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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剑侠她和哥哥成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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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一声轰鸣,一切景象转瞬之间破碎,飞灰湮灭,我环顾四周,云雨和礼欢的过往在我眼前崩塌,我试图伸手去握,却如指间沙,握不住,留不得。
我笑了笑,不远处的礼欢沉默的看着我,“我们曾这样相爱……又是如何变成了今日这样?你我皆是斑斑白发,甚至此前四百年,我都不记得你是谁。”
礼欢抬起头,他望向四周崩塌的回忆,终究没有说话。
我看着他雾蒙蒙一片的眸,低低笑了笑,“你爱她吗?又或者……爱我吗?”
他的眼睛雾蒙蒙的一片,微微启唇,又欲言又止,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我终于狂笑起来,低叹道,“原来如此。”
崩塌的回忆像纷纷扬扬的雪,云雨的意识渐渐的在我的识海里复苏,我和她十分肖似,却也有些不同,她的长相是清丽里带些风流的,眼尾微微挑着带着风情,只她不笑时,眉头常常微蹙,便又显得有些柔婉的意思,我的长相清丽有余,却不及她的风情。
我瞧着她,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意识开始复苏,我望向无边无际的苍穹,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云雨朝着礼欢伸出手,她笑的甜美。
“哥哥,我们成亲吧。”她说。
礼欢似乎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他顺着云雨的话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说道,“好。”
成亲也许一直是两人的梦想,礼欢似乎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云雨花蝴蝶一样跟着礼欢,礼欢走到哪,她就轻飘飘的跟到哪,而且两人一直牵着手,礼欢握着云雨,就像一个鱼民握着自己这辈子钓到过的最大的鱼,那眼底的兴奋是掩不住的。
他挂红绸,铺红地毯,站在门口贴喜帖,贴喜帖时,有古厄城的百姓经过,他们生来古道热肠,便凑上来问,“官人,娶亲呢?娶谁家媳妇?”
礼欢便笑眯眯地说,“是啊,我娶我家阿雨妹妹。”
那些百姓便庆贺道,“祝官人和夫人百年好合,鹣鲽情深啊!”
礼欢也笑着回礼,“各位百姓若愿意的,都请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们家阿雨最喜欢风光热闹。”
那场婚礼有多热闹呢?
云雨的红妆从南门铺到北门,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而云雨凤冠霞帔,白发高挽,化着新娘鲜艳精致的妆容,她被礼欢好生牵着,带到城外。
“哥哥,你会在哪里?”云雨有些不安,也不肯放开礼欢的手。
礼欢沉沉的看着她,“我在外面骑马,带你去咱家。”
云雨还是不肯放开,惴惴不安的说,“哥哥能不能和我一起坐轿子,我怕。”
礼欢为她盖上大红盖头,云雨突然就落泪了,泪水混着脂粉落在礼欢的手上,绽开一朵混浊的花。
她牵着礼欢袖角,嗫嚅道,“别走。”
这一句话洞穿了四百年的岁月,烫的礼欢心口猛地一疼,他颤了颤,而后才握住云雨的手,郑重道,“好。”
礼欢用灵力化出一个人影坐在马上,代他骑马,而后将云雨抱起,进了轿子,云雨依靠在礼欢怀里,礼欢想将她放下来,云雨便拉紧礼欢的衣襟,“不要下去,要哥哥抱着。”
