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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正是暮春时节,乍暖还寒时候。金雕玉瓦的重重宫檐里,白玉为堂,琉璃清透。
      这殿内殿外极其静谧,来往宫人,不出一声。便衬的翻书这样轻微的声音极其明显。
      于门外而进的女子夹带进一股冷香,仿若一夏之色。这女子揭过珠帘,微微喘息,努力平静着开口,“殿下,圣意下来了,是墨家大将军。”
      室内一片寂然,自窗隙而入的花瓣落于少女指间,她的神色未有波动,轻淡的声音响起。
      “知道了。”
      那若一夏之色的女子见状默然出门。徒留轻轻颤动的珠幔。
      少女持卷的手微微动了动,到底是没有掀过那一页。
      这一辈的皇家子嗣尤为单薄,先太子早逝,不过只三子二女罢了。仅有的嫡出帝姬长年居于深宫,体弱多病,寂寂无闻。
      封号长容。
      墨九思轻阖上眼,并未再想些什么。窗半开,入室的春风还有些冷,室内寒意凛凛。墨家墨九思,大周武将世家第一人。
      可是春闺梦里人?
      容帝来的匆匆,进入‘怀瑾殿’,身后只跟着御前服侍的大太监,进到殿内,恰见正端碗而出的凉夏,见到他,屈膝行礼。
      容帝点点头,径直走向内殿,容瑜半卧床榻,面色苍白,但明显是在发呆。
      “阮阮,可好些了怎么突然不舒服了?”容帝未曾走近便急急询问。
      容瑜回神,偏头轻声开口“父皇,儿臣无事。”
      容帝并未因这话而放下心,实在是容瑜这脸色没有说服力。但也并没有问下去。
      容帝坐在榻沿,柔声道“今日如何了?”
      容瑜面色极淡,没有回答容帝的话。只摇了摇头,浅浅道:“父皇,儿臣这身体,何故要去拖累人家。”
      “阮阮”容帝皱了眉,是在不赞同这话。他知道容瑜不会答应,但这样语气还是让他心生疼惜。
      “阮阮,这些不是你该担心的,我的小帝姬,只要开心就够了,其他的事,有父皇呢!”容帝柔声说着。
      容瑜抬眼,也不多争执什么,想了一会缓缓道:“父皇,儿臣想见见他。”
      容帝未加思索便应了下来:“好,阮阮未来的夫君还是要自己满意才好。”
      容瑜没有解释,她并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想看看。
      “谢父皇。”
      容帝又坐了好一会,直到容瑜喝下的药效起来睡过去了方才离开。
      一路回到大殿,容帝照例召了太医,细细询问后才让他们退了下去,殿内呆着的宫人不多。
      “陛下,小殿下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从小跟随着容帝一起的大太监劝道。
      容帝摆了摆手,面前置的是容瑜的脉案。
      “安排一下。”
      “奴婢明白。”
      白衣的男子站在檐下,面前的一丛海棠开的正好,颜色妍丽,层层叠叠,映着这青年更是面如冠玉。他姓谢,名钰,字无双。出身百年文谢之家,天下有近四成的学子拜于谢家的予澜书府。
      凉夏敛眉,缓缓回道:“主子说,请公子不要担心。至于婚事,她应下了。”
      风卷云疏惊水,花落庭院拂衣。
      “我知道了。”轻轻的一声传来,但也未让她离开,凉夏又等了片刻,转身欲离。便听见句淡淡叹息。
      “阿瑜在想什么呢?”
      谢钰停在那丛花前良久,似观天,似物事,夕阳西下,但见红霞铺洒了半边天。
      “墨九思”,风中传来一声喃喃,今夜的京中不知有多少人了无睡意。
      次日。
      跟着带路的御前总管走了许久,早朝后留下他,却不道明缘由,墨九思不由皱眉。
      何意?
      “大将军,您请。”李执回首笑道。
      墨九思颔首问道:“李总管,这是要去向何处”
      李回笑着指了指尽头的宫室,牌匾上写着‘怀瑾殿’。李回笑着止步,示意他往前走。
      墨九思略一思忖,向前走去。那门似预料到来人般,已然打开。
      便见一蓝色宫装的女子莞尔行礼:“奴婢温冬,见过将军。您这边请。”
      温冬在前面领着路,墨九思脚步微顿,然后跟着前去。他想,他知道是谁了。
      这宫室颇为奇妙,开门便是园林。沿着宫墙的回廊放眼看去,时节的花竞相争放,也没有修理的整整齐齐那种,倒有一种随意生长的意味。
      “殿下在里面等着您。”温冬止步在殿外,笑着开口。
      墨九思心念转动下已然明了。未进已闻到一股轻淡的药香。墨九思步入殿内,温冬轻阖上门,徒留他一人。悠长的帘幔曳在地面,隔开了两边的视线。只能看见若隐若现的身影。
      室内药香更重,含着淡淡的苦味,是常年累月用药所留下来的。
      “臣见过殿下。”墨九思收回心绪,于帘外拱手道。
      稍顷后,才听到声不甚清晰的声音,“撤了吧。”
      帘后便闪现出两道身影拉起那纱帘,接着便退于殿外。空荡的殿内这次是只剩下这俩人。墨九思低着头,谁也没看谁的面容,室内安静下来。半晌,才闻那道孱弱而又冷静的声音响起。
      “太医言我活不过二十。”
      这回听清了,墨九思确也不知如何接话。所幸容瑜也没想他说话。
      “只有五年,你可能应允这婚事”容瑜缓缓开口,目光落向的却是窗外。
      “殿下严重了。”墨九思有些干巴巴道。
      心里百转千回,他昨日听到容帝说的时候心情很微妙。类似一种,啊,这样啊。像是想到过却又是很突然发生,没有预料到过的事情。以至于虽然他昨夜想过但是今日还是觉得有些许茫然。
      怎么会是我?我们好像也不很合适啊!
