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活下来了吗》微树

2、第 2 章

　　柳旬重新整理好衣服的速度比他磨磨蹭蹭解扣子快得多，拔出身上唯一的武器军刀就疾跑着跟上。
　　一行人向给出的地点奔行，越靠近目的地动静就越大，枪声、丧尸的嘶吼声还有分辨不清是坍塌还是爆炸的轰鸣。
　　进入战场之后，众人第一眼看到的是几乎和三层楼一样高的庞然大物，它像一团由肉制藤蔓缠绕聚成的参天大树，像树根又像触手的粗壮条状组织在地面铺散开，带着它笨重的身躯缓慢挪动，不知从何处射出的子弹在它表皮炸出植物枝叶，却根本无法造成有效伤害。
　　根本辨别不出头颅所在的树型丧尸一边蠕动着一边从内部扩散出尖锐的嚎叫，刺得众人一瞬间眼前发黑，头晕脑胀。
　　司羽雁“嗷”了一声，抱着脑袋大声逼逼：“哇呀呀！全屏AOE！还附加负状态Debuff！可是我们没有奶！”尽显网瘾少女本质。
　　“队长！”不远处一个掩体后，有人注意到了赶来的众人，向他们招手。
　　汇合后，众人看到掩体后还有另一个人靠坐在石头上，垂着头生死不知。
　　“张樑！”
　　“他没事，我是说还活着。”招呼众人的男人抹了把沾了泥土的脸，快速向众人描述现状：“更改一下，不是两只，是三只。那棵‘树’，行动缓慢，但是防御过高，而且要害被包裹在里面，得先破防；树里面还藏着一只正常大小的，声波是它放的，张樑五感强化状态下猝不及防中招，受到的伤害比我们大的多；还有一只，跑得飞快，看都看不清，没有张樑预判，攻击都躲不开，现在航戈把它引走了，但是他的体力也撑不了太久，咱得想办法。”
　　他说完，看了一眼柳旬，柳旬向他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我是柳旬。”
　　男人也向他点头示意，没有时间寒暄，只说了他自己的名字：“艾彦华。”
　　听了艾彦华的描述，闫旭嘟囔了一句粗口，询问道：“防好破吗？”
　　艾彦华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它移动缓慢，好瞄准，用我的异能弹瞄准单点打三次就能破防，但是新的肉壁补位太快，来不及瞄准里面的要害。”
　　闫旭捏着自己的下巴沉默着，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一时也有些一筹莫展。
　　“司令塔。”
　　柳旬突然开口。
　　“什么？”
　　“除了伴生型，丧尸通常都是各自为营，所以这种情况一定有个指挥型丧尸在做司令塔。杀掉司令塔，指令停止会让被指挥的丧尸行动停止一段时间，可以趁机将它们击杀。”
　　除了艾彦华，知道他失忆的众人都有些吃惊。
　　艾彦华喜上眉梢，一拍大腿说：“对！我都忘了！以前听说过司令塔型案例！而且司令塔必定距离被指挥者不远，因进化出统帅能力单体能力值极低……半径五百米，司令塔一定藏在这个范围里的哪个地方！”
　　司羽雁举起手：“听起来就需要跑得快还有侦查能力的我去！给我五分钟！不，三分钟！我跑快点！”
　　说着，她原地撂下背上的战备包，化身黑狼，刚想迈开步子跑走，就被闫旭一把抓住尾巴拖了回来。
　　“嗐！你什么时候能长点脑子！”闫旭像个老父亲一样恨铁不成钢的拍了司羽雁脑袋一下，说，“自己打不过那肯定得给自己找个保镖啊！你要去单挑吗？”
　　丁楠、艾彦华点头，算是同意闫旭的话。
　　司黑狼低下头，委屈的“呜呜”两声。
　　“但是这个‘保镖’大概不会太厉害，”艾彦华说，“以往的案例表明，司令塔型丧尸更倾向于将手底下的强力丧尸外派‘狩猎’，而仅留少量低级丧尸保护自身。让丁楠和羽雁一起去应该就足够解决了，剩下的人留下来和陆筠一起轮流吸引这棵‘树’的注意。”
　　丁楠推了下眼镜：“没问题。”
　　司羽雁服从安排，体型变大了一些，看了眼队长副队，确认不会再被抓着尾巴拽回来，驮着丁楠就找了个方向跑走。
　　柳旬见状，想站起身，被闫旭一把拉下：“你干什么？”
　　柳旬指了指缓慢朝着被花草弹射击引导的方向移动，偶尔还卷起路边一块石头扔出的树形丧尸，说：“声波无解，但是还能忍；这个不能打近战，所以不需要我。我不如也去找司令塔。”
　　闫旭：“给你把枪？”
　　柳旬摇头：“给我我也不会用。”
　　“那我跟你一起。”
