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距离死亡还有一百天》阿茗今天吃药了吗

6、距离死亡第九十六天

　　在度过了简单的一天之后，我见到了他们口中的与谢野晶子小姐。那着实是个美人，或者说是个美少女。

　　年轻的脸上总是带着压抑的表情，阴沉沉的。像是严重心理创伤之后的创后应激状态。即使向她问好，她的反应也几乎为零。只是往我的方向看一眼，然后继续低头。

　　我喜欢她黑色的头发。短而利落。我的头发总和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一样，但凡受到伤害，都会快速地生长回原本的模样。

　　晶子小姐静静地坐在新清出来的医疗室里，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张白色的病床和拼合木的办公桌。江户川君跟我说，这是因为他们才刚搬到这里不久，所以很多设备都不完善。

　　外面的世界的太阳仍旧挂在天上四散光热，而房间里却是一片惨白。遮光窗帘是难得一见的厚重的白色，像五彩美丽的油画上被覆盖了一坨浑重的白色颜料。看不见外界。

　　“与谢野小姐，你喜欢花吗？”我其实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没有声音的纯白空间实在令人坐立难安。

　　晶子小姐微微点头，如果不是一直关注着她，几乎是不会发现她的动作。

　　我用手轻轻地在她面前挥，单手掐出一个简单的术法。随即是一点点的粉嫩的花在空中慢慢绽放。这个术法是道满拿来哄那些小姐们开心的东西。

　　当初他第一次用就是用在我身上。

　　一点点绽放的蔷薇凭空出现在我的指尖，热烈得像是夏日，却带有些许模糊朦胧的温柔色彩。

　　“……真漂亮……”她对这一大捧的粉蔷薇表示惊叹。

　　我便把花给了她。这是如她一般的美好事物。鲜花和白骨，都是极端浪漫的代表。她是鲜花，而我连白骨都不算。只是腐烂了内部的皮囊，轻轻地割开，腐臭的脓水就会喷涌而出。

　　捧着花的晶子小姐就像天使那样。即使没有笑，也是美的。

　　漂亮黑发上的金属蝴蝶倒映出我的脸，没有一丝生气的纸偶般的脸。真是，令人作呕。

　　晶子对上我的眼睛，我没有移开视线。

　　据说能够对视5秒以上的人，是互相喜欢的。

　　我很喜欢她。

　　可惜的是她很快就移开视线。

　　转过去的头只能看到头发和微小的半侧脸部，微微发红的耳朵真是可爱至极。

　　“与谢野小姐，你真的是如天使一般的人。”我说。

　　她的脸色迅速苍白下来，缩小的瞳孔在颤抖。她面对我，眼泪几乎要从眼眶里掉下。

　　“我哪里会是天使啊……哪里有救不下眼前的人、被救下的人记恨的、天使……”她哭了。

　　我不知道她有那样的过去。

　　或许她回想起过去的什么，声音嘶哑地贬低着自己，就像是临死的杜鹃，每一次鸣叫都是混着鲜血的歌唱。

　　“如果我真的、真的是天使的话……我……”

　　我抱着她，她挨在我这个还没有认识多久的人肩上。炙热的液体落在我的肩上，像烧灼的火焰滴落。我听着她用梗咽的声音说话，断断续续地说着她的过去。

　　“如果我在你面前快要死去，你能救下我吗？”我尽可能语气柔和。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我把她的眼泪仔细擦干，摸摸她的头发。藏在和服腰带里的小刀被我掏出来。

　　她鲜活的脸上马上出现了惊恐的表情，“你要干什么！”年轻的女声在这种时候控制不住地破音。

　　你看，让一个人转变情绪的方法是多么简单。

　　我反手把刀插进心口。

　　被友人赋予了必破的力量的刀刃在刺穿人体时顺利得像用刀捅穿一个熟到软烂的软柿子。皮肤、肌肉、脂肪、神经、血管、肋骨……最后是心脏。心脏瓣膜的韧性让我的手稍微停顿一点，但很快又被穿透。

　　身体受到的重伤让我的心跳加速许多，几乎是如雷般的律动。

　　嘭——嘭——嘭——

　　是我的身体在本能地渴望着活下去。

　　但很快地，它重新归于寂静。这只是几秒钟内发生的事情。

　　我觉得我的身体和我的灵魂是割裂开的两种截然相反的生命体。一个渴望着生命，一个渴望着死亡。

　　寂静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的，肌体长出的肉像是拉丝的披萨饼那样连和在一起。心脏跳动的声音停顿了一秒，很快又剧烈地运动起来。我毫不犹豫地再次举起手里插在胸口上的刀，精准地捅下。

　　有人说过，如果实在想要杀人，那就去捅一个橘子。那样的手感是差不多的。

　　确实如此。不信你可以用自己来试试。如果你能够屏蔽痛觉的话。

　　我的思维不知道发散到什么地方去了。

　　回过神来，是一双鲜血淋淋的双手。来自于晶子小姐的手。

　　翻开的伤口露出草莓果实一样的肉，混着她的眼泪的汁水呈现粉红色。

　　“你在做什么啊！”是她因疼痛颤抖的声音。

　　她的手里释放出来奇妙的光芒。

　　【异能力——请君勿死】

　　只是捅了两三刀，稍微处于濒死却没有差到什么程度的身体瞬间恢复了原状。我早就知道了她的异能力。是在常暗岛上的传闻。

　　死之天使。

　　我可以从她注视着我的眼睛里面看到我一直以来都是惨白的脸。注视着这样的脸，我笑了。

　　我爱怜地捧起她的手，轻吻她伤得深而见骨的手。

　　真可怜啊。真可爱啊。

　　“你这不是救下了我吗？我的……天使。”

　　她怒视着我，几乎是质问：“你怎么可以这样！要爱惜自己的生命啊。”

　　“我相信你会救下我的，对吗？”但我从来都不希望被救下。

　　“混蛋。”她骂我，但是出于教养，她骂人的词汇量少得可怜。

　　“我一直都是爱惜生命的人。”除了我自己的。我热爱一切鲜活的生命，相比他们，我永远都散发着一股腐臭难闻的气味。

　　“小姐，你救下了你眼前的人，被你救下的人也很喜欢你。”我的衣领上还沾着我的血。胸口处还破了大洞。如果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你是天使。”我说。

　　她的情绪有点失控，完全没有顾及到她的伤，反而用力地拽住我染血的衣领，“这难道是重点吗？！你是笨蛋吗？”

　　“这当然是重点。我想要和你做朋友。”这是不掺杂一丝谎言的实话。“你不应该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你值得拥有更加美好的生活。”

　　曾经有人这么对我说。可惜那个时候已经晚了。我不希望还有像我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