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南楼(李煜同人）》顾长生

4、番外·金陵醉

　　先导语：
　　设定：赵匡胤为了李煜来了东京之后能喝到金陵醉，就让人寻找能制作金陵醉的人。
　　李毓视角的赵匡胤和李煜之间的故事。
　　因为是他人视角所以直接的描写胤煜二人的部分会比较少，大部分是他人的感受和理解，从旁人的嘴里说出他们。如果不能接受的话，就不要看了！！！
　　（太久没动笔了，文笔后退的厉害，就是流水文，请见谅。）
　　（【】内为百度百科引用，大概1100个字，就当看科普了。全文8500+）

　　本篇主要人物（除胤煜）：
　　李毓：女，绿玉坊的少东家，素善制酒，用了五年时间做出了“上金陵”，后期与李煜有一定的交际。
　　赵平：男，赵匡胤和李煜曾经救下过的孩子，长大后成了赵匡胤的侍卫，了解胤煜二人的事情。

　　00
　　我姓李，单名一个毓字，是显德元年生人。
　　我有个小名叫醴儿，因为我家世代做卖酒的生意，而且我的母亲又极爱饮甜酒，才给取了这么个小名。
　　我从记事开始，就在家里的酒坊帮忙。蒸米、下曲、翻窖……日复一日，我以为我的一生会就这么一直过下去，直到一道沉甸甸的圣旨降临到了我的头上。
　　我记得那是元宝三年初春，我刚过完我的十八岁生辰。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传召，因为我既没有显赫的家室，也没有惊人的才气，我甚至连女红都不擅长，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家传的酿酒手艺。

