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清洁工的反击 ...
-
“哦哦，好的组长。不过刚才那个男的把窗帘拉上了。”洪敏英说着挪开了半个身位，指了指摄像机。
“不会吧，我还想着摄制一点高清图呢，结果这就拉窗帘啦？”李组长两步走到摄影机跟前，骂了起来，“现在他妈的这些小明星怎么回事，一个二个自我防护意识这么到位，还给不给我们狗仔可趁之机。真是太可恶了！”
“真是太可恶了。”洪敏英附和着。
就在刚才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终于在G小姐房间的右上两层发现了一间拉上了窗帘的房间，手一抖便将镜头移了过去。
反正你也拍了不少G小姐和她男友的照片了，不如大家就各退一步，放过那个无辜的女孩吧。她看着正埋头盯着摄像机镜口观察的李组长，忐忑地想着。
突然地，李组长扭过了头，口罩遮挡着他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他的眼神的的确确是在审视着洪敏英，像是X线一样要把她内心的想法看穿。
洪敏英没有闪躲，自然地朝他笑笑：“怎么了组长，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么？”
“那倒没有。”李组长也轻笑了一声，“她们那个房间是什么时候拉的窗帘？你看到了么？”
“就刚才，您说您要拍照片的时候，那个和G小姐一起的男人就把窗帘拉上了，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要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哦，是么？”男人的眉毛挑了起来，看样子是有些怀疑。
洪敏英轻咬牙关，点了点头。
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假如被发现了，她打算说自己是不小心碰歪了摄像机，正好看到有人拉上了窗帘。她是韩方派来的工作人员，就算对方是她的顶头上司，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不过这些没有发生，她的谎言奏效了。
“那可真是太不凑巧了啊，我得赶紧看看进屋时候拍的照片，可别拍糊了。”李组长懊悔地拍了拍大腿，把摄像机从三脚架上取了下来，坐到了椅子上，“你先自己玩一会哈，我看看照片。等她们走了，我们再去打扫战场。”
“打扫战场？什么意思？”
“去她们的房间里清理垃圾，看看有没有值得报道的东西留下来，你懂得。”李组长一边摆弄着手里的机器，一边露出个猥琐的笑容。
洪敏英感到一阵反胃，她大概知道自己上司说的是计划生育保障用品，也明白了为什么组长要自己换上清洁服。
一想到再过一会，自己就要像一个拾荒者一样从垃圾桶里翻出污秽不堪的垃圾，她就感觉自己太难了。
我脏了，洪敏英心想。她向后一倒，坐在主题套房里一个粉红色的沙发上，看着墙上的时钟，愁眉苦脸地想着自己才回国八个小时，接下来还有一年这样凄惨的生活。而李组长坐在窗边，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里的摄像机。
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了无声的氛围。
在半个小时后，一条信息的提示音打破了这份安静。李大齐掏出了手机，抓了抓脸上的口罩，站了起来：“走走走，我们去她们的房间。喂，你怎么还流口水了？”
“我没睡着。”洪敏英猛地一下子惊醒，擦了擦嘴角，“怎么了组长？”
这粉色的沙发过于柔软，今天坐飞机本来就车劳马顿，到了这里又擦了整个办公室的地板，她实在是有些扛不住了。
“没睡着就别对着我流口水，小心告你骚扰。”李组长白了她一眼，“酒店老板刚告诉我，G小姐和她的小情人下楼到了餐厅，又预约了六点的SPA服务。SPA大概要一个半小时，我们有将近一个小时时间去深挖。”
“深挖？”
“看看他们在房间里留下了什么神秘莫测、不可告人的垃圾。快点打起精神，就一个半小时，本狗仔要把深埋在地下的骨头挖出来。”李组长说着打开了主题套房的门。
洪敏英不敢怠慢，跟在他身后上了电梯。她在电梯上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下午17:27分。她其实并没有睡着很久，刚才闭眼前她看到主题套房里的时钟是16:53分，到现在也不过半个小时多一点。
“这么快？”她自言自语。
这话是用来评价G小姐的男朋友的，半个小时就完事下楼吃饭了。
“什么这么快？”
“没、没什么。我的意思是组长你雷厉风行，动作好快。”
“那当然了，我们做狗仔的，讲究的就是速度！首发！独家！别人都没有的消息就你有，流量就全都归你了，晚到的人只能在我们背后吃屁。”
二人走出松林酒店，行走在京城宽敞的六车道马路上。
此时已经是傍晚，火烧的云彩顺着天际流泻下来，仿佛一条赤色的河流。
