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辰》陌归辞

2、第二章 再识

　　八月末的天气向来喜怒无常，俏皮的雨点儿淅淅沥沥从空中滑落，冲走了暑期最后一点儿燥热。
　　许辰手中拿着把没撑开的黑伞，怀里揣着刚从学校超市买来的营养快线，哼着小曲儿在综合楼连廊顶下散步。
　　裤兜里的手机震个不停。
　　贫穷的耗子：辰哥，特大新闻！特大新闻！
　　贫穷的耗子：[贴吧链接]
　　他眉头一挑点开链接，加粗标题瞬间闯入眼球。
　　【本日热点】神秘黑衣男子在一中附近干翻数名壮汉，为民除害，值得表扬[赞][赞][赞]
　　许辰点开其中夹杂的照片，被转个不停的圆圈磨得没了耐心。
　　“靠，这什么破网。”他自知没趣儿收了手机，慢悠悠闲逛般回到教室。
　　午休结束后的教室活脱脱像个菜市场，同学们个个奋笔疾书，互相调侃着补中午没写完的作业。
　　“唉，辰哥，下午一起打球呗？”季莫李侧过椅子，生怕许辰听不见似的扯着嗓子喊。
　　“你们男生怎么这么烦。”坐在他前排的赵筱彤嫌弃地堵住耳朵，咬着笔盖小声嘀咕，“我的老天啊，这道题为什么解不出来？”
　　“特大消息特大消息！”琼皓气喘吁吁破门而入，熟练的把前排同学的习题册卷成话筒状。
　　座位靠前的女同学笑着打趣儿：“让我猜猜，老师辞职了还是学校倒闭了？”
　　琼皓故意吊着同学们的胃口：“nonono,都不是。”
　　“耗子你如实招来，在办公室墙边偷听到了什么?”靠窗的男同学翻过页数学册，愁眉苦脸问。
　　“我哪儿偷听了，那叫光明正大好不好。”琼皓不服气，把真相如实告知，“大家听好了，咱们班来了个转校生!”
　　正吃饼干的女同学听到这话动作一顿，两眼放光：“真的吗，男的女的，帅不帅？”
　　“男的，帅不帅不知道，反正我看着特别不顺眼。”琼皓撇嘴，显然不满意这赤裸裸的差别对待。
　　“辰哥，”他拖拉着坐回座位，像谢了的小花耷拉下叶子转过头，“你说，长得好看真的能当饭吃啊？”
　　许辰动了动胳膊肘，侧过头对向窗外：“滚，别烦你老子睡觉。”
　　“来来来，同学们都精神精神，上课了!”边诺夹着教案风风火火走近教室，保温杯盖上的小黄鸭不断抖动，使整个场面略显滑稽。
　　“第一节课边哥的？”琼皓听到熟悉的声音猛然抬起头，抱住幼小的自己独自在风中凌乱。
　　同学们“恋恋不舍”的把没写完的习题册塞回桌兜里，又慢慢吞吞的从桌兜里掏出连皮也找不到的语文课本。
　　“怎么，还没睡醒，要不去操场跑两圈？”边诺扫过讲台下这群懒洋洋的学生，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发火却突然顿住，“许辰，你这是打算把自己变成花猫？看不出来，抱负远大啊。”
　　许辰刚睡醒还犯着迷糊，茫然的抹了把脸，抹到一半发觉不对。
　　“操操操，爹的盛世美颜!”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被笔油染黑的指尖，飞速跑到离教室最近的水房。
　　“哗啦啦啦。”
　　许辰关掉水龙头，仔细盯着赵筱彤友情提供的粉色小镜子中自己被笔水染黑的脸，边揉搓边嘟囔，“坑爹某光，黑心商家，尽早倒闭，爷不买了。”
　　听到距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飞速戴上口罩，拧开水龙头装作洗手，没事人似的吹着口哨。
　　他余光中瞥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水房门帘，随后那人带着微微寒气三两步走到他身边。
　　许辰好奇侧头打量着这位“不素之客”，却发现他有点儿眼熟，像是在哪见过。
　　男孩儿似乎才注意到他身旁有个大活人，开口问：“有事？”
　　“没。”许辰收回视线，丝毫没有偷看别人被发现的窘迫。
　　他关掉水龙头，掏出裤兜中的手机打开搜索界面，狂按键盘。
　　笔油弄脸上了怎么办？
　　许辰余光中瞥见男孩儿从黑书包里拿出包湿巾，蹲下身仔细擦着白鞋边的泥泞，再站起来用水把湿巾冲干净。
　　他见过到水房抽烟的打架的洗头的，擦鞋的倒是生平头一次见，不免觉得新鲜。
　　“没看够？”男孩儿清冷的声音把他飞了八百里的思绪拽回现实。
　　许辰似全身没了骨头般靠在墙上，看着一楼“没救了，等死吧QAQ”的评论，果断点了不赞同。
　　他翻找到几条相对可靠的建议，觉得自己英俊潇洒的脸还可以再拯救一下：“借几片湿巾？”
　　“自己拿。”
　　“谢谢啊，人美心善。”
　　男孩儿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擦着鞋不吭声。
