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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促进立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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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服之后安郡主开始正式参加大朝会,正式的意思是不用躲在屏风后面听会,而是侧身站在陛下与大臣之间的陛阶上,并且需要在讨论的时候发言。在郡主生日后的第三个大朝会上,发生了一件案子,其实不过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按理说是闹不到御前的,只是因为不同利益、观点的揪扯,使得此案迟迟不能了结。
案子的经过很简单,苏郡的第二大城镇惠安府,地处交通要道,商业发达,城中有一家以车辆设计制作精良著称老字号的车行:顺远车行,今年元宵节的晚上,万家灯火,可怜顺远车行不知怎么的就走了水,付之一炬,老板去外地休养了一个多月回来准备重建,却发现对面已经又冒出了一家顺远车行,于是自然去官府状告那家冒牌的了。
这么一间车行的老板,本也不过是地方上一家殷实的富户,可她的独子在十九岁时就嫁给了当时的惠安府尹、如今已升任苏郡通判郑鑫为侧夫,而且颇为受宠,车行失火后也是在儿媳那里休养的,郑鑫则是百年世家苏南郑家的女儿;而她状告的冒牌的那家,则是吏部尚书章兰的家产,章兰是朝廷新贵,从其母那一代才开始进入官场,如今正向那些老的世家学习,一面当官搏名,一面请了经纪人置商赚钱。
问题的关键是奕熙并没有立法,不准他人开同名商号,毕竟是交通不便的古代,绝大多数品牌都只局限于一县、一府,基本不会出现冒名老字号的事情,因为主要依靠本地人捧场的商铺,冒牌的都不大可能生存下去。而这次这个冒牌的顺远车行,开得时机很好,老的刚刚被烧了;位置也很好,就在原来车行的斜对面;行业也很适合冒牌,地处交通枢纽的惠安府,定做车辆的大多是只冲着名气而来外地往来的商人。也正因为没有明确的法律限制,一方是老牌世家郑家,一方是朝廷新贵章家,为了面子、利益,将这个事越炒越大,参与争论的各路大臣也越来越多,一直闹到了陛下的大朝会上。
现在的观点一共有两种,一是支持郑家的,认为冒名经商,实属欺蒙狡诈,败坏商道行风,该当严惩;一是支持章家的,认为新的车行并无违法,所制车辆同样质优价廉,并无欺蒙买家一说,不该干涉,剩下的就是少数中间派的,认为冒名确实不妥,改名即可,无需惩处。总之是,利益双方、及牵扯到其中的各方势力,以己方利益为中心,分别占据法律、道德两个制高点,从二月到如今的五月,将这场辩论赛搞得如火如荼!
陛下听完各方最后的总结陈词,面色淡然,问:“安郡主,你对此事有何看法?”安郡主转身朝向陛下,躬身一礼,说:“臣以为既然律无明文,章家新开的车行便无违法之处,朝廷不该干涉。”陛下微微挑眉“哦?”下面立即有大臣出列:“虽律无明文,然确是冒他人之名,实情理难容。如不加以严惩,以后兴起冒名之风,必将败坏整个奕熙的商业风气,请殿下三思!”安郡主轻轻一笑,转身对着大殿,说:“情理之说原本模糊难辨,譬如我喜爱粉色,您偏爱橘色,秤在各人心中,岂有对错之分?”
那位大臣立马仰起头:“那…那怎么能一样?”安郡主抬手:“请先听我说完,您觉得我刚才说的不过是颜色上的喜好,无关情理,是吧?其实万事皆然,人人都有喜好,说话做事难免会根据自己的喜好而有所偏颇,颜色或许无关大局,但是如今一个七品的县令绝不敢着红衣入殿,不敢的原因是国法明确规定了各级官员的服色,而非他自己不爱红色,这就是律法的作用,明确规定哪些事情不能够去做。律法是放在奕熙国基上的一杆秤,每一个奕熙子民都能清楚的看到,这样才能保证公平、公正。今天,您觉得此事不合情理,便越过律法去处置,那是不是整个奕熙的上下官员都可以只凭借自己心中的秤去衡量世间万事呢?那要律法何用?”
