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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用过午膳后,梓玉与卫恒钧静默着走出长福楼。他们沿着青石板铺的路顺道逛了一条小街。街边是搭建的临时草棚,并非正式的店铺,而是百姓平时用来贩卖小玩意挣点碎银两的地方。恒钧给她买了糖炒山楂片和一些碎果仁,梓玉瞧着那小贩用秤杆量好份量,然后用油纸小心包好。她道:
      “府里很多这些零嘴,你着实不用为我再买。”
      恒钧不以为然:
      “花不了几个钱,这和大皇子府里的风味总归是不同,坊间的东西尝尝也好。”
      她接过油纸,心中有几分欢喜。许久未见,两人依旧如孩童时期一般心中念着对方,她着实享受这种关系,至亲的友人,不言语只需陪伴就已足够。她捻过一片山楂送进嘴里,酸甜可口。眼角余光却瞧见一辆马车由大道朝这方驶来,停至两人身旁。
      未生从马上下来,对有些疑惑的恒钧行了礼,道:
      “我家相爷想请六儿姑娘到车上一叙,卫公子可否行个方便?”
      恒钧转头看向梓玉,她没好气道:
      “你家相爷先前在长福楼对我置若罔闻,怎的现在还反悔了倒贴上来找小女子呢,也不怕了他自己的面子。”
      未生依旧尊敬道:
      “六儿姑娘莫气,您不若上了车自个儿同相爷问个清楚。”
      梓玉面上强撑着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只是心中一直犹豫,她既想听听燕离曦的解释,又着实气愤他刚刚的无动于衷。
      恒钧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对未生道:
      “既然如此,那便请右相将六儿安全相送回府邸。”
      未生点点头:
      “卫公子放心,我定将六儿姑娘平安送回府邸。”
      梓玉依旧有些踌躇地望了望恒钧,他抚了抚她的头,轻声道:
      “去吧。”
      她上了马车,燕离曦坐在中间,手捧一本书览读,梓玉瞧见那书的封皮,是本兵法。她没想到这等温文尔雅的人还会看这书,他倒更适合诗词歌赋那类书籍。梓玉不知为何,此刻与他在车上小小空间共处,看着他这般静默淡然的模样突然就没有那般愤恨了。
      她先开了口:
      “右相大人认识恒钧?与他很熟识吗?”
      燕离曦头也没抬,依旧翻着书:
      “都是朝廷臣子,不过是私下见过几面,熟识也算不上。”
      梓玉住了嘴,这人心在他的书上,她也不必强行让他注意自己,她瞧着他专注的侧颜,心下慢慢变得平静。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燕离曦才作了标注合上书。他望向梓玉,直接道:
      “六儿姑娘今日所为何意?”
      梓玉微微眯眼,有几分不满,如他这般聪明之人,怎会不知她的用心寓意。她寻思片刻才开口道:
      “我不如右相大人这般好定力,我是寅州女子,自幼便被教导洁身自好,不与男子私相授受,如今我当然需要右相大人为那晚的事做个解释。”
      她说罢紧盯着燕离曦,不等他开口回答又道:
      “右相大人对我是什么态度?那晚没有推开我是喜欢我么?”
      燕离曦把她的步步紧逼瞧在眼里,心下微叹,道:
      “那晚是本阁的疏忽,还请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这几字如惊雷一般,从上而下将梓玉劈了个透彻。她只觉心肺间拔凉,刚刚的恬静怡然化为虚幻。过了好一会才强咬着牙道:
      “你从长福楼中出来追上我,邀我上马车,就是为了这般解释与我听吗!”
      她倾身向前,话语间吐出的气息抚到燕离曦的颈间,如细腻的指尖划过,燕离曦不动声色地默默避开,道:
      “本阁只是以为卫公子所言甚是,不若断了姑娘这份念想为好。”
      “断了我这份念想!”
      梓玉只觉这人话语冰冷无情,直直伤透她心窝,哭腔渐起:
      “你可知我这份念想!你可知!你接连两次在我难堪之时伸手相助,世人皆说你无情,我竟以为你对我不一样!你并非倾心于我,却与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你当真贵为右相,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可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么!”
      燕离曦闭上眼,轻轻道:
      “不过一时的意乱,姑娘误会了。”
      梓玉感到鼻子酸得没了边,眼中抑制不住的液体打着转,她心中怒火中烧,此时瞧着眼前之人,竟比那王壮还要恨上几分。
      “一时意乱?莫不是今日同那长福楼花幼也是一时意乱!如此看来,右相大人可真是处处留情,何来无情一说!倒是我傻,耿耿于怀,几日来想着右相大人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她想着自己打得如意算盘,竟曾想要与其偕老,而今流水无情,她真如落花一般难堪,便再也忍不住,由着眼泪流尽,嚎啕大哭。
      燕离曦听见哭声,睁眼看着眼前的她,她像是失望至极,也不顾及颜面,双手捧着脸就倚在座位旁边,发髻有些凌乱,踩到自己的鹅黄裙摆也不管。他突然就心软了,不过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孩子罢了。
      梓玉哭到后面渐渐地止住了,她胡乱地抹了把眼泪,朝着燕离曦道:
      “好在我从未告知与你我的身份,从今往后我们权当以前种种不过梦一场,现在我该醒了,以后见面不过路人,你让给我难堪至极,我着实恨你入骨,若你再不知好歹,我决计寻把剑,拼了命也要杀了你。”
      她说罢不再看他,自己掀开帘子唤未生停了车,自顾自地下了去。未生有些急了,朝梓玉呼道:
      “六儿姑娘留步,卫公子要我护送六儿姑娘平安回府。”
      梓玉充耳不闻,也不做任何停留。未生不得已转身问道:
      “相爷,这......?”