　　柳旬上下打量了闫旭一眼，说：“没有必要，它们打不过我的。”
　　闫旭正色：“就算如此，你现在跟着我，就是我的队员，我要对队员的安全负责。”
　　这个理由让柳旬无法继续拒绝，但他还是记仇的撇撇嘴，嘟囔了一句：“还不确定我会不会丧尸化呢，就能把我当队员？太假了。”
　　众人没听见柳旬的嘟囔，闫旭只知道柳旬不再拒绝，满意地点点头，看向其他人，众人纷纷表示没问题，副队艾彦华更是主动接下了现场指挥的任务。
　　走之前，闫旭叮嘱了一句：“看好樑子，安全第一。”
　　艾彦华：“放心。随时联络。”
　　两人往跟司羽雁相反的方向去了。
　　两人一路潜行，谨慎但迅速的扩大搜索范围。
　　没多久，柳旬突然皱起眉头，看向某个方向。
　　“怎么了？”
　　“司令塔……在这边。”
　　闫旭愣了一下，奇怪的跟上仿佛找到明确目标并开始飞奔的柳旬。
　　在这栋破损程度比其他建筑更甚的楼里，柳旬带着闫旭穿过几条走廊，爬上楼梯，来到一个几乎被废墟掩埋的房间前。
　　两人躲藏在掩体后，看着在那附近徘徊的几只尚且是人形的丧尸，暂时判断不出它们的等级，但是至少没有二级。
　　柳旬扫视了一圈房间四周，抬头看向那边因为坍塌露出天空的天花板，说：“上面能进。”
　　他看了眼闫旭，寻求他的意见：“总共五只丧尸，一人两只，最后一只谁快谁来？”
　　闫旭：“行。嘿嘿，不过肯定是我三你二！”
　　柳旬听了，眉头微皱，露出了有些不爽的表情，扭过头去看向丧尸，突兀的喊了声：“上！”然后率先冲了出去。
　　不计较柳旬有些幼稚的抢跑行为，闫旭紧随其后，端着枪一阵精准射击，短短几秒钟，那几只丧尸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和柳旬合作将这它们清掉了。
　　柳旬抽出捅碎某只丧尸脑壳的军刀，甩干净上面的血，看向闫旭，说：“我三你二。”
　　闫旭乐了，故意跟他呛声，说：“那不应当，你抢跑了，所以应该算平手。”
　　柳旬皱了下眉，张张嘴，像是突然觉得在这种小事上争强好胜没什么意思，话一打转，说：“好吧，那就平手。”
　　说完，率先跳到堆叠的废墟上，身形轻盈的弹跳两下，从石堆顶翻了过去。
　　闫旭耸耸肩，也迅速翻越石堆。
　　在对面落地后，闫旭猝不及防看到柳旬一手捂着一个瘦弱丧尸的嘴，一手利索捅穿对方脑壳的反社会画面。
　　一时之间，柳旬看起来像极了入户杀人的惯犯。
　　条件反射接住柳旬抛过来的晶核，闫旭问：“你……你捂它嘴干什么？”
　　“防止它叫。”柳旬把刀上的血渍甩干净，重新收好，“万一它求援，就很麻烦。”
　　这话说的真的越来越像惯犯。
　　很快，无线里就传来艾彦华那边关于丧尸停止行动并已成功击杀的报告，证明他们杀掉的的确是司令塔无误。
　　紧接着，把另一只据说跑得飞快的丧尸引走的尹航戈开始在队伍公频里聒噪：“哎！我跟你们讲一个神奇的事情！这个四不像它跑着跑着就不动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一看，哎呦卧槽好机会，此时不干更待何时！立马一个帅气连招——急刹转身掏枪一个子崩了这孙子的脑瓜……”
　　艾彦华打断：“航戈，别跟队长学说话，不文雅。”
　　闫旭：“嗐！风评被害！老子咋就不文雅了！”
　　司羽雁也进入公频，开始嘤嘤嘤：“怎么回事啊！我还没找着司令塔呢咋就听起来都结束了呢！”
　　眼见众人就要在公频里开聊，一个柳旬还没有听过的女声开始点名：“队长，航戈，羽雁——集合。”
　　三个二级丧尸，加上司令塔四个的大危机，就这么过去了，全程只杀了两只低级丧尸的闫旭甚至没大有实感。
　　带着柳旬往回走的闫旭想起柳旬精准确认到司令塔位置而大大缩短了作战时间的行为，内心充满疑惑，干脆就问了出来：“柳旬同志，你刚才是怎么知道司令塔的位置的？”
　　柳旬回以看傻子一样的眼神，说：“感受到了命令波的痕迹。非常明显。”
　　“命令波？”
　　“司令塔类型才能释放的特殊脑波……你不知道？”
　　柳旬说完，自己先顿了一下，皱起了眉。
　　闫旭无所谓的耸耸肩，说：“反正我是第一次听说，也啥都没感觉到。”
　　柳旬沉默，闫旭看了他一眼，见他有些迷茫的皱着眉，过了一会摇了摇头，说：“抱歉，这个大概不是所有人都能察觉到的东西。我不太清楚……”