看着夕阳映射下，熙熙攘攘的街道，缓慢前进的汽车，听着熟悉的喇叭，还有周围京味十足的口音，洪敏英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八年前。那时候的她背着书包，就行走在这样的街道上，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别走正门，咱们从后门进去。”李组长拍了回忆中的洪敏英一下，示意她跟上自己的脚步。
二人绕了一圈，从酒店的后厨通道走了进去，路上还看到了正在车上打盹的王伟。李组长拧着胖子的耳朵一通臭骂，不过却并没有提起胖子诋毁他的事情。
穿过整洁的厨房，他们走进了香格里格隆酒店的大厅，这里的装潢可谓是金碧辉煌，处处都充满着上流的气息，客人的衣着也大都是高档次的奢侈品，和对面破烂的松林酒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组长扯了扯自己的口罩，带着洪敏英走进了角落里的工具间，找到了一辆装满了清洁用品的清洁车让她推着。
“一会我们兵分两路，你搜起居室，我搜卫生间，一人一边，角落床底下都要注意，不要漏下任何细节，明白么？”
“好的，组长。”
“首先要保持低调，然后遇到任何紧急的情况都不要慌张，万一真有人问你，就说自己是新来的，明白么？”
“好的，组长。”
“万一真的露馅了，就不要说话装哑巴，我会找人捞你的，明白么？”
“……”
“你入戏太快了，现在还是可以说话的。”
“好的，组长。”
“第一低调，第二装新来的，第三装哑巴，记住了哈。”
他俩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一架景观电梯前面。电梯里站着一男一女，看样子是刚从地下车库上来的一对情侣，都穿着D&G的西服外套。本来在洪敏英进来之前，二人有说有笑地用港台话聊着天。
“阿美！我真系好钟意你！你就应承做我女朋友，猴母猴（好不好）啊？”
“哥哥，你这样表白真是有够逊耶，你看人家阿元就超会的，知道送钻戒，好浪漫的。”
“那明天我就给你买个五克拉的钻戒，猴母猴啊？”
“猴！猴！咳咳，我的意思是当然好了啦。”
不过，他们的笑容在李大齐和洪敏英走进来后戛然而止。一是因为二人的私密空间受到了侵犯，二是因为进来的是两个推着清洁车的清洁工。
洪敏英微微地朝那二人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清洁车推进了宽敞的电梯间，避免蹭到那对情侣的衣服。但女人还是夸张地跳到了一边，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没蹭到，您放心吧。”一旁的李组长和蔼地说。
“有蹭到了啦。”女人撅起了嘴，白了李组长和洪敏英一眼，又扭头对着身边的男人撒娇，“这件衣服被他们搞坏了，人家不想要了啦。”
“没碰到呢，我这一直看着呢。”
李组长继续赔笑，但那女人依然不依不饶地和身旁的男人抱怨着洪敏英弄脏了她的衣服，还不时轻蔑地夹洪敏英两眼。
不就是一件去年款式的D&G，蹭一下还就不能穿了么？再说自己进门时候明明很注意了，肯定是没有蹭到你。洪敏英本想用更大的白眼还回去，但想起刚才组长嘱咐的低调行事，还是决定忍气吞声。
面对大多数不讲理的人，隐忍将导致蹬鼻子上脸的行径。
那女人越发变本加厉了，嚷嚷着让男人帮她再买一件新的。同为女人，洪敏英明白她这样执着抱怨的原因——春天到了，又到了换新衣的季节。眼前三句话不离新衣服的女人和找父母要糖吃的小朋友一样，只不过撒娇对象换成了这个准男友。
演，使劲演。
洪敏英低头看着清洁车，将不满压在心底，身为一个冒牌的清洁工，她就盼着电梯的门赶紧打开，让这聒噪的女人赶紧出去。可这景观电梯偏偏走得很缓慢，是为了让客人们能够欣赏酒店外的彩虹喷泉设置的。
低调一点吧，刚刚害组长失去爆炸新闻的她多少有点愧疚，不想再惹出其他事端。
但李组长并不这么想。
“小姐你真的很聪明啊。”他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女人听到了这句夸奖，没有任何欣喜，反而扭头白了一眼那个高大的清洁工。
“你说我怎么就想不出来这么好的点子呢，出来碰个瓷，就有烧包给买单。”李大齐继续说，还朝着男人抬了抬下巴，“说你呢，人型ATM，赶紧给人家买新的。”
男人的脸色变了，被戳穿的女人更是感到自尊受到了挑战，一把揽住了身边男人的胳膊，语调扬了起来：“我和我男票说话干你屁事，清洁工怎么可以酱紫讲话？真的很机车欸！”
为了寻求支持，她决定临时将男人升级为男票。
男人的脸色又和缓下来。
李组长轻哼了一声：“清洁工怎么了？我们国家是工人当家作主的，作为主人翁我想说啥就说啥，你鸡母鸡啊？”
“老公，他骂我是鸡！”
“我是说你知不知。”
两人眼看着就呛呛起来。刚被升级为男票的男人又被唤作老公，胳膊被女人胸前的柔软紧靠，一时间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脑子里的血不知道是充到哪里去了，只剩下雄性的保护欲。
他伸手推了一把李组长，李组长纹丝没动。