      “让她自己走吧。”
      燕离曦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想着她刚刚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言论,心道总归还是孩子,说什么拼了命也要杀他,一个姑娘家,倒真是气红了眼,连这等话语也不顾及了。
      他微微侧眼,她的帕子遗留在了车上,燕离曦附身拾起,一张纯白色方卷,右下方绣着字样,卷上留着少许梅香,他把玩着这方卷,手指间丝绸绵软的触感让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那小女子粉嫩的肌肤。他沉默不语,把帕子叠了放进衣袖。

      天气愈发的暖和起来,不过依旧带着丝丝凉意,初春的天一直阴雨连绵,大皇妃命管事把各园的银碳用度减少了一半,梓玉虽觉得墨苑有几分阴冷,却也不好找楼潇然说。
      近来朝廷很是不安稳,听闻北岱藩王蠢蠢欲动,暗中整顿军队,伺机而动,这些她并不懂,只记得某次在房屋外听得大哥怒斥道:
      “好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非但不感恩楼家给予的一切还妄想篡位,当真是反了!”
      楼潇然日日早出晚归,归来有时带着一众朝臣进了书房议事,久久不出;有时便是独自一人就着昏黄的烛火思量揣摩直至天明。梓玉并不想因为银碳用度这些琐事去打扰楼潇然。霓裳近来家族中生意也算繁忙,她仍时而抽空到墨苑陪梓玉说说话。一开始她都带些胭脂,珍珠粉这些上好的饰物,直至有天她坐在木椅上搓着手道:
      “我下次还是带些银碳来罢。”
      梓玉笑道: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说话间,芍药端了蜜饯过来,都是些西域进贡的瓜果混着香料晒成果干,她把一大盏果碟放在桌上道:
      “奴婢上午刚去了膳房一趟,正好遇到大皇子殿下,殿下命奴婢将这些宫里赏赐的蜜饯拿与公主殿下尝尝。”
      霓裳羡慕感叹道:
      “殿下可真是时时惦着你。”
      梓玉笑着拈起一枚蜜饯放进嘴里:
      “大哥是知晓霓裳嫂在我这处才会送了蜜饯过来,话又说回来了,霓裳嫂可知道最近发生了些什么弄得这乐安人心惶惶的?”
      “要我说来也没什么可怖,民间传闻北垈之地的藩王有谋权篡位之心,可它不过一蛮荒之地。小小的藩地又能掀起什么大浪来,这不,乐安这边早就得到消息行动起来,殿下必也是在忙这事。”
      梓玉扶着额头喃喃道:
      “无风不起浪,怎得这北岱静默这么多年突然行动起来。我原以为现如今已然是安乐之世,却也避不来兵戎沙场。”
      霓裳在一旁拣了葡萄干吃,听完她的话应和道:
      “兵刃相见讨得武器商行的喜爱,和平盛世哪来大量他们的生意。反倒是我们,以往同各藩郡的大商行买卖也算得一笔可观收入,如今到好,上头已然下令布匹食盐马鞍,只要你说的出来的东西,一律不许贩售与北岱,商甲都囤了一大批货,只得烂在库里了。”
      两个女人说起战事也说不出个门道来,且均对此并无太大兴趣,这话题便就此打住了。霓裳瞧着梓玉,突然好奇道:
      “前些日子你不是同我打听右相来的,现在如何了?”
      梓玉闻言手指尖动作一滞,眉眼微微皱起,复又挑起蜜饯含进嘴里:
      “瞧清楚了,他燕氏右相,全凭自己本事爬上这位置,自然眼界高得很。我一楼家公主又何必下嫁于他。他是他,我是我,分隔的清楚,往后再无瓜葛。”
      霓裳摇摇头道:
      “前些日子你哭着回府,且躲在墨苑不出来,你是不知,殿下都快愁坏了。还好几日后你恢复过来了,殿下也不敢多问,怕勾起你的伤心事。我是过来人,这男女之间情一字,也算是了解的透彻。你且还小,又爱怄气钻牛角尖,若有什么误会也该理清楚,莫不要白白生分了。”
      梓玉恼道:
      “也不瞒你,是他对我无情,我当真是气愤,难道我还需贴着他!如今我是再也不愿见着他的脸。”
      霓裳听闻叹道:
      “无情便是可惜了,右相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
      一提起那人,梓玉原本的心情也被破坏了,她瘪着嘴一个劲地往嘴里塞蜜饯,甜得胃都难受的像是卷了起来。
      霓裳也知自己失言让她心里不痛快了,忙安抚道:
      “罢了罢了,左右不过一燕姓,你总会觅得良人。”
      梓玉点点头,也不再言语。觅良人哪能这般容易,她身为寅州公主,若需觅得父皇母后满意的意中人,那人先便要有个显赫的家世背景,再者这桩婚事且不能打破寅州各个家族之间的制衡,否则是决计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她才芳龄十七,心思在这方面却已然如老妇般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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