　　01
　　当我踏过宫槛的时候，我才感到了紧张和害怕。我从未进过这么大的院子，周围的一切都那么的陌生，压抑的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我低着头，用余光跟着前面的一位大概颇有身份的大人往里走。
　　宫很大，我拐了无数个弯，走的脚都疼了的时候，身前的大人才停下。
　　“等会见到了官家要注意分寸，不要东张西望，把眼睛收收好。这些方才在进来时，已经有嬷嬷教过你了，千万要记得。”那位大人侧身回头对我说道。
　　我连忙点头。
　　他似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一会官家问你什么，你就如实作答，要是答不上来也无妨，把头往地上磕就行了。还有一个，一会拜见的时候，千万别说你叫‘李毓’，知道了吗？”
　　“是。”从最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但是我既已经进了这宫就该小心行事。面前的大人虽然感觉上去冷冰冰的，但同我说了这些，就应该不差。常言道“天子无定颜”，就算大人不提，我也应该谨慎些。
　　大人点了点头，道：“跟着我。”
　　说罢，大人就径直往这处宫苑里走，我小碎步跟在他的身后，心里越发觉得紧张，但都到这里了，就没有回头路了，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大人进了一处楼阁。
　　“吱呀~”朱红色的雕花木门被推开了，我跟着大人往前走，心里越发觉得紧张，但都到这里了，就没有回头路了，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大人进了一处楼阁。
　　“吱呀~”朱红色的雕花木门被推开了，我跟着大人往前走，心里默默地把之前嬷嬷教的几句话念了两遍。
　　大人停下，我也停下。
　　大人跪下，我也跪下。
　　“臣，赵平拜见官家。”
　　“民女李氏见过官家，官家千秋万福，隆顺康健。”
　　我僵硬的跪了下去，将头放到手背上，其他的一点也不敢做。
　　原来这就是天子。直到距离当朝天子不过二丈距离，我才明白了何为天子之威。我跪在冰冷的硬砖上，却觉得有汗从各处冒出来。原来哪怕是隔着一道珠帘，也有一种看不见摸不到却能让人心生敬畏的东西将我的脊背压下。
　　“赵平你起来吧。”深沉又有些浑浊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你就是绿玉坊的少东家。”
　　不容置喙的语气，自上而下压在我身上掉下，我张了两次嘴，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越说不出口，心越像是被火烤一般。
　　“李氏，官家问你呢！问什么就回什么，不要默不作声让官家等。”赵平开口了，语气依然冷淡，但是就是之前的那几句嘱托让我不由自主的去相信他。
　　“回官家，民女正是李氏。”我深吸了一口气，把要跳出来的心脏往下压了压。
　　“先平身吧。”赵匡胤道，语气比方才要轻上些许。
　　“谢官家。”我缓缓起身，眼睛盯着面前的地砖，不敢抬头。我怕看见那位光靠想想就能让人心惊胆战的帝王。
　　“你既是绿玉坊的少东家，想必见识过不少好酒吧。”赵匡胤又道。
　　“是。”我回道，心里慢慢升起了更大的疑问。
　　“那你可会酿酒？”赵匡胤再次开口。
　　“会···会的。”我有些犹豫却还是开口回了管家的话。
　　“那你那你可会酿金陵醉？也叫‘上金陵’。”向来严肃的帝王的话语里竟然有了一丝期待。
　　“金陵醉？‘上金陵’！”我心下一惊，不由自主的重复道。话脱口而出，没有收回的余地。赵平轻咳一声，我才回过神来，不由多想，马上跪了下去，坚硬的砖石磕的我膝盖生疼。
　　“官家见谅，民女本是粗鄙之人，不懂宫中礼仪，还请官家恕罪。”
　　“无妨，你只说你会或是不会。”
　　“我……·”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起来这金陵醉也确实与我家有点联系，要说出了南唐那边，也就应该只有我家有可能能做出来了。
　　这金陵醉原本是南唐王室的御供之酒，制作过程只有南唐御酒坊的工匠才知道。后来李璟为了充盈国库命令匠人将酿造出来的金陵醉分为两种，一种稍次的卖到民间，被称为“次金陵”，一种较好的则专门供皇族饮用，称为“上金陵”。“次金陵”虽比不上“上金陵”，但是已经是江南一绝了，一小坛的“次金陵”足够换二十个上等的婢女，更何况是“上金陵”。偶尔有一两坛“上金陵”流入民间，动辄就能被卖到千金之数。我的祖父与南唐御酒坊的一位专门负责制作金陵醉的工匠是好友，幼时我和祖父曾经有缘进过南唐御酒坊，尝到了金陵醉，那时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味道。祖父回到东京之后就开始试着自己制造，试了几年都没有成功，只能抱憾而逝。祖父留下了一本小册子，里面详细记载了金陵醉的制作，我也曾经试着去酿造，可是哪怕是“次金陵”，我都没有成功过一次。
　　“禀官家，民女知道做法，但是连‘次金陵’也从未成功过。”我如实答道。
　　“你只说你能不能做出来。”赵匡胤的语气重上几分。
　　我顿了顿，想了想还是说道：“民女的金陵醉的做法从祖父处来，民女祖父的制法虽是从南唐御酒坊出来的，但是其中也有民女祖父自己的东西，所以民女真的没把握能做出金陵醉。”
　　说罢，我将头狠狠地磕到了地上。我觉得我的心就要从胸膛了跳出来了，可是我真的没把握啊。与其到时候做不出来，不如现在就说做不出来，或许还能保一条命，我如是想。
　　我说完话，偌大个厅堂里就陷入了平静，一种诡异的平静。
　　良久，赵匡胤才缓缓开口道：“罢了，赵平送她出宫吧。”
　　我从官家的语气里听出来一种与之身份不相符的落寞和无奈。为什么一种酒会让高高在上的官家流露出异样的情绪？我想不到，也不敢猜。
　　赵平走了过来，道：“起来吧。”
　　我抬起头，从他的眸子了也看见了一种叫失望的东西。
　　不就是酒吗？难道以他们的身份还得不到好酒吗？
　　我心中的疑问又加重几分。
　　因为跪的时候用力了些，所以我站起来的有些缓慢。我没想到赵平会拉我一把，他是想让我快点走吧？毕竟我什么没有做，还浪费了时间。
　　“跟着我。”就像进来时他对我说的一样。
　　我跟在他的身后往外走，就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刹那，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回头看向那位帝王。他现在似乎并不是我之前想到的帝王模样了。
　　“吱呀~”朱红门又关上了。
　　我跟在赵平身后，往宫外走。
　　一路上我们没有说一句话，就像来时一样。
　　“大人，我能问一个问题吗？”我远远地望见了宫门，才鼓起勇气问道。
　　赵平顿住了，缓缓转身看着我道：“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官家为什么要‘上金陵’？”我说道。
　　赵平平静的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大人？”。方才官家的语气和最后的那一个模糊的身影始终在我的脑子里盘旋，大概是骨子里的固执的劲又上来了，我竟然忘了刚进宫时想的小心谨慎，居然就在宫内的大路上就这么开口了。
　　“你想知道吗？我或许能和你说一说，你应该就是我迄今为止唯一说过这件事的人了。”赵平盯着我的眼睛，居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03
　　“那个时候，还没有大宋……”赵平的声音很好听，虽然他的语气还在没什么人情味，但是他的话却一个字一个字的全部都钻进了我心里。
　　“你干什么去？”赵平在我身后喊道。
　　我拼了命的往前跑，沿着刚才走过的路。
　　“你要干什么？你不要命了！”赵平追了上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长眉蹙起，一双眼感觉就要喷出火来了，脸上白一块红一块。他在生气，也在克制。
　　“我想试试，或许我真的能做出来。”我喘着气说道，“我真的想试试。”
　　赵平松开我的手臂，平静看着我，就像刚才的那个人不存在一样。
　　“大人，赵平，我可以试试，也许可以成功的。”我用我最诚恳地语气说道。
　　赵平不知想了些什么，许久没有开口。
　　“大人？”我道。
　　赵平缓缓地眨了一下眼，叹了一口气，道：“我帮你，我现在带你去见官家。”
　　“谢大人。”我朝他露出了一个我自以为灿烂的微笑。其实我的额上有汗珠，细小的发丝贴在脸上，而且我长相一般，所以那个笑一定不怎么好看。但是我一想到我接下来要去做的事就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不要说你叫‘李毓’吗？因为他也叫这个名字，只不过是同音不同字。”
　　“他是我此生见过最最儒雅俊美的人。他那天穿了一件天青色的衣袍，披着一条绣着云纹的白色的精缎披风，手里还拿了一把白玉纸扇，就像是画上走出来的神仙一样，我看到的第一眼就呆了。”
　　“他对我很好。我爹娘都死在战乱里，我成了孤儿，流落到江南。我那时候时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还不容易找到点能吃的，还被比我大的人欺负。他和官家刚好看见了我被人欺负，就出手帮了我。他把他的上好的披风披到了我身上，把我带到了酒楼里吃面，吃的时候他还不停的往我的碗里夹肉，看的边上的官家都吃味了。
　　“他和官家很相配。一个儒雅，一个武勇；一个温润如玉，一个丰神俊朗；除了某些地方之外，他们真的特别般配。我被他们救下来之后，就一直跟着他们。我看见官家在早上给他梳发，我看见明明比官家小一圈他却偏偏站在官家身后握着官家的手写字，我听见管家的三句话里必须要带一个‘他’，我听见他嘴边最长挂着的就是官家的字……”
　　“明明官家和他那么好，却注定要分开。我小时候常常在想他们为什么不能一直走下去，之后我才明白一些道理。在这个乱世里的儿女有那几个能真正终成眷属的？又有哪几个能真正白头到老的？他的身份、官家的身份是他们之间无法回避的鸿沟，横在他们之间将他们分开，让他们只能相互遥望，始终真正走到一起。这天下素来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官家的梦想就是一统天下，可是这就不得不要伤害到他了。”
　　“他们本来那么好。”
　　“你知道官家为什么执着于金陵醉吗？因为这是他的最爱。官家曾经想要将那边的工匠找来，但是那边的工匠也是有血性的。官家就只能在民间找，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你。我听说你们绿玉坊能做金陵醉，就迫不及待的让你进宫了。以为这次官家能得到金陵醉，可惜了……不过其实就算了有了他爱的酒有如何，他远在千里之外，或许有一日永远的留在江南，这里有没有金陵醉又能怎么样？”
　　“其实本来就只是官家想念他的一个方式罢了，或许过些时日官家就会找会染天青色布料的工匠了。”
　　“你也不要在想什么了，我只是有些东西不吐不快罢了，你就当是听了一回醉话吧。”
　　……
　　赵平的话在我耳边回旋，我承认我被震撼到了。
　　世间的情爱不只能发生在男女之间，所谓情爱其实是两颗心的碰撞，有时候就是那一个人，无关性别，只关乎心。
　　我想为官家做些什么，或许会失败，但我还想试试。
　　所以，我进宫成为了大宋御酒坊的一名专门酿造金陵醉的工匠，虽然我最开始还酿不出金陵醉。

