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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郡主出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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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一个人斜倚着床头,一言不发,任泪痕在脸上风干。
皇后冯凌得到风声连忙赶过来,走到宫门口就觉出气氛不对,皇帝身边的随身宫侍都在外面站着,便嘱咐跟随的宫侍也留在外面,独自一人快步走进去,只看到一位御医、两个医侍,并陛下的尚宫女官、新宠王侍卿都跪在地上,看他进门都默默的把叩下头去,他看到陛下斜倚着的身子,心中一痛,止了脚步,低喊了一声“陛下!”,陛下转过头望着他,嘴角溢出了自嘲的笑意,平静的说:“凌哥,我们的女儿没了。”
冯皇后低头看向地上的御医,可这会儿谁敢吭声,都恨不得把脑袋深埋到地底下去,只能快步走到跟前,挨着床边坐下,伸出双臂把陛下搂到胸前,良久才说:“陛下不要多想,保重凤体为要。”陛下在他的胸前靠了一会,然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挣开他的怀抱说:“朕知道,朕累了,想睡会儿,这儿的事你处理吧。” ”顿了一下,又说:“别说是女儿。”
皇后拉着她的手说:“陛下放心,只是您的身体不要紧吧?”然后转头看向御医,御医不得不直起点身子答:“陛下凤体无大恙,但需仔细调养。”皇后说:“那你们几个就留这儿,小心伺候陛下。”御医忙叩头应是,皇后扶了陛下躺好,陛下闭了眼睛说:“请昭华郡主晚膳前过来。”然后挥手让他们都下去,皇后起身唤了地上五个人跟他出去。
到了偏殿,皇后嘱咐御医小心守在房外伺候,干好份内的事,吩咐尚宫女官选两个心腹宫侍进来协助御医伺候陛下,命她亲自守着凝露宫,严禁其他后宫来打扰陛下,然后才叫了两个自己的宫侍进来把王侍卿押到傍边的玉泉宫。
进了玉泉宫,就径直走到一间偏房里,命宫侍放下王侍卿,关上房门都守到外面去,才问王侍卿:“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侍卿这时已经较为平静了,跪好身子叩了个头慧:“育江决堤,臣侍知道家母有罪,可那些罪证分明有好多是栽赃的,可陛下不加审问,就直接下旨要处死家母,臣侍只是过来想求陛下开恩,开始只是叩头求情,没敢抬头看陛下,等看到陛下的脸色不对时,已经……已经……”
皇后知道陛下自决堤来这几日都是寝食不安的,下圣旨处死王云的事来之前也听说了,可是就这样丢了女儿实在是难以接受,捏紧了拳头缓了好一会才说:“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你该知道会是什么结果。”王侍卿沉声说:“是,臣侍虽死亦难赎罪。”皇后听了就快步出了房门,随后就有宫侍给王侍卿送去了鸩酒。
陛下流产,瞒是肯定瞒不住的,关键是要有一个合适的说法,而且得尽快,拖得越久反而越容易产生流言,虽然陛下都交给他处理,可这会儿皇后自己也是心乱如麻,他与陛下已经大婚十二年了,前面都已经有五个皇子了,没有公主诞生,生为皇后也承担着巨大的压力,如今这个女儿已经六个多月了啊!让他如何承受得了?况且在平常百姓家,孕得女儿却流产,都会让众人在背后说闲话,不是说做母亲的做孽遭报应,就是说正夫无德不能伺候好妻主,甚至有为此休夫的。
皇后想了几种说法,可心思乱了,觉得左不好右不妥的,难以决断,只好派人去请昭华郡主过来。昭华郡主一进门,皇后就让所有的宫侍都退出去,然后给郡主跪下,把昭华郡主吓了一跳,连忙请他起来问话,皇后把事情都给她说了,包括请她晚膳前再去见陛下和他自己的想法,请郡主帮忙拿个主意。骤闻此事,郡主也是惊憾不已,沉默半晌。
看着皇后气恨、痛心而又无奈的眼神,还是开口说:“此事确需速定,皇后想得不错,就说陛下心忧受难百姓,不幸流产,这本就是事实,直接说明是皇子未诞而夭,免得下面乱猜,另外,命京城百官和皇郡臣民从明日起斋戒七日,为陛下和罹难百姓祈福。王侍卿那儿,只作家事,倒不必到外面公开,皇后管好其他的后宫就是了。”皇后谢了郡主,便去写了诏书,以皇后的身份公告天下。
晚膳前,昭华郡主去凝露宫见陛下,陛下已经下了床,斥退了所有近侍,默默的靠在榻上等着,看着陛下苍白的脸,郡主还是心里一痛,叫了一声“陛下”,两人都是泪湿眼眶。还是陛下先开口:“朕没事,只是朕的女儿……”郡主马上接口:“既然去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只要陛下风体康健,以后还会有的!”陛下凄然一笑:“朕等到第六个才等到这个女儿,还不知道有没有下一个?”