　　许辰揉搓着手中的湿巾，越想越觉得纳闷儿：“哥们儿，总觉得在哪见过你，叫什么名？”
　　就当他认为自己不会得到答案时，男孩儿再度开口：“林参，斗转参横的参”
　　微风拂过窗，树叶沙沙作响，蝉儿不知疲倦的歌唱，给教学楼镀上一层金黄。
　　少年轻笑：“许辰，日月星辰的辰。”
　　边老师刚走不到三秒，教室里就炸开了锅。
　　“耗子，你是不是谎报军情了啊？”
　　“就是就是，转校生人呢？难不成他会隐身？”
　　赵筱彤默契地接上她同桌说的上句，一脸坏笑：“嘿嘿，如果今天见不到，那就按军法处置喽。”
　　“别啊，筱彤姐，我佳能M6还没买呢。”琼皓妄图拯救自己腹里空虚的钱包，紧紧护住裤兜。
　　“哎哎哎，快看贴吧！”不知谁嗷了一嗓子。
　　顷刻间乌压压的人头聚成堆，除去补觉的不在的，全都不明所以打开手机。
　　“哇塞，这样的美貌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人谁，是我们学校的吗？都可以和许哥和徐神相媲美了！”
　　琼皓盯着贴吧刚刚发布的偷拍照片，神情平淡：“别吱哇乱叫了，他我们班的。”
　　所有同学的注意力都被琼皓引去，没有人注意到从教室后门进来的照片本人。
　　林参随便找了张空着的桌子坐下，把书包塞进桌兜，他向来不喜欢吵闹，戴上早就插好的耳机。
　　将近上课，教室里渐渐安静，四处乱窜的同学回到座位，插科打诨的也都乖乖拿出下节课所需的试卷。
　　前排戴眼镜的男生发现不对，低头悄悄向后撇，并用胳膊肘杵了下同桌。
　　紧闭的门被推开，带来阵闷热的风，林参抬头，与许辰的目光相撞。
　　“呦，缘分啊。”许辰看见林参稳如泰山地坐在他座位旁，颇感诧异，试探性问，“我同桌？”
　　林参并不想搭理这所谓的缘分。
　　许辰轻轻拽住他的耳机线，好心提醒：“虽然说学校这方面管得不严，但别这样明目张胆啊，同桌。”
　　他刻意把后两个字咬的很重，听了让人牙痒痒。
　　林参仍面无表情，摘下耳机缠好放回书包。
　　宁安一中条条框框明确规定高一高二的走读生不用上晚自习，这使得学校的走读比例远大于住宿。
　　不过为将来升高三做准备，学校的宿舍楼数量丝毫不亚于教学楼，整个校园被现代化建筑填的满满的。
　　林参余光瞥见一直在他身后的人影，出言警告：“别跟着我。”
　　“这是我回家的路，谁跟你了？”身后的人用手指甩着鸭舌帽，装作漫不经心。
　　刚出校门，许辰根据多年社会实践（混迹江湖）的经验，和往常一样，抬眼就扫到撮不良小团体，他起初没放在心上。
　　“哎哎哎，豹哥，你看那儿是不是那个欠揍的小屁孩儿？”站在最前面的小混混指着校门口，满脸天真地问。
　　“你眼瞎了吧，这种弱智问题还问！”他旁边的小混混恨铁不成钢，用胳膊肘给了他一锤子。
　　“嘶嗷～疼，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干他啊，难不成还凉拌？”
　　豹哥从矮石柱上站起，掐灭了手里的烟，带着七八号人大摇大摆穿过马路。
　　刚刚捂住脑瓜的小混混走在队伍最后，小声嘀咕：“凉拌也不好吃啊。”
　　许辰见这架势暗道不妙，他们明摆着是朝自己这儿来的，他大脑飞速运转，还是没想到最近哪里得罪了他们。
　　“麻烦。”他抓起林参，挤出吵闹拥堵的人群转身就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呼，perfect.”许辰喘着粗气，单手扶住杨树干，背过身往后望，确认没有尾巴跟来后才继续说，“还好爷跑得快。”
　　林参不喜欢运动，他的人生原则是能不动就不动，今天的一通猛跑对他来说属实不易。
　　他跑到这儿已经起了层薄汗，气息不稳：“这件事与你无关。”
　　许辰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他，言语充满悲愤：“哥们儿你不早说！”
　　他径直走向附近那家不起眼的小超市。
　　兴许是超市所租的房子年代过于久远，仿佛风轻轻一吹泛黄的墙皮就会连片掉落。
　　“秋姨，耗子不回家吃饭了。”
　　林参远远就听到许辰的喊声，待他出来，手里变戏法似的多了两桶泡面。
　　“呐，红烧牛肉味的，保证好吃。”许辰把其中一桶递给林参，“此泡面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
　　“谢谢。”林参接过桶，转身看了眼不远处的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