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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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课上。
完成了规定的教学任务后，又到了学生们最喜爱的自由活动时间。顾洵原打算和李耀白打羽毛球，但不料李耀白被打篮球的一拨人以缺人的名义拉走了，于是计划只得作罢。没了李耀白，做什么似乎都变得没劲。顾洵在场边看了一会他们打球，很快感到意兴阑珊，见老师也不在，便恹恹地往教学楼走。
回到教室，里面有两三个提前回来的女生，正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天。见突然多了个潜在的男性听众，表现不免有些拘谨起来。顾洵感到自己待在这会打扰到她们，只装作是回来拿东西的，在抽屉里乱摸一通，又匆匆地出去了。走到楼梯间，正不知该前往何处，突然心念电转，下楼的脚步拐了个弯往楼上走去。
路远正和几个同学在乒乓球馆内切磋，打完一局下场休息，凭窗远眺时恰巧发现了顾洵的身影。他当即向同伴们撂下一句“有事先走了”，在一片错愕的眼光中飞快地奔下楼，朝着顾洵追赶而去。
眼见顾洵进了教学楼，但等他一口气跨上三楼到达七班教室的时候，里面却只有几个女生。路远双手扶膝，气喘吁吁地直起腰来，慢慢地向楼梯间走。是他看错了吗？还是从不同楼梯间错过了？他看向楼下，处于上课时间的空地上几乎没什么人影。顾洵应该还没有离开，一定还在这栋楼的某个角落。
如果不是厕所，那恐怕就是天台了。路远一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一面缓慢地登上顶楼。穿过一段因堆砌杂物而异常狭窄的室内过道，流动的风与阳光令眼前豁然开朗。在一片长着零星杂草的屋顶空地前，他要找的人正倚靠在围栏边，俯视着下方的景色，背影瘦削而颀长。听到响动声，他转过身来，待看清这个闯入者的长相后，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纹。
“你怎么会在这？”
“我在上体育课，中途溜来这吹吹风。”路远走到他身边站定，自然地将胳膊搭在围栏上，“你也是？”
“嗯。”没想到两个班竟是在同一时段上体育课，顾洵惊讶了一瞬，随即模糊地记起每次操场上隔得远远的另两个班中似乎的确有一个是一班。不过他向来对这些不太在意，是以到了高二，认识的外班同学仍旧少得可怜。
相比起顾洵的释然，路远则是对此在意得多。就好比拿着放大镜仔细检阅过往的生活，在熟悉的表皮下竟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更何况这些变数本不难被发现，但在过去偏偏就是被错过了，很难说这不是命运带有恶意的嘲弄。
两人并排目视远方，一同享受着此刻的宁静。风吹动他们宽松的校服衣摆，带来别样的惬意和凉爽。远处的篮球场上正在上演一场激战，橙褐的球体在少年们手中来回运转，于双方的围追堵截中满场乱窜。一个漂亮的上篮，球进得利落果断，引得阵阵欢呼。路远的心神也不由得被这氛围吸引过去，入神地观摩了一会儿，间隙偶然抬眸看向旁边的顾洵，却突然地怔在了原地。
在他身旁的顾洵，身体略微前倾着，懒散而放松地注视着远处的赛况，唇边勾起一抹极轻极缓的笑容。那笑容似是因观赛有感而发，可微垂的眉眼又为这愉悦中增了几分悲戚，有种说不出的落寞。这样的表情，路远前世曾经见到过一次。那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相逢，不知令他魂牵梦萦了多少个春秋。
路远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同样的表情重现在年轻的顾洵身上，叫人有一种时空交叠的不真实感。与此同时，一个大胆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如同迷雾中的聚焦陡然清晰：十年前后，引发他这般笑容的，会不会一直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没有依据，没有缘由，仅仅是强烈到令人心悸的直觉，在推着他奔向这近乎荒诞的结论，甚至越想越觉得真实。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所谓的原因至少从这时起便已经存在，且将伴随顾洵之后的整个人生。它已经存在了多久，以及跟最后顾洵的死亡是否有关联，一切还都不得而知。它可能就在校园里，甚至就在顾洵此刻的眼前——在那一群打篮球的人之中。
那个原因，会是一个人吗？