　　闫旭拍拍柳旬的后背让他不要太纠结，然后抓紧去和队友会合。
　　人数众多的大部队离开战场中心，找了个隐蔽的地点等待队长队员归队，闫旭回来时，人已经到齐。
　　张樑刚刚转醒，还头晕脑胀的靠在石头上哀嚎，一名齐耳短发、看起来十分温柔文静的妹子帮他缓缓地喂水；另外一名还没和柳旬打过照面的是个男孩，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不安分得很，坐在地上和司羽雁叽叽喳喳还全身都是戏的不停摆动。
　　“队长！”第一个看到闫旭的是司羽雁，她欢快的朝闫旭挥手。
　　短时间内连续的战斗让众人纷纷露出疲态，闫旭与众人打了个招呼就安排临时休息。
　　可以说是半天下来小队里受伤最重的张樑抬眼看向闫旭身边的柳旬，表情从弱不禁风痛苦万分猛地转变成凶神恶煞，虽然仍晕眩的站不起来，还是直直伸出一只手指着柳旬，说：“这、这、这是谁？！”
　　闫旭见了，非常自来熟哥俩好的对柳旬勾肩搭背，说：“这是柳旬同志！他失忆到几乎啥都不知道，樑子记得多多关爱一下！”
　　张樑嘴唇哆哆嗦嗦，像是想说话，但看到柳旬乖巧向他点头示意并做自我介绍，脸皮一抽，啥话都咽了回去，眼睛一闭，假装看不见。
　　旁边的恬静小姐姐倒是淡淡的微笑着跟柳旬打了个招呼，简短的道出自己的名字：“陆筠。”
　　对柳旬展现出巨大好奇的聒噪多动症男孩尹航戈本想凑过来跟柳旬说话，却被副队艾彦华按住，看那瑟缩成一团的样子不知道是在被批评什么。闫旭凑到柳旬身边悄声替他庆幸：“航戈这小子废话贼多！也就爱国同志能镇住他！”
　　柳旬提问：“谁是爱国？”
　　闫旭：“艾彦华啊！你不觉得他的名字发音又红又砖吗？”
　　“……”
　　柳旬表示理解不了闫旭起外号的品味。
　　众人原地休息了约半小时，期间在丁楠的又一次提议下确认过柳旬并未被咬伤，待张樑差不多恢复后，闫旭就决定继续前进，尽快完成任务返回基地。
　　毕竟这个鬼地方处处都不安全，久留不一定会出什么意外。
　　“咱这次的任务，一是搜救调查队的成员，二是在该调查队无力继续调查的情况下接替他们的调查任务。现在按情况看来，调查队大概率已经没救了，”说到这，闫旭不确定的看了眼柳旬，继续说，“所以咱们接下来要接替调查任务，前往科研基地调查，并获得尽可能多的线索。”
　　众人点头，柳旬举手提问：“你们是要调查什么？”
　　闫旭向艾彦华递了个眼神，示意一向说话直指核心的他接下说明的任务。
　　艾彦华点点头，说：“十天之前，以B市大学城废弃科研基地为中心，爆发了一次丧尸的大规模迁移，据观测，周边地区几乎所有的丧尸都涌向了B市，目的地直指科研基地。异动必然有其原因，所以距离B市最近的东北基地得到命令，第一时间派出调查队前往搜索相关线索。四天前，该调查队在仅持续一天的调查行动后失联，我们随后被指派为救援队，收到的任务指令就像刚才说的那样，一救援、二调查。”
　　柳旬点头，表示了解，并致谢。
　　艾彦华回以温和的一笑。
　　而本来就一直板着张不愉快的脸的张樑，此时突然语气不善的插话：“所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拿同伴当弃子、光顾自己活命？”
　　“张樑！”闫旭板起脸，喝止了他。
　　柳旬看向张樑，愣了一会，慢慢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但在他回话之前，艾彦华在张樑和闫旭的相互瞪视中劝说道：“张樑，你别想太多，谁也没说柳旬一定是调查队的成员，也不是……”
　　话没说完，张樑语速极快的打断：“不是的话那不更、唔……”后面的话被丁楠一拳锤了回去。
　　在场的众人好像同时被勾起了不太美好的记忆，气氛变得有些凝滞。
　　片刻后，闫旭抬起手臂转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发出清晰的“咔咔”声，随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没别的问题了咱就出发！我们就两辆四座越野车，柳旬同志随便选一个跟我们挤挤，OK？”
　　柳旬点头，众人也没有意见，分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去找车子。
