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蝶》公子弃

4、武林天骄

　　场中忽然顿住，均想两边隐忍多年，此番为何大动肝火，就为了区区一介渔女？蓝小蝶虽然称得上是小家碧玉，但是普天之下这般女子何止千万。唐玉皱眉思索，好像连这个女孩名字都给忘了，刚才进来时金镶玉还问过她，好像叫蓝什么，“小蝶！”唐玉失声喊了出来。
　　“小蝶？”众人顿住，齐刷刷瞪大眼睛看着蓝小蝶，那情形就像见鬼一样。
　　“上！”祝枝山一马当先，刚才在客栈外面袖手旁观的僵尸兄弟言语和言喻齐刷刷掠了进来，一旁坐山观虎斗的雷损跟唐玉、唐缺也瞬时动手。金镶玉左右开弓，两把柳叶镖漫天洒出，唐玉、唐缺、雷损都被阻了一阻，唯有祝枝山浑然不惧，柳叶镖打在身上俱被发皱皮肤吸住。
　　“走！”金镶玉一拍柜台，立足处忽地现出一个洞口，蓝小蝶惊呼一声直掉下去。金镶玉一手揽住蓝小蝶，一手合上铁板。祝枝山更不迟疑，十指如钩插进铁板，用力一拽将其拉起扔到一边，人也紧跟着跃入地道。金镶玉反手又是一把柳叶镖，带着蓝小蝶在曲曲折折地道里狂奔，心想以祝枝山一身艺业，柳叶镖对其直似隔靴搔痒，恐怕只有雷家火器能够让他忌惮三分了，果然念头刚起后面就传来一阵爆响。
　　就在金镶玉拉着蓝小蝶借地道遁走之际，龙门客栈里面也乱作一团，竹山教、僵尸门、排教等帮会一干教众呼喊着杀了进来，楼上雷老虎夫妇也不能坐视不理，跳将下来助阵，迎面撞见雷卷。
　　“大哥……”雷老虎眼圈一热，虎目含泪，跪倒在雷卷身前。
　　“别叫我大哥！”雷卷见了雷老虎也是一愣，转而暴怒道。
　　“不叫就不叫，凶什么凶！”李小环挡在雷老虎面前。
　　“住口！要不是为了你这小贱人，他当初怎会叛出霹雳堂！”原来雷老虎也是霹雳堂外家子弟，当年霹雳堂与唐门争霸江南，雷老虎的父母在暗杀唐门大总管唐失惊时双双被杀，而由雷卷一手带大，矢志复仇，成了雷卷得力臂膀，后来厌倦纷争，在武当山下邂逅李巴山掌上明珠李小环，一见钟情，为了长相厮守不惜叛出雷门。
　　“大哥，是我对不住你……”雷老虎当初打着雷卷幌子逃离霹雳堂，雷卷受其牵连而被打成重伤，之后再也未能痊愈，怕风怕雨怕光怕冷，为此终日裹着貂裘，雷老虎为此也一直耿耿于怀。
　　“少废话，受死吧！”雷卷右手拇指按出。
　　“失神指？”李小环急忙出手，一剑刺在被雷卷貂裘上，雷卷一把抓住李小环手腕往外一甩：“滚开！”。雷卷对李小环不满犹在其次，其实还是气雷老虎谎称与他外出而逃。雷老虎闭目待死，只听周围杀伐声不断，依旧好端端的，抬头一看，一个白衣少年站在身前，和雷卷拇指相对。
　　“惊神指？”雷卷刚要痛下杀手，眼前一花多了一个人影，拇指相抵，雷卷只觉指力像是撞在一堵坚墙，尽数弹回，人在空中连翻数次才卸掉反弹力道。
　　“江南白衣，方振眉！”白衣少年自报家门。原来方振眉接到叶开传讯后飞身赶来，没想到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雷老虎。
　　雷老虎膝行向前：“方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亏欠大哥太多，情愿受他一指。”
　　“这……又何苦呢！”方振眉无可奈何，摇头加入周边战团，伸指接连料理了数个竹山教帮众。
