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辞》青白默墨

4、第 4 章

　　第四章
　　顾扬没有在原地等待多久，就有将士来报说北狼果然只是虚张声势，现在已经退兵了。那小将士见眼前这人长得极其俊美，体形修长，眼睛里满怀着的都是矜傲以及掩盖不住的锋芒。
　　“这位...先生，您在用兵方面有很大的造诣啊!怪不得将军如此敬重您。”
　　小将士斟酌着语句，心里回想着楚铭提起顾扬时尊敬向往的语气，不禁对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王府幕僚”有了几分尊重与敬重。
　　顾扬听到这话，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涵盖了太多心酸与悲伤。他想到了从前他也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锋芒毕露，是人人交口称赞的少年将军。世人皆知，莯洐族有一霂涵将军，年少成名，用兵如神，曾以一己之力击退觊觎莯洐族血脉的敌国军队。他还记得，当年这一称号流传出的时候，他骄傲了很长时间，楚铭还笑骂他不要脸。如果没有发生那一些事情，现在的他们，应该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吧。
　　还有，还有阿茨，不知道，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顾扬想到那个人心还是会隐隐抽痛。那个曾经让他心动又心疼的男孩，现在，终于自由了吧。
　　身后寝帐厚重的门帘被掀开，听闻这急促的脚步声，顾扬笑笑，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下雪了”顾扬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
　　楚铭一愣，迟疑地“嗯”了一声。
　　顾扬自嘲地笑笑:“我就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将兵书忘得差不多了，北狼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被我吓到，怕是身上带了那种蛊，怕被冻死了吧。”
　　北狼有一奇毒，以蛊为引，发病之人不至死，但会头疼难忍，生不如死。此蛊唯一招可解，便是以莯洐族人的血脉为药引，引出此蛊。
　　“你...过得，怎么样这些年，我....”
　　“挺好的。”楚铭打断他的话。
　　“那....小茨....呢”
　　楚铭背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小茨走了。”
　　顾扬闻言睁大了眼睛:“走！去哪儿了他身上还有余毒你让他....”
　　顾扬猛地闭上了嘴，因为楚铭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林霂，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啊明明还有其他办法的，一定有其他办法的啊，你走了，小茨也走了，就留着我一个人。你他妈说话啊，说啊!”
　　顾扬并不躲避，任由楚铭向着自己发泄着情绪，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等楚铭慢慢地平静下来，顾扬低着头，缓缓说道:“我不那样做，难道就看着小茨死吗”
　　楚铭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又被挑起，语调陡然升高:“放屁！我他妈就不信了真的没有其他办法那其他那些中蛊的人就活活等死吗，啊”
　　“楚铭，你知道的，小茨的身体....我们能等，他一天也等不了啊，我，我只有这一个办法，我不能看着小茨死在我的面前啊!”顾扬抱着头，痛苦地喊叫着。
　　楚铭也抱着头，蹲在了地上，一言不发。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扬满脑子都是那些令他痛苦的回忆，他想挣扎却被牢牢束缚，就连呼吸也带着悲伤。楚铭就更不用说了，他胸中一边充满着久别重逢的惊喜与庆幸，却又陷入无边的自责与痛恨中。
　　“楚将军今日是何等雅兴，来本王寝帐中与顾小公子相谈甚欢啊。怎么，往日素来以严肃尽责著称的楚将军，也终于想要放纵自己了吗”
　　一阵轻飘飘的声音从寝帐帐帘处传来，把沉浸在痛苦回忆中的两个人唤醒。楚铭一脸冷漠地看着萧辞，倒是顾扬老老实实地起来见了礼。
　　“啧啧啧，楚将军，本王是不是太管着你了，现在你见了我连基本的礼节都不做了吗”
　　“滚!老子为了掩人耳目给你当了一个月的侍卫，这账咱还没好好算算呢。”
　　顾扬看着两个拌嘴的人，一时间有些无法反应过来。在大梁百姓口中，萧辞是个杀伐果断，视人命如草芥的高高在上的王爷；而自己在京城中那惊艳一撇，看到的是一位冷漠狠戾中又带点人情味儿的不受宠的四皇子；而现在的他，却像是一位养尊处优骄矜自傲的护国晏王萧辞。这么多个形象，萧辞在其中切换自如，就连自认为阅人无数的顾扬也有些懵，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楚铭瞥见顾扬脸上差异的颜色，顿了顿，像是有些诧异，迟疑地解释说:“我自从离开莯洐之后，便归在了四皇子的麾下，我跟他关系不错，不用讲究那些繁文缛节。”
　　顾扬笑了笑，敷衍地点点头，准备离开。
　　“顾小公子，请留步，我有话要对你说。”萧辞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我之所以请命父皇带你来边疆，一方面是因为怕你泄露出我要攻下大梁的秘密，所以要讲你亲自带到身边。另一方面....”萧辞踱步到顾扬身前，直视着顾扬的眼睛说:“你是常年习武吧你这双手，你这双手，可是布满了刀戟磨出的老茧。我惜才，所以才将你带到了这边疆。”
　　顾扬双手抱拳，微微倾身：“多谢四皇子教领。不过在下的武功多年不练习，怕是早已荒废。”
　　楚铭走上前来，不动声色地扶了一下顾扬的左臂:“四皇子，今日军中无事务要处理吗”
　　萧辞有些诧异，他和楚铭相识多年，还从未见过他那么护着一个人，心里竟然微不可查地掀起一小片波澜。莫非，这两人是.....