　　路上，柳旬自觉远离众人，半近不远的吊在队尾跟着。
　　没一会，走在前方的闫旭回头瞅了瞅，一溜小跑跑过来，强硬的塞给他一把枪。
　　柳旬接住被塞进怀里的枪，在枪身上摸了两把，抬头看闫旭，说：“我说了我不会用枪。”
　　闫旭说：“嗐！那你也不能光靠一把军刀防身吧！就算你身手很好，但咱现在还没深入到异变核心区域呢，就已经接连不断遭遇二级丧尸了，谁知道进了科研基地会遇到啥！拿着吧，有备无患。这玩意很简单！看见这个了吗？开保险，对准丧尸，扣扳机突突就行！”
　　内心总觉得哪里有些不靠谱的柳旬还是道谢并收下枪，把它有样学样的背在了身上。
　　而闫旭并没有送了枪就走，他跟柳旬肩并肩吊在队尾，看着前方张樑的后脑勺唉声叹气：“哎，樑子这家伙，这心理阴影得留一辈子。”
　　柳旬看向闫旭，等他说后续。
　　闫旭说：“这末世爆发得有五六年了吧……嘿嘿，想我当初还凭着练出来的一身腱子肉一路找安全的军方基地一路救助遇到的其他幸存者，最后带着一大批人归到东北基地的时候，那负责人看着这一大批人，嘿！那表情我现在都还记得！”
　　闫旭愉悦的神色缓缓收起，叹了口气：“但是越到危险的时刻，大部分人都越会只想着自己。有一次我们几乎要被丧尸包围了，但是能出力的也就那么几个觉醒了异能的，这又要突围、又要保护数量更多的普通人，难免出点问题，死人……也死的不少。嗐，都是没办法的事。”
　　“就是有那么几个人死的却有点，嗯……太冤枉——他们被人推到丧尸潮里、活生生被分尸，连变成丧尸的机会都没有。而推人的那几个，就是为了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就能毫不犹豫的给丧尸送‘活饵’。”
　　讲到这里，闫旭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张樑，说：“死的那几个里，就有樑子的哥哥和嫂子。”
　　柳旬顺着闫旭的视线看去，张樑目不斜视的沉默前行，却隔一段时间就要转一下头，眼神余光瞥向柳旬，又很快收回。
　　他深深的戒备着柳旬，此时再看，就像他时刻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多点防备。
　　“当时所有人都很气愤、觉得虽然社会秩序崩坏了人也不能失了道德，但谁都比不过樑子难受。”
　　“他家，在末世前是那种，阖家欢乐、四世同堂的大家庭！但是末世之后，包括他的父母，全都联系不上了，樑子虽然天天跟我们说‘只是联系不上了又不一定死了’，但他自己心里也知道，这基本上就是凶多吉少了。所以他的兄嫂可以说是他最后的亲人了。最后的亲人也没了，还是被人害死的，也难怪樑子那之后变的防备过深。”
　　闫旭拍了拍柳旬的背，把语气放轻松，说：“所以呢，就劳烦柳旬同志委屈一下！咱得让失去对人信任的张樑同志感受到关爱！反正樑子顶多也就骂骂人，又不会动手……”
　　“嗐，其实你别看他现在这个态度，那都是针对陌生人的！柳旬同志保持跟队，有机会主动贡献几把，让他看到咱柳旬同志的真善美！现在这个世道，交流远不如直接动手服人！”
　　柳旬抬眼看看闫旭，又看看前方的张樑，认认真真的点头：“嗯，我知道了。”
　　柳旬低头，嘴里嘟嘟囔囔，过了一会，又戳戳闫旭，眼中流露出纯粹的疑问，他问道：“‘真善美’……是什么？”
　　“……”
　　就是个粗人的闫旭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向别人解释“什么是‘真善美’”这个可以拿来写作文的问题。
　　闫旭苦恼的挠挠头，捏着下巴思考该怎么跟柳旬小朋友解释这个他都从来没想过的问题，最后干脆放弃思考，给他背了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柳旬露出如小动物一般懵懵懂懂的表情，让闫旭觉得自己的敷衍罪大恶极。
　　闫旭一个头两个大的一把按住对方的脑袋不让他再看自己，然后迅速总结：“小旬同志得自己思考，自己思考得出的结论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来，走快点，车就在前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