　　“好，既然你一心求死，我就成全你！”雷卷失神指破空而至。“老虎——”李小环嘶喊着扑去，雷卷拇指堪堪触及雷老虎额头，当初从小带大雷老虎种种情形浮在眼前，长叹一声，轻轻在其额头上一按，袖手回身。“你已受了一指，我们之间两不相欠，下次再见之时定要分个生死！”雷卷说着飞身到雷损身边助阵，雷损为了牵制祝枝山而与其交手，转眼间过了百余招，雷损落尽下风，若不是仗着霹雳堂秘传火器恐怕早已尸横当场。
　　雷老虎冲着雷卷毕恭毕敬磕了三个响头，怒吼一声加入战团。祝枝山等人带来教众虽多，但高手只有祝枝山、僵尸兄弟、以及冯锡范、陈近南两师兄弟，冯锡范已死，其余教众根本不是方世玉等人对手，僵尸兄弟见状过去拦下他们，祝枝山则与雷损、唐门中人在地道口纠缠。邱莫言见周围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忍不住叹道：“小蝶现世，只怕江湖再无宁日！”说罢横剑自刎，倒在周淮安怀里。
　　方家兄弟迎上了僵尸兄弟，僵尸兄弟自小服用各种秘传药物，乃是在药罐子中长大，身子与常人大相迥异，全身肌肉僵硬，血液流动极慢，只论身子而言怕是有八九分更像僵尸。方孝玉、方美玉掌力打在他们身上如中铁石，但觉二人肌肤冰冷竟毫无弹性。僵尸兄弟只攻不守，交手几合方家兄弟已挨了几下，反倒像被铁石砸在手上一样震得生疼。雷老虎猛冲过来，砂锅大小拳头轰得打在僵尸兄弟身上，二人也只是晃了一晃，头也不回，抬脚往后将雷老虎一脚踢飞出去。洪熙官长枪奋力刺出，一招直捣黄龙，言语檀中穴被那长枪刺中，非但没有散气，整个人却被推得往后滑了数尺，洪熙官心道僵尸门辰州言家运气法门果然独树一格。
　　龙门客栈里各路人马展开混战，祝枝山厉声吼道：“龙四、龙五仗着靠山撑腰欺压良善，你们为何反而对我百般阻拦，不如我们今日先合力搏杀他们，小蝶一事日后再说！”
　　“好！”雷损、雷卷和唐玉、唐缺对视一眼，双双出手对付少林十虎。雷损一弹霹雳弹，洪宁儿刚挑飞几个竹山教教众，正杀得兴起，不料祸从天降，轰隆声过后整个人被炸得四分五裂。
　　“宁儿！”洪熙官目眦俱裂，手中长枪毒蛇般刺向雷损，雷卷挡在前面，生受了这一枪之力，整个人倒飞出去嵌入墙里，哇地吐出一蓬鲜血。唐玉跟唐缺暗器罩住雷老虎、李小环，他们瞅准了这两个人武功最低，故而一上来便猝施辣手。
　　“小心！”方振眉急忙示警，终究还是迟了半步，雷老虎夫妇几乎被打成刺猬，饶是方振眉温文儒雅，见状也不禁怒火冲天，身子凌空一掠到了唐缺身前，唐缺刚要施放暗器，方振眉冷冷说了声“下去吧！”，拇指在他额头上一印，唐缺肥肥身形轰地一声掉在地上，唐玉见状骇然，以唐缺身手竟连暗器都未及使出，方振眉武功之高可想而知，急忙抽身退到唐方身边。唐方刚才一直未曾出手，她本就看不惯武林中尔虞我诈腥风血雨，不过纵然如此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唐门中人死于人手。祝枝山也抖擞威风要大开杀戒，就在此时龙门客栈外面惨呼声不断，只听一阵“嗖嗖”破风声传来。
