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啊》朝灰啊

2、心里住着野兽2

　　晚饭林羡渔被小姨带到楼下不远一家潮州砂锅粥，他们点了小锅的牛肉香菇粥，粥浓且香，和小时候他和隔壁哑巴偷溜出去吃的一样。

　　一切都很平常，很真实，大家也都有影子，表情丰富。院里空地上有人跳舞打太极，树荫下的棋局里白子黑子底下藏着刺客，溜画眉的老人开着个收音机，里边咿咿呀呀念着戏曲，这里就像一个真实的世界一样。或许，就是某一个平行宇宙。

　　林羡渔不敢放着任务咸鱼，想着先从怪兽出发，他找他姨打探消息：“小姨，您住那栋楼有人养宠物的吗？”

　　小姨正在吃一个核桃包，她把嘴里的一小口咽下，道：“没有过啊，怎么了？”

　　“这样啊，我刚刚好像听见什么动物的叫声了。”林羡渔腼腆笑笑。
　　“可能是野猫吧，我们院里边还有挺多，听其他学生说今年又多了一窝猫仔。”小姨把最后一只核桃包夹到林羡渔的碗里，“吃饱些啊，现在才五点半，等会晚上饿了只能闻隔壁饭菜香哦。”
　　林羡渔安静塞下第三个包，和第三碗小姨热心盛好的粥。
　　有一种饱，叫做你姨觉得你始终没吃饱。
　　余棠的性格在某方面和林羡渔很像，比如对待熟悉亲密的人，他们处理感情的方式比较内敛腼腆，像只害羞的猫。而对待狐朋狗友又很有义气称儿称爹。对老大很狗腿，是个听话又怂怂的小马仔，当然这点余棠尚未挖掘。
　　所以林羡渔和原主的家人相处起来比较自在，也不用什么表演天赋。
　　“小棠，这几天几个高三生在我这儿集训，今天就来，你妈说你底子不好，也来训一段日子，学校给你请了假，你看是住这边还是回家？”
　　“这边给我留个位吧，以防特殊情况来不及回去。”林羡渔当然要在这边住下，但也给自己留下跑路的借口。
　　据洛琼清说这边集训算上林羡渔一共有六个人，女的两个，男生四个，就住在二楼的第三间房，原来二楼的一层都是她的。
　　林羡渔以前了解的是女生学绘画的比较多，看来事实有待考证。
　　回去时经过小卖店，林羡渔进去逛了一圈，他小姨结的账，出来时多了一盒三加二苏打饼干，两袋子优乐美，一个桶装方便面，一盒优酸乳。
　　绕过车棚时，林羡渔想起自行车没锁，“小姨，您先上去吧，我好像忘记锁车了。”他像洛琼清挥挥手绕道去锁车，与他并排停放的另一辆车子已经被骑走了，他的锁被上好了，车轮和铁杆子相依相偎。林羡渔掀起皮质座垫，海绵中间塞了一百块钱，他自行车钥匙和家里的钥匙，是洛秀梅给他的。
　　林羡渔把东西塞进裤兜里，往画室走，他闻到一股烟味，转头望去，一个男的半倚在一辆黑色小电瓶车头上背对着他吞云吐雾，车坐上放着一个大背包，男生肩头搭了一件校服外套，秋天的尾巴了，里面只有一件衬衫，林羡渔缩了缩手，感叹一声对方的身体真耐/折腾。
　　他从楼下往上望去，洛琼清的水壶正往露出它有些圆滚滚的肚子给木架上的植物浇水。浅蓝色身形旁边还立着一个人，穿着黑色体恤牛仔裤，应该是来集训的学生。
　　“开的不怎么好，种子才种下不就，再等等吧，过段日子就好了。”洛琼清手指摩挲着蔫嗒嗒的叶子，轻微的打着卷儿绕着，旁边的人在这里。
　　林羡渔对她打声招呼，道：“刚刚我在下面看到的人是学生吗？”
　　“是啊，潭亿和温闻枝都来了，过会儿另几个也要到了。你先进去和他们熟络熟络，等人到齐了我再和他们介绍你。”她拨拨被风吹拂起的头发，道：“对了，他们画画可都比你好啊，多请教请教。你妈妈的意思哦。”洛琼清说完吐吐舌头，朝林羡渔眨眨眼睛。
　　好吧好叭，林羡渔颇为认命地举手投降，顺着小姨的指示去了不久前才参观过的小马扎那边。
　　甫一进门，一股石榴的清甜味道就扑面而来，林羡渔抬头望去，目光照着记忆想要落在那半个石榴上，视野里却多出一个散着长发的姑娘，和刚刚站在栏杆边上的那个黑衣服的少年。
　　二人也把目光递过来，林羡渔连忙把头低下，错开视线，他社交尴尬症又犯了，现在是一条死鱼。
　　“新来的？以前在哪里画？”开口的是那个姑娘她声音清脆，带一点点鼻音，语速很快，咬字有点不清楚，喜欢连在一起读。林羡渔找了一个离他们较远的马扎坐下，正在措辞，发现那妹子的脸色有些不对，不过也就是一闪而过的事。
　　思路连接上，他道：“我以前没画过画，成绩差了，换条路走。”