看到挺章派的都溢出喜色,那位挺郑的大臣索性跪下:“难道安郡主就认为此事合情合理了?此风一开,必将使得人心不古,欺蒙之风盛行,长此以往定会危及奕熙国本!”安郡主答:“大人请起,我刚才说了,律法的作用就是明确规定哪些事情不能够去做,神仙也不能保证世间所有人对某一件事的看法全部一致,所以只能用律法来作为界定对错的准绳了。既然觉得此事不合情理,就该制订相关律法,告诉臣民冒名之事不可为,杜绝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而不是现在无法可依的情况下就擅加惩处。”
陛下这才笑了说:“既然如此,便由安郡主领衔荣商署和刑部,共同制订相关律法,众卿还有异议吗?众人高呼:“陛下圣明!”这大朝会也就散了,安郡主上前扶陛下走下丹陛,叫:“皇姐!”陛下说:“你去刑部和荣商署挑几个熟悉律法、商务的人,仔细商定,制订律法的事还得格外小心。”安郡主低低的“哦”了一声,陛下一笑:“好了,干活去!这么点事,耽误不了你寻枝问叶的!”
于是安郡主陪陛下走到后殿,随后就先到了刑部公署,离了老远,就看到大厅里似乎正在开会,下首一个身穿淡青色官服的男子正站着说话,就没有走进,而是转到侧面静看,那人长身玉立,神采飞扬,恭谨的神色也掩不住骨子里的那股自信,不由得微微一笑,那人说完了话,朝上首躬身一礼,直起身子准备就坐的时候忽然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安郡主,微微一愣,没有立即坐下去。
厅里的众人也都向外看去,于是哗啦啦的都站了起来,安郡主只好抬脚走进大厅,坐到主位上,等众人行礼毕,便说:“今天陛下的吩咐众卿应该都已知道,我想先找个熟悉现有商业方面律法的人跟我讲解一下。”然后对着刚才那个男子问:“你是…?”那人躬身答:“臣刑部司校陆正元。”安郡主说:“哦,身为司校该对律法很熟吧?”那人沉稳的回答:“臣职责所在。”呵呵,真不谦虚啊,安郡主轻声一笑,那刑部尚书瞪了陆正元一眼,转身对郡主说:“殿下,他…”安郡主挥手:“就他吧,明日起给我讲讲律法。”
刚出大厅,便看到大郡子穿着官服迎面匆匆走过来,见了她忙拉了衣袖说:“妹妹,荣商署那边选我吧?好歹让我做点事好升官呀!”郡主哑然一笑:“大哥还念着升官?”大郡子长叹一口气:“官呢,我是不稀罕,可这几天父亲大人又开始关心他的未来儿媳了,我才二十一呢,可不想这就嫁人了,升点官,也好拖一下婚期嘛!”郡主说:“好吧,不过听说大哥最近在王小姐那忙着呢,还是另外再荐一个熟悉商务的人给我吧。”大郡子忙说:“那更好了,你放心,我帮你找个能做事的。”
正说着,一抬头,对着刑部大门招手:“正元!”郡主回头就看到陆正元正走出来,听大郡子招呼,就走到他们面前,微微欠身:“二位殿下怎么在这刑部门口聊天?!”大郡子也不理他,对安郡主说:“他是陆正元,在刑部任司校,你今晚的宴会我帮你请他了呢!”安郡主这才想起今晚是她元服后第一次举行宴会,便叫大郡子帮他请些京城内适龄的小姐、公子们,这项必要的工作她已经全权交给大哥处理了。
陆正元微微一笑:“谢殿下相邀,臣正准备回家更衣赴宴呢!”这时绿雪引了郡主的马车过来,大郡子看了说:“妹妹先回府吧,荣商署那边我去帮你安排人。”然后自顾自的就跑了,陆正元走到车边,替她撩开帘子说:“殿下请!”郡主一跃而上进到车厢,敬亭、松罗跟着进去跪坐到车内,绿雪、青峰在前面驾车,茗眉、玉叶坐在车尾,陆正元放下帘子后退两步,马车便缓缓前进了,安郡主却听到陆正元在后面问了一句:“今晚的宴会,殿下该不会只在屋顶上看了吧?”
郡主起身掀起侧帘,只看到他含笑立在车后,夏日的太阳正在他头顶正上方照耀,整个人都仿佛泛着金光,那一霎那心中似乎一动,扭头看了半晌才放下帘子坐好,问:“他是那个接住盘子的?”松罗立马回答:“是,接住盘子的是陆公子,另外一个行礼的公子是翟兴平,那年还是我去打听的呢!”安郡主听了在脑中默默回想那四年前的一幕,那两个身影,一个后仰接盘、一个拱手行礼,竟然都那么清晰的记在脑海!
