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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开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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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然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绷紧的嘴角和微微抖动的肩膀,也忍不住笑了。
我们两个死死地憋住不笑,肩膀却一抽一抽的,偶尔有细微的笑声漏出来。我正色道:“别笑了。”他严肃了一瞬,转而又笑了起来,我被他带的又开始笑,笑得呼吸困难。
他绝对是故意的。
但是我却不知道这种毫无理由的笑从何而来。
教官的脚步声突然临近,我回想起自己惨痛的经历,瞬间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斐然也正色起来,用食指和中指向下压低帽檐,挡住他因为笑而弯起来的眼睛。
教官喊:“谁笑!都走成什么样子了还笑!”
他走到我面前。我默背了一遍元素周期表,祈祷他赶紧走开,结果他把头低下来看我的脸,我瞬间和他那双冒光的小眼睛对视:“是不是又是你笑,嗯?”然后踹了我一脚,“到队伍外站着去!”
我在心里无奈地叹一口气,抬脚走到队伍外面站好。余光瞥到斐然幸灾乐祸地朝我笑。
我朝他比了个中指。看你一会被军官揪出来的。
果然,八班教官把他踹出来了:“叫你走正步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去那边给我站着去!”
我看着他走过来,笑的特别开心。真他妈是天道好轮回——
“斐章?!”我看着他,不可思议地说道。
他抬头,一脸懵逼地看着我。
我回头,看见斐然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哥。
我靠!
教官你就不能分清楚吗!
那时我觉得,斐章就是喊一百次委屈都无可厚非。
他走到我对面,与我脸对脸站着。教官说:“站一个小时!让你们再笑!”
我们差不多高。
我抬眸,和他对视。
我却真的一点也笑不出来,反而是一种慌乱,手无足措的感觉。他看着我,没有一丝表情上的波澜,目光清澈干净,像夏天的风。
他长得过分好看了一点。
那一刻,是我第一次发现和承认,能够打动我的面孔,不仅仅是素颜,清秀的女生。
斐章轻轻歪头看着我。
那边的教官又大声嚷嚷起来。斐章的嘴角向一边微微勾起,扯出一个略带嘲讽意味的笑。他半耷拉着眼皮朝教官的方向淡淡瞥了一眼,然后 回头,继续和我对视。
我很想用手把他的眼睛蒙上,让他别再看着我了,可是我在站正步,手牢牢地贴着裤线,不能动。
灵光乍现。
我凑过去,轻轻朝他的眼睛吹了一口气。他瞬间闭上眼睛。
只要他睁眼,我就吹气。
我以为他会偏过头不去看我,结果他直接伸手捂住我的嘴。
行吧。
我低下头,尽量不去看他。
军训结束了,几天下来,我每天回家都盼望着能手撕教官,我哥每次都用“你真幼稚的”的眼神看我一眼。我问他:“哥,你说为什么这次我们 不去基地住宿舍军训了呢?为什么这次在学校的操场?”
他耸耸肩:“规定吧。”
我叹了一口气。
无端地想念初中时还能住宿的军训生活。
开学前的那天,我翘着二郎腿,唱着歌给新书包书皮。我哥坐在我后面,低头不知道在做什么,很专注的样子。
“唉,顾承轩,我唱歌好听吗?”我问。
我猜他一定会说,闭嘴,难听死了。
可是他没理我。
我蹭的一下站起来,走过去想看他在做什么,他立即转过身,左手推我的肚子,右手拿起他的书包,说:“去把我的新书包书皮,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愤愤地骂了一句,拿过他的欠条,把他那一大摞书捧过来,摔在书桌上。
说实话,像我这种边唱歌边冥想去包书皮的人,包出来的水平肯定不怎么样。我看着新书的透明书皮被包得歪歪扭扭,连名字的墨渍也被磨得模糊,回头看一眼我哥,心想,算了,糊弄一下就行了。
我妈突然推门而入——她从不打招呼:“谁在唱歌?还没开学不会自己预习?”
我没有出声,她看了我一眼,一会转身走了。
我闷了一会,突然觉得很无聊。我说:“哥,你陪我聊聊天吧。”
他说:“聊什么?”
我一时真想不出来,沉默一会,趁他说“没想出来跟我聊个屁”之前,说:
“你记不记得,我们在十一中上初中的时候,杨开鹏特别喜欢我们俩?”
“是初三带我们的那个数学老师?”
“对啊,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放学我们去操场跑一千米的时候,他在那个大厅门口跟我们说了什么?”
“什么?”
“他问我们,将来要是我们其中一个找女朋友,约一起去看演唱会,但是我们中的那个人有事去不了,又不能毁约,那另一个人去行不行?”
“嗯。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笑,说:“我在想,为什么我不能找一对双胞胎,跟她们约去看演唱会的时候,就算对方有事也没有关系,因为可以叫另一个人来?”
我哥说:“所以你说这么多废话,就是想告诉我你想找一对双胞胎当女朋友?”
我想了想:“你说的也没问题。”
我哥说:“扯淡吧,就你那样还想脚踏两只船。”
我说:“你才想脚踏两只船。再说了,你不跟我长一样。”
我哥没理我。
我低头一看,书皮已经包完了,就是外表不大美观。
到时间要睡觉了。
我哥过来,要把他的书拿走收拾书包。他看见他的书被我包成了什么样子后,不可置信地拿起来看了看,说:“你这包的是书皮啊?”
我扬起我的书,说:“我包书皮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你看我的书不也是这样吗?”
我哥嘲讽一笑:“你少用你的水平破来解释我的书被你包得这么丑的事实。”
我没有理他,因为我还要拜托他在上床睡觉之前帮我把灯关上。
我怕黑。
开学第一天,我穿着新校服,背着沉书包跟我哥走路上学。
我哥跟我差不多高,走在我前面,我在他后面踢了一路石子儿。
我问我哥:“顾承轩,你期待上学么?”
我哥把手朝进兜里,说:“还行吧。”
我是一个爱提前回忆的人。
比如说现在,我在想等多少年以后,我要记住这一瞬间。我在我哥后面走,穿着崭新的校服,背着全新的教科书,阳光从树叶的间隙中漏下来,把我白色的耐克球鞋染上斑驳的阴影。
此时的高中生活意味着未知,没有进行过一次的考试,没有以高中生的身份长过一岁。
现在的我还跟迷茫,彷徨沾不上边。
有的只是希望,还有也许会实现的幻想。
将来我可能再也不会拥有一本没有写过任何批注的高中教科书。
将来我的校服会写满了同学的名字,就像我初中的那件一样。
所以我要记住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