路远极力睁大双眼，想要看清楚篮球场上那些人的长相，过远的距离却将每个人的脸部都变成模糊的一团。他凭感觉判断出场上应该没有自己班上的人，于是改换策略，找顾洵旁敲侧击。
“顾洵，那边打篮球的是你们班的人吗？”
“是，有一些是我们班的，还有几个我不认识。”
成功将范围压缩在“顾洵班上的同学”这个小圈子里，照这样下去，弄清楚具体是谁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可路远却并没有感到即将卸下包袱的轻松，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如同有重量牵扯着他一起缓缓地下沉。
此时下课铃声响起。一楼的学生们鱼贯而出，迅速占据了楼前的空地，以喧闹席卷了课时的宁静。球场上的赛事也宣告终结，人群依依不舍地分拨散去，很快与其他出来放风的学生们融为一体。路远和顾洵也下了天台，各自往自己的教室里回。走到一楼的时候路远与一拨上楼的人擦肩而过，那几人明显是刚运动回来，衣服的颜色与篮球场上的人十分吻合。路远不动声色地扫过他们的脸，发现其中一个很是眼熟——那是基本每天都跟顾洵放学走在一块的人。
会是他吗？路远凝视着他的背影，重重的疑虑绕上心头。
***
顾洵看见回来的李耀白被吓了一跳。他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湿漉漉的头发结成一缕一缕，发梢还在不断往下淌着水珠。脖颈和胳膊都汗津津的，健美的线条上附着一层滑腻的水膜，衬着红润的脸颊显得愈发热气蒸腾。他坐在没怎么运动的顾洵旁边，仿佛连带着这一方的空气都灼热起来，青春的荷尔蒙肆无忌惮地飘散。
“你用凉水冲头了？”顾洵皱起眉，递过纸巾督促道：“快点擦干，小心别感冒了。”
“谢了。”李耀白接过纸巾，粗枝大叶地往身上抹了抹，对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看来我下回应该带个毛巾。”
李耀白本就生的俊美，这样一笑，便如春花绽放，几乎晃瞎了众人的眼球。有几个偷偷看他的女生禁不住红了脸，羡慕的眼神如有实质地往顾洵身上黏，让他略微有些不自在。能和李耀白做同桌无疑是种幸运，或许老师排座位时便有所考量，怕女生同桌会被李耀白吸引而影响学习，这才将两个男生排成了一桌，或者也有想让活泼的李耀白带带内向的顾洵的意思。然而不幸的是，身为男生的顾洵，也照样没能逃脱他的魅力。
好一个男女通杀的帅哥。顾洵无奈地想着，同时又有点心酸。
***
顾洵不愧是个乌鸦嘴。当天晚上回到家，李耀白就觉得嗓子有些难受，第二天果不其然地得了重感冒，整个人都蔫蔫的，无精打采地萎靡在座位上，面对一帮损友的嘘寒问暖也显得反应平平。
令他惊讶的是，没怎么吭声的顾洵在下午直接给他带了几种药来。虽然买药是件很容易的事，且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但这份心意着实令李耀白感动了一下，连带着道谢都没了往日的轻佻，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真诚。
“谢谢你。”
“没事，来的路上正好有家药店，就顺手带了些。”顾洵轻描淡写道。
然而没人知道当他得知李耀白生病时的复杂心情：既担忧，又止不住地喜悦。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谋划好了要去为李耀白买药，以此换取他的感激。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能够增进两人之间的感情，且让李耀白意识到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为此他中午甚至激动得睡不着觉，早早地到了校，生怕别人捷足先登。然而如愿以偿的收获了李耀白的感谢后，顾洵却又有些愧疚了，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无地自容。
李耀白在真心实意地待他，可他呢，却在以此为筹码，动机不纯地做戏。他承认自己有点刻意在讨好李耀白，可假意里却并非没有真心。只不过是想要在李耀白心中占据更多位置，只不过是害怕被抛弃，扭曲的占有欲令他一天天虚伪起来，恬淡的面具下已渐渐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这就是他想要的吗？他不断质问自己，却始终听不见回音。他感到自己被困在了一张无形的网中，李耀白的音容笑貌便是注入他体内的毒液，正在让他的灵魂沉醉地死去，徒留一具干瘪的躯壳苟活于人世间。
可怕。顾洵想要逃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