郡主觉得一身的朝服厚重,刚在敬亭二人的服侍下脱了外面的罩衣,只留了里面普通的服饰,马车却忽然停住,外面的绿雪马上禀告:“小姐,路上有人打起来了。”郡主皱眉,这里离皇宫没有几步路,一向严加戒备,居然有人敢在这打起来,起身掀帘下车,六个亲侍都一脸戒备的围着她立好,路中间三个锦衣男子以一对二的形式打做一团,一边站了一个女子和几个牵着马匹的小侍,另一边是一个年轻男子和几个牵了马的小侍,都紧张的看着战局。
敬亭却低声对她说:“小姐,那个蓝衣的是二公子,要不要…?”郡主惊讶的“啊”了一声,那个穿蓝衣的一直背对着他们,看不到脸,敬亭解释:“我也是先看到旁边的小侍是我们府上的,才发现是二公子的。”郡主说:“哦,先看着吧,二哥和那两个人打倒不会吃亏。”
三人都是拿着马鞭厮打,果然一会儿功夫,二郡子的马鞭已经在那两人身上各甩了一下,旁边那个女子见了一跃而起,跳到他们中间,左手推开那两个男的,右手转腕夺过二郡子手中的马鞭,反手就是一鞭,甩在二郡子右臂上,还没等郡主皱眉,松罗飞身而起,以掌为刀切向那女子的右腕,顺势又把马鞭夺回,转身对着二郡子,躬身双手奉上,二郡子一愣,转头看见安郡主,委屈的叫了一声:“婧儿!”
郡主听了这声包含委屈与不忿的叫唤,心里一乐,快步走到他身前,那个旁边站着的男子忙走过了准备行礼,安郡主示意他不要声张,二郡子大叫:“看他们把我打的,妹妹把他们都抓起来!”一面挽起衣袖,一条红色的檩子在手臂上格外醒目,另外一边的人也不甘示弱:“明明是你先来挑衅!”二郡子大怒:“分明是你们走路不长眼,鞭子都甩到我身上了,还敢怪我挑衅?!”安郡主这才看到那条鲜红的檩子旁边还有一条淡淡的檩子,心里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个二哥可不是个受的了委屈的主儿,更别说大路上白白挨人家一鞭子了。
那位小姐却冷哼一声,说:“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不长眼,撞到人家鞭下的?”本来嘛,男孩子们打架,她上去劝架也就罢了,却反手给了二郡子一鞭,要不是松罗,怕不知道还会打几鞭,安郡主心里还憋着火呢,听她这样说,马上接口:“小姐说的是,自然该怪挨鞭子的人自己撞到鞭子下!”然后夺过松罗手里的马鞭,挥手就向她打去。
安郡主这么多年勤学苦练可不是白搭的,刚才还神气的打二郡子的小姐在她鞭下毫无还手之力,连着挨了十几下后被自己的裙子绊倒在地,看郡主停手才喘着气说:“你…,我娘可是京兆尹,你…”安郡主把马鞭还给二郡子,作恍然大悟状,对她说:“哦,京兆尹之女,我记清楚了。”然后转身对二郡子说:“好了,二哥,我们回去吧,别耽误了今晚的宴会!”一行人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起身回府,剩下的一堆人才忙着扶受伤的小姐起来。
路上,二郡子骑在马上跟在郡主的车边,说:“哼,不过是京兆尹的女儿,敢对我动手,妹妹该把他们三个都扔到刑部大牢里去!”郡主掀开帘子说:“多大点事啊,哪就该坐牢了?你不也把那两个公子打了吗,我们赚多了呢!二哥你也是,不就是路上冲撞了下,至于在大街上闹腾吗?”二郡子一听急了:“婧儿,你是没看到,他们鞭子甩到我身上了,还那么嚣张,那两个笨蛋也不掂量掂量,还敢跟我动手?要不是那个什么京兆尹之女,我打的他们满地找牙,哼!”
安郡主无奈的笑笑:“你怎么不说要不是遇到我们,你就被那个什么京兆尹之女打得满地找牙了?”二郡子被说的一窒:“你…!”安郡主忙安慰他:“我是怕你吃亏!在奕熙,谁还能让你受委屈了?但二哥好歹注意一点,别真吃完了亏再去找场子,这次要真让她把你打出好歹来,就是回头诛了她九族也是得不偿失!”二郡子这才低头哦了一声,想了想又说:“妹妹回去别告诉母亲、父亲和爹爹呀!”郡主一笑,放下帘子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