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风云》任广微

4、烹茶

　　一路上耶律贤缠着映梨为他讲解白道长的书法，仲连对书法全无兴趣，全程专心赶车，三人还没到门口，就看到了在大门口手持三件斗篷、殷切张望等候他们的卢夫人。
　　卢夫人看看仲连和映梨，“午后下了场急雨，我就心急火燎等你们回来。虽然清明已过，天气还没有转暖。耶律小兄弟身子刚好，可不能着凉啊！你们没被淋到就好！我也放心了！快进去喝姜汤吧！赶赶寒气！”说着递给仲连斗篷，让他给耶律贤下车时披上。
　　进了屋，映梨端来姜汤，先让卢夫人，笑道：“娘，您先来一碗，赶赶春寒。”
　　卢夫人笑笑，“映梨真孝顺。娘不喝。你们喝吧！”
　　仲连不服气说到：“娘真偏心，雪天出去打狍子给您祝寿，您都没说一句‘仲连真孝顺’，还说‘这么大雪天出去，冻着了怎么办？迷路了了怎么办？’映梨让您一碗您熬的姜汤，您倒说她‘真孝顺’！”
　　一语未了，卢夫人笑了：“我去云州十几天，仲连的口才真是长进的快啊！跟着映梨学的？”
　　映梨正给耶律贤端姜汤，听见仲连如此这般，立刻扑到卢夫人怀里嗔道：“娘，您看哥哥！”
　　卢夫人摩挲着映梨，“你哥哥是说笑呢！心里头对你一样地疼呢！”
　　映梨见耶律贤端着姜汤看着他们出神，忙问：“怎么啦？汤太烫了？你……要加红糖吗？”
　　耶律贤回过神来，“不用！不用！我早喝药喝习惯了。”说着，一饮而尽。

　　喝完姜汤，映梨要立即烹茶，即刻叫了丫鬟莺儿来帮忙，要为全家烹茶。卢夫人去小憩，等茶好叫她。仲连早已习惯，叫映梨为他煮一杯他口味的茶，去喂马不提。
　　耶律贤觉得浑身酸痛，乏得很，但见映梨兴致很高，一则不忍拂她的兴，二则确实好奇，连声说要与她一同烹茶。映梨看他脸色虽然有两分乏，但兴致不减，让他倚着凭几，给她烹茶打打下手。说着就去换衣裳了。
　　回屋不一会儿，只见丫鬟搬来茶碾、罗筛、风炉、茶釜和茶盏等等茶具。耶律贤认得她，是莺儿，想着在人家做客，礼多人不怪，含笑打了招呼。
　　映梨换完衣服，去了后院，回来手里抱着一捆松枝。丫鬟忙上前一把接过松枝来，“姑娘只吩咐我去就好了。何必自己亲自去抱柴。”
　　映梨笑道：“不妨！这里你要忙的事儿也不少。这么点儿小事，我自己来就行了。就这么一小捆儿，不沉！哪里那么娇嫩！”
　　映梨将袖子挽了一挽，让丫鬟帮她用披帛把袖子这么系好，跪坐在耶律贤的凭几边开始碾茶。
　　“贤宁，你要喝什么茶？加什么？盐？姜，花椒？要加陈皮吗？”映梨一边碾茶饼，一边问。
　　耶律贤斜倚着凭几，饶有兴趣地看着，“清茶，什么都不放！这么好的水，当然什么姜啊，盐啊的都不放，省得盖住了水的味道。”
　　映梨一笑，低下头慢慢碾了一回茶饼。
　　耶律贤想着一路上映梨兄妹照顾悉心，一派热忱。他自己贵为亲王，是当今皇帝的侄子、先帝的儿子，早已看惯了前扑后拥、众星捧月，但是他早早就一清二楚，这些人里，有的是怕他，有的是有求于他，有的是阳奉阴违。而班家这样的人，他竟从没见过。“这家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想着不免看看映梨，只见她穿着鹅黄底团花齐胸长裙，白色窄袖上襦，挽着双平髻，簪着杏黄绢花，袖子被葱绿披帛系起来一小截儿，露出雪白的手腕，正是皓腕凝霜雪。
　　耶律贤正看得出神，映梨和他说话，“茶饼碾好了。你用罗筛细细地筛两遍。”
　　莺儿已经在风炉上架起茶鍑，等耶律贤筛好了茶末，她就开始生火烧水。
　　这时映梨和耶律贤说：“我先给母亲和哥哥烹茶。然后是咱们的茶。水很快就好。咱们别光顾着说话，把水煮老了。”说着又吩咐莺儿去请母亲和哥哥来饮茶。
　　“水会煮老？”耶律贤暗暗咋舌。
　　果然不一会儿，水微微有声响，鱼吐气泡一样泛起点点水花。映梨说：“这是第一沸，是时候加盐了！第二沸时，缘边如涌泉连珠，咱们要舀出一瓢水放入熟盂内以备救沸育华。”看她专注，耶律贤插不上话，只在一边看着她低头忙着加盐，少顷，又舀水出来，一边搅拌茶鍑中的开水一边加茶末、花椒和陈皮。
　　没多会儿，水已大开，势若奔涛溅沫，映梨将舀出的茶汤重倒回茶鍑中，转头对耶律贤说：“这就是救沸育华了！不让水煮老了。”
　　卢夫人和仲连已经入座，映梨用茶勺从鍑内舀出茶汤斟入茶碗，恭敬端给母亲和哥哥享用。“今天是贤宁筛的茶，筛得细细的！”映梨和卢夫人说。
　　卢夫人先是深吸了一口茶的香气，说到：“今天的茶烹得不错。陈皮的味道都出来了。”仲连已经啜饮了一口，茶温正好，又饮了一口，连声称赞。
　　映梨喜不自胜，回到风炉前为自己和耶律贤烹茶。耶律贤见机问到：“咱们的茶，是不是只要在第二沸时加茶末就好了？第一沸加盐、第三沸加水都可以省了？”
　　映梨叹道：“真聪明啊！我还都没说，你就都知道了！没错！咱们的清茶最省事儿！”
　　正说着，只见水边又如涌泉连珠，他们忙加了茶末。少顷，映梨端给耶律贤一碗茶。耶律贤接过，未及他多想，只见碗中袅袅云雾冉冉腾起送来幽幽茶香，沁人心脾，便依映梨所言，先喝了一小口试试茶温，又喝第二口品茶香，甘鲜醇和，越窑青瓷茶碗，愈发映得茶汤碧绿清亮，喝了第三口后，只觉唇齿留香，身心大畅。
　　四人说笑了一会儿，班老伯回家了，一起用了晚饭。晚饭后，班老伯去看书，卢夫人问仲连和映梨书，耶律贤被莺儿扶去休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