　　“诶，不是，你没有基础来集训干嘛？换一个地方从头开始学啊。”那姑娘口气不太好，林羡渔不在意，道：“洛老师是我小姨。”
　　女生翻一个白眼：“那没事儿了。”好嘛，后台硬，她家可是拿了两万块钱出来集训的，人家直接零基础想来就来好叭。
　　“我叫潭亿”她指指黑衣服的人：“面瘫学霸，温闻枝。”
　　林羡渔：“余棠。余下的余，海棠的棠。”
　　潭亿点头：“你屁股下面的这个小板凳呢，是郁行的，你最好……”她声音卡住，“看来，你有点倒霉。”
　　林羡渔顺着她目光看去，这不刚刚在楼下抽烟那哥们儿吗？这家伙正脸倒是对得起肩宽腿长的身材，人模狗样的，五官深邃，眉峰凌厉，眼眸深黑，现在眼睛下边挂两个浓黑的眼圈，下颚线条略微收起，唇角拉平，眉毛拧着，一个心情很不佳的表情。
　　林羡渔一哆嗦，咣一声站起来。一声大哥差点脱口而出。
　　和大哥长的不一样，纯粹是因为气势太强大了。咸鱼反而不是很怕，毕竟，小弟嘛，这活路他干好几年了，熟练得很。
　　“不好意思同学我不知道这有人，来来坐坐坐。”他还想再补充两句，要不要帮你擦擦干净，在帮大佬跑腿提个东西什么的。
　　肩膀被人掀开，腿脚没有站稳撞在柜角上，人要被带到，他本能伸出手去抓住东西，然后他扯住了郁行的校服外套，和外套一起栽到了地上，外套做不了缓冲，但给林羡渔挡了个灰。
　　嗐，完了完了。杀人灭口这种事大佬可以明面上干，鬼都不行，还是郁行更恐怖一些。
　　“洗掉。”对方踢开自己的凳子，头也不回对林羡渔道。
　　是是是，晓得了，人就是吊，歉也不道，感觉只有他校服吃了亏似的。
　　林羡渔脚痛腰痛，去了旁边的高背椅坐下，翘起腿慢慢揉自己紫了一小块的脚脖子。
　　潭亿走过来，安慰他两句，郁行人就这样，混社会的，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来学画画，那是拿刀子棒槌的手，用来提画笔干嘛。林羡渔不赞同，但他脚疼，还有点生气，没有反驳。
　　两人聊着天，熟了起来，潭亿站的离他近，林羡渔又闻到了淡淡的石榴的味道，“你吃了那个石榴吗？”他手指向那个摆静物的桌子。
　　潭亿点头，“今天又不画那个，不吃就坏了多浪费呀。”
　　“是吗，那下次我还是把那几个假水果带来，看你还要不要偷吃。”洛琼清出现在门口，她挑挑眉，手上抱了两沓临摹用的资料，她用手清理出木桌子上的一块空地，把厚重的几乎撑爆的资料夹放在上面。“小棠，这里有a4纸，你随便找一只，最好是墨粗一点的笔照着资料上面先摹，或者你随便画一下你看到的人啊，物啊什么的。等我给他们讲完课，我再到那边去教你基础。”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人才终于到齐，林羡渔现在正在疯狂记忆，把名字和人脸凑在一起。
　　洛琼清把他介绍给了来集训的学生。他们也各自自报家门。
　　趁着洛琼清讲课，林羡渔开始观察起他们的特征。
　　郁行，他想记不住都不行。潭亿，鼻梁上有一枚小痣，画了淡妆，做了指甲，是紫色小雏菊。坐在潭亿旁边的女生叫秦青云，吃着一颗苹果味的糖果，短发学生头，人很健谈，开朗爱笑，戴眼镜，有点微胖，穿了一件马卡龙粉的卫衣一条裙子，底下配白袜小皮鞋。
　　温闻枝没有说过话，自我介绍都是洛琼清帮他做的，他的眼睛令林羡渔记忆深刻，很澄澈干净，像个孩子一样。只是性子冷了些，人应该是不错的，大家对他都比较友善。
　　另外一个男的叫汪翎是个有点可爱的苹果脸小男生和女生聊着天，跟她们打堆，不过潭亿好像不太理他的样子。汪翎没辙，他的男生同伴真的给不了什么乐子。
　　上课时他还通过衣服和略长的发丝遮挡带了一只耳机，穿着一双很新潮的球鞋，踏着脚尖给耳机中的歌词打节拍。那盒柠檬饼干应该是他放的，毕竟他今天又带了一盒，一模一样的。
　　林羡渔在a4纸上笨拙的给每个人画抽象速写。
　　视线从正在上课的人背后面扫过，大家都很正常，但他知道这其中有人心里住着野兽。
　　不久前，白纸上的字迹改变了：“故事正式开始了。候选人已出场完毕，请找到心里住着野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