郡主张了张口,还没说出话来,陛下接着说:“小皇姨不用再劝了,我什么都明白,你还是叫我一声‘小宁儿’吧,好久没听你叫过了!”郡主含泪叫了一声,紧紧把她拥到怀里,两人都哭泣出声,陛下在她怀里抽泣着说:“我最羡慕的就是皇姨奶奶了,母疼姊爱,还能尽情于山水,比我这个皇帝好多了!”听了这话,郡主无话可答,只能把她搂的更紧。
静静的等陛下哭了一会儿,郡主才扶她起来,为她擦干脸上的泪痕,说:“好了,哭过了就抛下,现在最重要的是调理好身子。”陛下深吸口气说:“朕知道,请皇姨为朕辛苦一阵子,朕打算去甘泉苑住一个月,静心调养。”郡主这才露出点笑容:“陛下想好了就好,我就怕您想不开。”陛下苦笑:“朕既然继了这个帝位,就不能想不开,”然后转换了神情,“不想那些了,小皇姨陪我用膳吧,朕饿了一天了!”
皇后自郡主进去就一直在宫外等着,知道陛下传膳,才敢求见,陛下听了他的处置,点头说:“嗯,这样很好。至于王侍卿,哎,不过是个傻孩子,说起来,朕今日任性斥退了近侍,倒亏了他闯进去,不然她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朕出事了。人已经去了,也别给他编什么罪名了,找个借口先瞒着,过些时候再公布死讯吧。”
第二日,陛下移驾甘泉苑调养,下旨由昭华郡主监国,皇后下旨,王侍卿独自前去皇家寺庙祈福,为其母赎罪。
小郡主和辛衡返回京城,辛衡亲自送她到郡主府,面见昭华郡主和阮郡君后,说:“如今辛衡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小郡主的了,便想就此别过。”此话一出,三人都是一惊,连小郡主都没有想到师母会说这话,郡主扫了小郡主一眼,问:“是不是婧儿有什么不敬之处,惹恼了辛夫人?”辛衡忙说:“殿下误会了,小郡主天资聪颖,勤奋谨孝,这些年来能够忝为师母,实是辛衡之幸。”
阮郡君站起身来问:“若非婧儿的错,她现在还不满十岁,夫人为何不愿再教她了?”奕熙世家,为女儿延请启蒙之师,一般都会教授到孩子满十二岁,所以现在辛衡提出不再教小郡主,大家都觉得诧异,辛衡回说:“ 小郡主在我那儿这几年,不论是琴棋书画、还是文章武功,都学的很刻苦,说实话,我从来不敢相信一个几岁的孩子能做到这样,这次带她出去游玩之前我就想好了,既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授的,还留在我身边反而耽误了她,现在的小郡主留在殿下身边才能学得更好。”
小郡主这几年来,和师母在一起的时间比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父母对她都很宠爱,可是都只是把她当作孩子般宠着,只有师母既是良师亦是益友,如今听了这话,心中非常不舍,只低低的喊了一声“师母!”辛衡对她一笑:“你身为奕熙的郡主,今后自然该为国操劳,好几年了,我也该回辛家祖籍常住了。”
郡主听到这里,明白辛衡确是决定了要回,便问:“既然辛夫人已经决定了,我也不便强求,”站起身来,“这几年实在是劳累夫人费心了,宛嘉感激不尽。不知夫人打算几时返回?”辛衡回答:“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我打算明早就走。”小郡主听了惊得“啊?”了一声:“师母这么急吗?是有什么事吗?”辛衡笑了说:“没什么事,既然决定要走,还是早点走了好,拖着只怕越加不舍了。”
小郡主忙说:“那我今晚还是随师母回别院吧,明早送师母离京!”辛衡轻叹了口气:“算了吧,今天送你过来,就此分别吧,何必明日再分别一次?”小郡主还说着:“可是……可是……”辛衡就向郡主夫妇长揖一礼:“辛衡就此拜别!”小郡主看着师母直起身子,知道无可缓转,便端端正正的跪到辛衡身前,认真的三叩首:“婧儿谢师母六年教导之恩,师母保重!”她不知道能有什么方法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唯有用这深深的一礼来感恩,辛衡扶了她起来,对着郡主夫妇说:“请昭华郡主保重、阮郡君保重,”低了头看着小郡主,“安郡主也请保重!”说完便转身离开,余下三人都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