      他此次回京未尝没有解决婚事的意思。只是还没实施就已经被定下了。但是又未有明旨下来。听到这位小殿下的问法实在不知道什么意思。
      “你可有心仪的女子”容瑜看向他,默默打量着。是少年的样子,又是青年的样子。
      视野内忽然出现浅色裙裾,“能陪我走走吗?今年的春日似是极好。”
      离的有些近,他甚至闻到了她身上的药香。墨九思抬了头,眼前尊贵的少女面色苍白,并不是极盛的容颜,只那双眼睛,墨九思只看了一眼。清透的似乎比那长空还要澄澈。蓦然有什么漏跳了一拍。
      这处宫室单辟而出,周边静谧,行在其中,繁盛的桃李二花正枝头争艳,繁林遮去了大半阳光。隔了些距离,几个宫婢不远不近的跟着。
      二人走的不快,多是墨九思迁就着容瑜的步子。容瑜也不在意。随意行了一处,便顿了步子。身后是一棵野蛮生长的花树,好像自进来到行来的这一路,目之所及都是茂盛生气。
      “这的花如何”容瑜抬头看了看。
      墨九思也看,然后说:“甚好。”
      二人一问一答。容瑜退了一退,避开树下纷扬的花瓣,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墨九思?我七年前便知道你。”
      七年前,墨家动乱,他在收敛父亲的旧部。
      七年前,她仍是深宫的帝姬,寂寂无闻。
      并无交集。然世事难琢磨。
      “先生说,他一生教过四人,个个都与官家有着关系,很是有缘。”容瑜浅浅吟来,接着念道:“兄长、钰哥哥。”
      “墨师兄,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墨九思眯起了眼睛,那人向来行迹不定,但五年前,却是彻底寻不到踪迹。
      “先生在钰哥哥府上,他说,师兄尚未出师,”容瑜像是能猜到心事一般,笑了笑。
      “不巧,师妹是那评判人。”
      墨九思心下已有思量,闻言浅漫道:“师门规矩,向来由已出师的师兄来出考题。”
      五年前,他只来得及奔赴沙场,是尚未出师,因缺了那场出师考。
      容瑜看他一眼,自袖中取出块墨玉,指尖捏着,红色丝绦在空中晃悠,煞是夺目。
      墨九思目光沉了一沉。
      “先生前些日子与我赌棋,输了些东西。”
      寂寂的林中似乎只见她贝齿一张一阖。
      那玉,便是他的出师礼。
      “有劳,殿下了。”但听极缓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客气了”容瑜似是笑了“近日无聊,师兄陪我逛逛吧。”
      容瑜慢慢收回玉,墨九思盯着她身后那桃树许久,轻回道。
      “甚好。”
      出了宫门,墨九思翻身上马,自街市上纵行而过。东大街坐落着朝上的文臣府邸。这个时辰,街面上行人极少。他坐在马上,停在一府门前,没想扣门,也没有旁的动作。府邸门上的牌匾闪着低调的华光,谢府。
      大门被拉开一道缝,开门的人尚没有开口,便见这沉默于马背的男人收回目光,驾马而去。门童莫名其妙的关上门,心想,可真是个怪人。
      药堂。
      着厚重深衣的中年男人正紧锁眉头。
      “老师”,淡雅的男声打破了寂静。被称作老师的男人没有回头,随意摆了摆手当做回应。好一会,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纸张。
      “无双,有没有兴趣试试?”他笑问。
      谢钰抬头望了眼那张残药方,摇头。那人也不在意,摊开手“拿过来。”
      谢钰递过去只小瓶子,这人接住,打开瓶盖,里面是红色的液体,在太阳底下隐隐泛着幽紫的光,他合上盖子,又叹口气。
      “老师,小师妹要嫁人了。”谢钰随意道出自己的来意。
      这人语气有了几分诧异:“你说谁?”
      “阿瑜啊。”谢钰笑了笑。
      他又问:“哪家的”
      “墨家。”
      谢钰悠悠回道,转身离开。阳光明媚,庭院内的花草茂盛,看上去比上月又多了些新品种。他从辟出的小径通过,绕出雕栏拱门。
      容色阁,榻上倚着一人,香炉升起的烟雾氤氲了她的面容,谢钰反手合上门。榻上面色苍白的少女已经睁开眼睛。
      “哥哥去见先生了。”声音不重,连她这个人都是浅淡寂静的。
      谢钰走到榻前,取了小几上的药膏闻了闻:“阿瑜加了什么”
      容瑜躺着也没起来,听了这话还有心情笑:“没加,去了几味止痛的药。”
      谢钰不由蹙眉,捏着瓷罐的手紧了紧。
      “哥哥”容瑜撩起衣袖,指尖按在腕处的棉布上。有些感慨,带着些安慰。
      “倒是不必忧心了,早就知道这一天。”
      谢钰取出药品坐在榻边,动作轻柔的为她更换那沁血的棉布,低垂的眉眼有些落寞“我知道,只是来的早了些。”
      “无事的。”
      须臾,容瑜抽回被他包扎的差不多的手臂,低语:“哥哥不要难为他,毕竟于我有故。”
      谢钰施施然起身,温声道:“阿瑜好好休息,无需操心。”
      明亮的光线投进又收回,容瑜阖上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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