礼欢便就着抱着云雨的姿势坐下来,云雨坐在礼欢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礼欢的长头发。
礼欢瞧着她,任她用他的头发编小辫。
“哥哥,我们结发为夫妻,心意不相移。”她把自己的发尾和礼欢的编在一起,礼欢沉沉的看着云雨手里的发结,看了一阵,他眼角有些烫,便偏过头,闷闷地说,“好。”
轿外,红衣人一闪而过。
贺喜的人群中,一个背着仙剑的青衣男子文质彬彬的问身边人说,“老乡,这是谁家接亲,这么大的阵仗。”
那老乡见他问,就说,“这是我们古厄城郎家接亲,娶的是个叫阿雨的姑娘。”
那青衣男子闻言微讶,喃喃道:“郎家?阿雨……糟了。”他猛地看向那八抬大轿之内,他的一双眼睛覆了灵力,一眼便洞穿阻碍,却看见红轿之中,女孩慢慢的从男子怀里坐起来,露出一张清丽妖冶的脸来。
“师姐?!”他惊疑不定道。
云雨也看见了他,她拉着礼欢的衣襟,惊恐道:“哥哥,他们来找我了!我疼!我不想见他们。”
礼欢闻言,冷冷的扫了一眼那青衣男子,柔声安慰道,“他们还没这个本事从我手上抢人。”
云雨却仍然惴惴不安,“我不想看见他。”
礼欢闻言将云雨抱得更紧,云雨也极顺从地躺在礼欢怀里,脸贴着礼欢的胸膛,她似乎觉得隔着衣服不舒服,就将礼欢的衣襟扒开一点点,贴着礼欢温热的皮肤,“哥哥,阿雨困了,要睡觉觉。”
“好,你睡一会儿,等到了,我叫你起来。”礼欢说道。
云雨喃喃道,“等阿雨醒了就是哥哥的妻子了……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哥哥。”
“嗯,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他轻声说,眼睛里却含着泪。
十七画按住了青衣男子的肩膀。
“你想阻止他们成亲?”十七画微微挑眉。
青衣男子试图挑落十七画的手,十七画却淡淡笑了,“看着吧,这是最后的重逢了。”
很久以前,十七画曾见过礼欢,那时候的礼欢修为低弱,灵根驳杂,一副求死的模样去各类秘境探险,那是十七画第一次对他这种弱小的人类产生兴趣。
于是十七画跟了礼欢很久,看着礼欢在各种秘境中遇险又逃脱,最初十七画是没有察觉这之中的问题的,但礼欢死里逃生的次数多了,他才渐渐发现了礼欢身上的诡异之处。
他们的相识便在这之后。
那是在一片大海之上,礼欢已经在海上漂泊了十日却仍然活着,十七画站在海面上把人捞了起来,微微挑眉,问了句,“你是不是有毛病?”
礼欢那时极虚弱,眼睛却极亮,他撇了眼十七画便伸手要去掰十七画拎着他的手,十七画笑了,“怎么?你不想活?你可知道你这样的人,是死不了的。”
礼欢这才抬头看了十七画一眼,“为什么……死不了。”
十七画理理袖角,好整以暇地坐在海面上,“因为你已经死了,你是个亡魂,准确来讲,是借由织梦的灵力复活的死尸。”
礼欢想起了那场风雪的献祭中的少女,微微垂眸,没有说话,十七画说话的欲望倒是很强烈,他喋喋不休的在礼欢耳边说道,“我活了快七千年了,你是我见过灵力最强的,看来织梦很喜欢你啊。”
“织梦……是什么人?”礼欢迟疑问道。
十七画到很开朗的解释说:“织梦是个疯子,她缔造了这个国度,创造了数以万计的悲剧,如果你是问她的样貌的话,她是个白发白衣白眸白眉的十三岁少女。”
而后十七画挑起眉毛,一副打听八卦的样子凑到礼欢跟前说,“你见过她吧?”
礼欢愣了愣,才说,“见过,见过的。”
“悲伤到快死的时候,绝望到无力的时候见过她吧?”十七画又用同样的眼神看着礼欢。
礼欢紧了紧拳头,“见过。”
十七画的眼神已经看不出是幸灾乐祸多一点还是为礼欢悲伤惋惜多一点了,事实上他的情绪已经凝结成一摊浓黑,他的声音一如审判,低叹着说,“献出了自己的爱人吧?”
礼欢挥出一拳,十七画防守不及竟被他打中,礼欢愤怒又悲伤的说,“是为了保护她……是为了保护她……”
十七画沉沉的看着他。
海上两人遥遥对立。
十七画低叹着说,“现在已经看不见了吧……?再过不久,你就会听不见。闻不见,触不见,一切存在消失在自己眼前的再之后,你会慢慢的忘记,你会忘记自己为何习得织梦之术,忘记自己为何漂泊流离,哪怕你偶尔心痛如绞,你所能想起的,也只是织梦的雪瞳而已。”
礼欢看着他,沉沉的问,“当真?”