　　“黑旗箭队！”洪文定大喜过望，“萧少主来了！”少林十虎均是喜形于色。雷损等人听闻萧秋水赶来，不由得一转慌乱，不知如何是好。江北龙四和江南龙五并称双柱擎天，霸据一方，不过手腕却颇有不同。龙五交游甚广，门客如云，长袖善舞，往往能化干戈为玉帛，而龙四则不同，平日里深居简出，一旦有何争执，不发则可，出手就是杀招，派出座下精锐黑旗箭队斩尽杀绝，江湖中人提起黑旗箭队也是闻风丧胆，而那萧秋水人称“武林天骄”，号称武林后起一辈第一高手，东征西讨所向披靡，这几年来江北大营征伐之事几乎全由萧秋水一手操刀主办。近日茅山坛下数十个教会一起庆祝白莲圣母千秋，暗流汹涌，萧秋水以防不测也率黑旗箭队过来隔岸观火，在陈近南、冯锡范杀入龙门客栈时金镶玉已发出讯息，四十里外萧秋水率众赶来，此番终于到了龙门客栈，
　　“萧秋水又怎样，老夫今晚叫他们有来无回！”祝枝山怒道。
　　“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说话间萧秋水已然到了门口，只见他一身锦衣，眉目如画，手执一方锦帕捂在嘴上，言谈举止之间竟然有几分柔媚。
　　僵尸兄弟见状还以为又是个绣花枕头，言语一言不发攸地出手，一双枯手眨眼间到了萧秋水身前，萧秋水轻咳一声，右手迅疾无伦在其胸口一划，言语一惊，低头看时，蓦然发觉刀枪不入的胸口竟多了一道黑色痕迹，像被木炭划过，未等缓过神来已觉五内如焚，惨呼声中急退回去，言喻急忙过去扶住，言语瞪大眼睛，已说不出话来，双腿踢蹬几下，脑袋一歪，登时了账。言喻悲痛欲绝，悍不畏死冲上前去，萧秋水一只手封住他招式，抽空在他身上拍了几掌，掌力所及之处衣衫片片落下，言喻但觉一阵清凉，恰如炎炎夏日之中雨后晚风骤起，不过却是要命，至死都未发觉萧秋水所用何种掌力。
　　祝枝山以为萧秋水年纪轻轻，名过其实，平日不过仗着黑旗箭队耍耍微风，不料竟轻而易举料理掉僵尸兄弟，发狠道：“好奸贼，伤吾好友，纳命来！”说着一跺脚，厉吼一声冲向萧秋水，人在半途双手脱身而去。“千步追魂爪！”祝枝山这一招屡试不爽，奋力出击分散敌人心神，招式使到一半待对手盘算对策时猝然释放千步追魂爪，死在这一招下的英雄豪杰数十上百。
　　萧秋水也不动容，右手衣袖中抽出长剑，横剑一档，格开千步追魂爪，千步追魂爪去势迅若流星，怎奈萧秋水举手投足之间从容不迫，好整以暇将其破掉。祝枝山忌惮萧秋水掌力，在相距尚有五尺之时猛然张口，一大团火焰“忽”地喷向萧秋水，比之刚才迫退洪文定之时无论去势威力都暴涨数倍。萧秋水右手持剑，左掌轻飘飘隔空一拂，也不见有多大掌风，祝枝山火焰竟被全数迫回。祝枝山怪叫一声，胸口不知何时已中了萧秋水一剑，一股绿汁喷出，刚要得意，双手连拍扑灭脸上火苗，就要要看看萧秋水被毒汁腐蚀成什么样子，却发现毒汁丝毫未曾溅到萧秋水身上，俱在离他身子还有一寸时被护体真气弹开。
　　祝枝山大怒，再度猱身攻上，萧秋水身形晃动，未等祝枝山反应过来，乌黑滚圆一颗大脑袋已经滴溜溜飞在半空。萧秋水一招一式都从容有度，但是出手之快饶是雷损这等高手也未曾看清。祝枝山惨呼一声，哭丧道：“头来，头来……”一边喊着双手乱舞，接住落下那大脑袋放在脖颈上，不过一时仓促却成了五官向后，接着双手一转，又将脑袋摆正。众人愕然，原以为竹山老妖拜入茅山坛最多习得些障眼法糊弄下凡俗俗子，没想到竟能断首再续，直似传说中飞头国人了。
　　萧秋水也不禁皱眉，见祝枝山哭号着冲向自己，右手手腕一翻，长剑一振，剑身片片碎裂嵌入祝枝山胸口，正是浣花三绝剑之“乱红飞絮”。这一招出其不意，让人防不胜防，而且萧秋水踵事增华，碎片上兀自蕴藏着劲力，在嵌入敌人身子后继续崩裂，将伤处炸得血肉模糊。祝枝山四肢看去受创颇重，整个人也摇摇晃晃，不过顷刻间竟重新站定，好似没事人一般。