自知不是对手的他决定挑个软柿子捏，转头质问洪敏英，口音也不再是散装粤语：“你们这个酒店怎么回事？运垃圾的车怎么能和客户上一个电梯。”
“对不起，我是新来的，不太清楚。”洪敏决定装新人糊弄过去。
“没事，新来的保洁小妹你现在记住了。”李大齐一步挡在了男人和她之间，指了指清洁车上“清洁车”三个红字，“看清楚喽，这不是垃圾车，可以上这个电梯。烧包你要是有意见可以找我们经理投诉。”
“不管是不是垃圾车都很脏，清洁工就不该和客人坐一个电梯。”
“哦，是么？”
这话似乎激怒了李组长。
他随手按了一个附近的12层，之后一手抓住女人的胳膊，另一只手扯着男人的衣领。那对情侣吓了一跳，马上开始挣扎，嘴里嚷嚷着报警之类的话。
“有一点我很赞同你，垃圾就不该在人坐的梯子上。”李组长冷笑拎着二人到电梯门前，双手像是一幅铁钳无法被挣脱，“出门左转到走廊尽头是垃圾通道，你俩自己过去。我的工号是9527，欢迎投诉我。”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了。
他一把将女人推出了电梯，又一脚踹在男人的屁股上：“以后吃饱了饭再推人，一点力气都没有。”
男人一下子跌倒在走廊的地毯上，在女人的搀扶下迅速翻过身，开始破口大骂你这龟孙。
可他的辱骂在一瞬间停止了，因为电梯的里的清洁工正用杀/人的目光凝望着他。尽管有口罩遮挡，看不到清洁工的脸，但男人确信那是他不愿看到的神情。
这样的眼神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只有亲自被注视才知道那种阴森的寒冷，这对情侣同时感觉到自己再说一句话，电梯里的男人就会如凶神一般走出来，将他俩撕成碎片。
“吔屎了你。”
这是电梯门关闭前李组长对这对苦命鸳鸯说的话。
当然，站在李大齐身后的洪敏英是不会注意到身前男人眼神的。在电梯的门彻底关上后，她诧异地看着自己上司的背影：“组长，你管这叫低调？”
“这还不低调么？”李大齐学那女人的样子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
“那高调是怎样的？”
“砍碎了切小块，装垃圾袋，打包走垃圾通道。”
“真的假的？”
“你觉得呢？”李大齐回头瞥了洪敏英一眼，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是不是我们京城的空气比首尔潮湿很多啊？”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信这种话八成脑子里进水。”
又是叮地一声响，电梯的门再次打开了。李组长一出门就吵着要去厕所，说自己刚才太生气，必须解个手才可以泻火。
“你先去吧，1706号房间，刷卡进去。记住我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他扭头看着洪敏英，认真的样子像极了一名要求学生复述自己上课内容的老师。
“先低调，再装新来的，实在不行装哑巴。”
“好。不过好像还差点什么。”
“嗯？”洪敏英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差个口罩把脸挡上。”李大齐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口罩，伸手就挂在了洪敏英左边耳朵上。这突然的举动把洪敏英下了一跳，向后退了半步。
“憋不住了，上厕所去了。”
那男人做了个道歉的手势，随后又将一张门禁卡递到洪敏英手里，一溜烟跑进了走廊尽头的厕所里。
吓我一跳，还以为这家伙要揩油，洪敏英心想。她将那口罩的另一侧挂上耳朵，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她知道那是一种花香，又一时记不起究竟是哪种。本以为猥琐上司口袋里的东西会很臭，想不到还挺好闻。
准备就绪的她推着清洁车，独自行走在香格里格隆酒店17层的走廊里。这里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运作的声音。原本吱吱呀呀的清洁车车轮滚在柔软的天鹅绒地毯上，再没有任何噪音。
温馨的橘色灯光下，她看着周围一扇扇实木制成的密码门，很快找到了1706号房间的所在。
“滴。”一声尖锐的提示音过后，门缓慢地打开了。
洪敏英推着车走了进去，之后整个人呆住了。
同样呆住的，还有叼着一根烟，身披浴袍的G小姐。她正盘坐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手里捏着的手机还发出“敌军还有十五秒到达”的游戏音。
旁边的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流水声，显然是有个人在洗澡。
说好的去做SPA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清洁工的反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