十七画肯定道,“当真。”
礼欢又问,“没有其他解法?”
十七画惋叹地摇了摇头。
礼欢又一次跃入大海。
十七画仍然跟着礼欢,看着礼欢挣扎着求死而不得,直到那日他们听说月华秘境死了千百修士,礼欢为求死而来到北境。
想到这儿,十七画冷厉的眼神落在青衣男子身上。
“我想想……你应该是剑阁第几辈弟子来着?”
青衣男子宁折不屈,不愿回答,十七画自顾自地说。“应该是四代弟子吧,你应该认识云孤寒吧?云孤寒那杂种现在死透了吗?”
青衣男子这才觉得古怪,下意识开口说,“你怎么会认识……”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当即闭嘴不再说话。
但十七画是何等人物,自然不会错过他这句话,于是他笑了笑,这笑容老奸巨猾,让人望之生寒。
“看来云孤寒这崽种这些年过的不错啊。”
十七画一身杀气,叫青衣男子看的遍体生寒。
礼欢沉默的坐在大红花轿里,不绝于耳的唢呐声和庆贺声传到他耳中,他抱着云雨,眼中雾蒙蒙的一片。
他叹了叹气,摸索着探到轿底,指尖在心口一掐,鲜血流淌而出,许久,便是云雨的裙摆都染地更深,轿内才有红光乍现,凌空而起一个的巨大法决,在空中旋转,散着诡异的红光,他指尖法决变换,空中的法决逐渐缩小,直到最后与他的眼瞳相融合。
他脸色苍白,剧烈的喘气,心头血最伤身,更不要说他一次性抽了这么多出来。
他带血的颤抖着的手抚上云雨的面庞。
他垂眸看了会云雨脸上的血污,又掐诀为她擦去,呢喃道,“今日成亲……阿雨要漂漂亮亮的嫁我。”
云雨睡得香甜,对四周一切一无所知。
“我想一直看着你。”礼欢轻轻呢喃着,“我以前以为死便是最痛苦的事,如今才知道,看不见你才是至疼至苦,以前便是见你一面都难如登天,如今好了,我能瞧见你了阿雨。”
十七画站在阴影里啧啧称奇,“我活了快几千年了,第一次见到你们这样情深义重的。”
礼欢篾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十七画笑着坐下来,“你们两能成亲也是多亏了我,我还来不得了?”
礼欢不着痕迹地将云雨搂的紧了些,“我有时候在想,人生漫长,到底是该孤单的活着,还是幸福的死去。”
十七画眸光一沉,“我拥有极其漫长的生命,但是这并不让人欣喜,事实上如果可以,我更宁愿千百年前……不,也许这样活着也不错,毕竟是我赢了,慕歌得到了她的爱又怎么样呢,他终究灰飞烟灭身死道消了,但是我还有千年,万年的岁月,我便不信,千年万年的陪伴,还比不过他们的情分!”
礼欢淡淡的看着他,对他的愤慨不屑一顾一般道,“我更宁愿她活着,无论开心与否,活着总有变化,而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她应该活着。”
他们两个谈论着完全不同的人,说着相似的生与死的话题,对永生或短暂的生命的讨论似乎毫无忌讳,轿内的红烛幽幽燃烧着,礼欢望着喜服包裹下的云雨,眼角似有泪光一闪而过。
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但身处其中的人往往要数年以后恍然回首,才会懂得那一刻做下的选择开启了不同的人生。
红轿停在郎府的三进大门之前。
吹锣打鼓的喧闹声倏忽停止,宛如千百年的岁月在这一刻炸裂。
礼欢低了低头,眸色赤红如血,“阿雨,起来了,我们成亲了。”
古厄城东北三千里以外剑阁七杀峰峰顶。
云孤寒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颤声道:“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