　　萧秋水已看破其中机关，心想原来是躲在胸腔里捣鬼，怪不得四肢乃至头颅都可有可无。其实祝枝山本尊是个侏儒，加上学了几手缩骨术，在杀掉别人后用其四肢、头颅造了个身子，他则蜷缩在胸腔中，周围用黄金锁子甲护住。萧秋水既然看破其中机关，自然不容他继续猖狂下去，右手一翻又多了一柄长剑，手掌急转，带动着剑锷、剑身急速转动起来，长剑电转刺向祝枝山胸口，正是浣花三绝剑中 “一缕孤烟”。祝枝山暗道不好，未等闪身躲避长剑已然贯胸而过，长剑穿入胸口，剑身上蕴藏劲力水纹般向四周层层散开，祝枝山一声凄厉惨呼，整个人“砰”的一声炸成碎片，这时在场众人才发觉祝枝山本尊。
　　雷损见萧秋水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掌力、剑法、应变俱是一流，他武功犹在祝枝山之下，今日要想全身而退更是难上加难，心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趁萧秋水背向这边猝然动手。
　　“小心！”众人没想到以雷损身份竟会背后暗算，出声示警时已然迟了半步，雷损九指擒拿手扣住萧秋水命门，可是甫一得手就已后悔，手上直觉萧秋水真气汹涌，层层叠浪般冲击手指，处心积虑想要钓鱼，到头来却发现不知道是人钓鱼还是鱼钓人，只得拼死按住手指，喝住众人，一面让雷卷放出穿云箭告知雷霆双少所在。雷卷依言射出穿云箭，尖锐声响过后，穿云箭在半空炸开，五色烟花绽成一柄斧头模样。
　　“好了吧？”萧秋水淡淡道。雷损大惊失色，听萧秋水口气像是故意让他得手好看看能有何打算一般，就在此时手指所受冲力陡然加剧，直如针刺，雷损把持不住，立时抽身而退，挥手就是两枚霹雳子。萧秋水长袖一卷，轻轻裹住霹雳子甩了回去，霹雳子一左一右划出两道弧线袭向雷损。雷损自负力道拿捏未到萧秋水境界，不敢徒手去接，加之萧秋水手法精妙，不知暗藏几许变化，只得再度弹出两枚霹雳子在身前相撞，砰地一声巨响爆破威力散开波及前面两枚霹雳子，一阵浓烟过后同时化作乌有。雷损刚要盘算下一步对策，忽觉胸口好似被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道拂了一下，定睛看时，萧秋水站在原地恍如未动，身上霹雳子噼里啪啦炸响起来，未等明白过来已经粉身碎骨，却是萧秋水趁着霹雳子相撞爆裂之时鬼魅般出手在雷损胸口印了一掌，借助掌力震动霹雳子将其引爆。“玩火者，必自焚。”萧秋水依旧淡然，那般浓重烟雾一俟挨近他身前三尺便被他拂袖迫退。
　　雷卷瞪大眼睛，满是惊恐，这些年闯荡江湖也不是未见世面，可是萧秋水武功之高远远超乎想象，怕是直追“潜龙升天”三湘龙五、“气吞山河”阳顶天以及“君临天下”李沉舟等当世高手。雷卷好似没有一丝反抗之意，失魂落魄看着地下，伸脚挑起一柄长剑，横剑当胸，慢慢到了颈边。众人还道雷卷自暴自弃，他却忽地抬头，双明精光四射，右手伸出，“砰”地一声巨响，萧秋水身形微动，右手一抄一弹，雷卷眉心多了一粒弹丸，仰天倒下。原来雷卷意图趁其不备用袖中突火铳作最后一搏，没想到萧秋水明察秋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