　　“想什么呢!还不快去。”楚铭不知道那人又在酝酿什么想法，但看他越来越“奇怪”的表情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想法。
　　萧辞淡淡地点了点头，扬声回道:“好的，本王就先走了，你们....这是在军中，注意影响，不要走得太近，还有不要公然做一些影响不好的事情....”
　　“哪跟哪儿这是，您怎么越扯越远了快去吧快去吧，怎么还赶不走了？”楚铭就是再迟钝也听懂他话中的意思了，更何况，顾扬以前还是....楚铭想到这儿，脚步猛地一顿，回头看向顾扬。
　　若是，若是那么久了，他还没有释怀，那现在听到萧辞这言者无意的话，怕是要生气甚至....伤心了。
　　但是顾扬表现的很淡定，他恭恭敬敬地将萧辞送走后，便自己在桌子上坐了下来，目光没有分给楚铭一星半点儿。楚铭有点难过，莫名觉得自己像失宠了一样。他不再客气，大大咧咧地坐在顾扬对面，但一开口，吐出的话语却尽是小心翼翼。
　　“霂霂，都过去了，他们...也不会再回来了，你，你不要再难过了。”
　　都过去了。
　　这是顾扬在顾府的时候经常自己对自己说的话，可明明是安慰的语句，却仿佛猝了毒的剑，一次又一次地插入他心间。
　　顾扬不是没有想过，让这一切彻底过去，毕竟过去了那么久，在中原，清楚当年那件事情真相的人，除却自己，便只有楚铭阿茨还有阿茨的母亲清湫夫人了。可是每一次就在他快要忘记的时候，总会有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们无需多言，只要看见他们的脸，就会将顾扬一遍遍带他回忆当年的血流成河以及阿茨一声声泣血的呼唤:“别走！我不需要.....”
　　顾扬并不是一个多么爱缅怀过去的人，更何况那段回忆确实一点儿也不美妙，但是他逼迫自己可以不去回想，但是不能遗忘。毕竟那么多族人的血，染红了地面。他没了武功，只能一遍遍寄希望于苍天，希望善恶终有报，却是一遍又一遍的失望。说到底，谁又会在乎一个废了全部武功的废人呢上帝当然不例外。
　　可是楚铭不知道的是，顾扬在看到萧辞的一瞬间他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因为他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与当今圣上抗衡的年轻人。如果...如果能好好利用萧辞的话，或许他不仅仅可以报仇，也许可以找到阿茨。
　　顾扬轻轻叹了口气，楚铭在他对面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生怕他下一秒想不开再跳到帐外拿把刀就把脖子抹了。顾扬看了看他，有些好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都过去那么久了，就算是我有天大的怨恨也该消散了，更何况，阿茨....还没有音信，就算是为了他，我也得好好活着。”
　　楚铭蹙着眉看他，面色显然还有一些犹疑。顾扬哭笑不得，觉得几年不见，楚铭竟像极了那年的阿茨，明明自己还照顾不好自己，却偏偏要替别人操着心。
　　“哎楚铭楚将军，你有完没完啊，这，我这都这么大个人了，还会像个小孩儿一样一言不合就跳楼啊我看就你这脾气，将来也别娶人了，人家姑娘也忍受不了你的，不如你还是嫁到南方商户里当小妾吧至少吃穿不愁....”说道后面，顾扬又噎住了。楚铭的背影也有着一瞬间的僵硬。
　　这话，他以前经常对着阿茨说:
　　“阿茨，你说你那么喜欢帮我管家务事，我看你是娶不到姑娘了，就算娶到了，人家姑娘也得被你宠坏了。不如....你嫁给我吧，我虽不能像皇上皇子那般给你锦衣玉食一生华贵，却也能保你衣食无忧和一生安康。”
　　阿茨每到这时，就会羞红了脸，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顾扬头痛欲裂，怕是在路上受了风寒，他昏睡了过去，昏睡之前，脑海里还全部都是当年阿茨那明媚的笑脸。
　　这么多年过去了，顾扬忘记了许多，又被逼着忆起了很多。他或许变了，又或许没变；他好像走出了很远，可又似乎仍然停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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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啊各位亲，前两天事情有点多，没有来得及更新，以后尽量不犯拖延症，我保证！
希望看过的小可爱留个言哈，批评指正一下，多谢【抱拳】【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