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袍在身》亦半

6、外祖

　　“所以，你觉得林家有问题？”尚诩听完沈潋的描述，低头思索着。

　　“嗯，我想偷偷潜入林府探个究竟，但我这边没有人手了。”沈潋叹了口气。

　　尚诩垂眸沉默片刻，道：“阿潋可信我？”

　　“你会武？”沈潋很是惊喜“那可太好了。相比林家的护卫，带上我的话，你有把握吗？”

　　见尚诩点头，沈潋握住他的手。“那阿诩，拜托你了。如若碰上危险，一定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我起码和林府有些联系，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

　　“好。”尚诩看着相握的手，一时有些不自然。

　　换上了夜行衣，在确认林揽月房中熄灯后，二人隐入夜色中。

　　林府果真是围的严严实实，也就只让厨房的仆从白天的时候出入府邸。

　　“你说你外祖病重？”尚诩俯在沈潋耳边问道。气息喷洒在沈潋的皮肤上，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是。”

　　“真是奇怪。”尚诩喃喃。

　　“嗯？”

　　“若是病重，定是要求医问药。林家作为京城一大富贵人家，家主的病未好，定是要寻医寻到病好为止。但整个林府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像是，怕露出去什么。”

　　沈潋掏出那张纸条递给尚诩看，尚诩拉住沈潋的手。

　　“结合林知槿说的话，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外祖现在应该处境不妙。当务之急是找到你外祖的所在地。”

　　“可是……我不知道。”

　　“只能一个一个找了。”

　　尚诩抱紧沈潋的腰，便往屋檐上掠去。微冷指尖透过薄薄的黑衣触碰到少年尚且瘦小身体的温度，尚诩不自觉用了点力。

　　沈潋像是被触到什么开关，有些恼地回过头嗔道“痒！”

　　声音绵绵，没有一丝力道，倒有些像猫咪撒娇。

　　“抱歉。”尚诩把手放在唇边咳了咳。

　　“谁在哪里！”巡卫朝这边走来。

　　糟糕！

　　二人隐身在阴暗处，彼此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咚！咚！咚！

　　巡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喵呜～”

　　一只黑猫从屋檐上蹦下来，刚好落在巡卫的脸上。

　　“奇怪，哪来的猫啊？”巡卫深深地看了眼二人藏身的角落，带着黑猫走了。

　　“好险。”二人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然后对视一眼“抓紧时间。”

　　揭开屋顶的一块瓦片，见到房中有一男一女俩个人。

　　“妹夫断不是无理之人，定是被诬陷的。可怜了我的小妹，当年漪儿走了再加上现在妹夫也跟着去了，我的小妹怎么就这么命苦。林府作为揽月的娘家，定是要帮她一把的。”

　　“可是，现在我们都被大房那边软禁了。他们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这样，又怎么会帮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揽月呢？”

　　“那我作为揽月的哥哥，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妹妹这样……这样孤立无援。”男子皱着眉，扶着自己的额头“皇上降罪妹夫，这样一个关头，无人愿意伸出援手，不然被迁怒不说，还粘得一身腥。可是，那是我亲妹妹，就算所有人都不帮她，我也不能不管她。”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现在，要想办法，出去。”顺着男子的视线，门上是四五个侍卫的身影。

　　尚诩细细端详那男子的容貌，对沈潋说：“我觉得，他应该就是你母亲的哥哥林清让，也就是你的舅舅。”

　　“那我们要下去打听打听吗？”沈潋看着自己素未见面的舅舅，有些小别扭地问道。

　　“相认这事倒不急，而且容易被门外的侍卫察觉。我们先弄清楚状况再做打算。”

　　“好。”虽然和尚诩相处仅仅几天，沈潋却对尚诩有种莫名的信任。

　　终于找到了林森居住的主屋，沈潋小心翼翼地扒开瓦片，得以看清屋中摆饰。

　　最宽阔的主屋，最上乘的桌椅茶具，最名贵的书画作品，整个屋子貌似有些不屑地将“有钱”二字抛在尚诩和沈潋二人面前。

　　“你外祖家，还真是，富裕。”尚诩卡了半天，才硬生生挤出富裕二字。

　　“我之前也是略有耳闻，都说林家富可敌国，真正见到还是令人，嗯，惊叹不已。”沈潋瞅见满屋的金灿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又在心中暗暗吐槽外祖的品味。

　　“咳咳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沈潋调整了一下位置，注意到床上躺着个人。

　　那位老人与林揽月有六分像，此时却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整张脸像是漏了气的皮球，眼球凸出，布满血丝，两颊深深陷进去，嘴唇因缺水而裂出了一道道口子。气息奄奄，虚弱不已。

　　沈潋深深地注视着那张脸，虽然知道外祖在母亲受委屈时没有为她说话，而是做一个旁观者。但看着这张憔悴的脸，沈潋还是感到一丝丝心疼。

　　堂堂林家的老爷，怎么会落得如此狼狈下场？

　　“老爷，来喝药啦！”一个奴才端着碗黑糊糊的液体大摇大摆地晃了进来，声音阴阳怪气，满是不屑。

　　“哎哟，老爷怎么成这个样子啦？你们这群人怎么照顾老爷的，真是，我等会儿就让莫之少爷把你们全赶出去！”

　　床边上的一位老者怒目圆睁。

　　“啊，林管家可别这样看着我。到时候莫之少爷做了家主，您呢，也就不是林家呼风唤雨的管家了。莫之少爷可是说了呀，老爷一咽气，我便是这林家的大总管呢！”

　　林森咳的更加厉害了，那老者赶紧拍拍他的后背。

　　“真是，老爷病的那么严重，要赶紧喝药啊！”

　　那奴才一个箭步来到林森床前，正要灌药，却被林管家一把打落，碎在地上。

　　“前天是泥巴水，昨天是马尿，今天又是什么？”

　　林管家目光冷冷，质问道“回去告诉你主子，不用他做孝子样子，看着令人作呕!”

　　“父亲又任性不喝药了？”进来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一身的绫罗绸缎，每只指头上都戴着亮闪闪的金戒指。腰上挂着一串的玉佩，就连鞋底都镶着宝石。

　　那人正是林家嫡子林莫之。

　　“孽……孽障！”林森强撑着起来骂道。

　　“唉，父亲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连药都不肯喝，不知何时，就归西了呢。”林莫之白胖胖的脸笑容满面，是那种让人看着就心宽，让人信任的好人脸。他的话语轻轻，却阴森至极，沈潋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旁人若是听到林莫之这番话，怕是只会指责林森的任性妄为，并觉得林莫之包容自己父亲的不足，实在是个大孝子。

　　但了解全过程的尚诩和沈潋却明白，林莫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父亲，这都是你欠母亲的，我会让你，一点，一点的，还掉。”林莫之笑得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