三天，我出了门，我知道我不能这样残忍的把一切推给爸爸妈妈来抗，自己考出来的成绩，自己面对吧。
无论走到哪儿，我都怕遇到认识的人，可是在这个我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小镇，怎么能避免熟人，每个人都问考得怎样，每个人都在听到我的回答后很吃惊，我不敢去看任何人，无论是惋惜还是笑话的表情，我都没能那么坚强。
分数线还是下来了，我离本科线差了2分，只能是专科了。我的第一志愿是填的一个与重点录取线差不了几分的学校，我知道没戏了，第二志愿是二本线左右的一个普通本科，还是没戏，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没戏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Chapter 9 花谢，未果的悲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