　　04
　　开宝四年。
　　我进宫的第二年。
　　我在宫里的第一次尝试失败了。
　　做出来的酒又酸又涩，我第一次做的酒都比这好。我看着赵平喝到之后，脸上难得露出的扭曲表情，突然就不想把这酒倒了。

　　【开宝四年（971年）十月，宋太祖灭南汉，屯兵汉阳，李煜非常恐惧，去除唐号，改称“江南国主”，并遣其弟郑王李从善朝贡，上表奏请罢除诏书不直呼姓名的礼遇，太祖同意，但扣留李从善。同年，有商人告密，宋军于荆南建造战舰千艘，请求派人秘密焚烧北宋战船，李煜惧怕惹祸，没有批复。时国家形势紧迫，李煜忧心似焚，每天与臣下设宴酣饮】

　　“酒失败了？”赵匡胤坐在龙椅上，言语间难掩疲惫。
　　“是。不过还请官家放心，早晚有一日会酿出来的。”我坚定的说道。
　　“你要什么就尽管跟赵平说。”赵匡胤说完揉了一下山根，之后合上一本批示过的奏折，打开了另一本未批改过的。
　　赵平说官家因为他的事已经数日没有好好地吃饭休息了。

　　05
　　开宝五年。
　　我进宫的第三年。
　　我在宫里的第二次尝试失败了。
　　这次的酒总算是正常了，色泽香味上已经和“次金陵”相似了，但是还是差。
　　赵平夸我的酒酿的好，但是他的那张嘴能说出什么好话。

　　【开宝五年（972年）正月，李煜下令贬损仪制；降诸“王”为“公”，避讳宋朝，以示尊崇。元宗时，虽臣服后周，但金陵台殿皆设鸱吻（殿脊的兽头）；乾德年间，宋朝使者到来，李煜就撤去，使者走后再复原；至此，遂撤去一应器物，不再使用。太祖晋封李从善为泰宁军节度使，并在汴阳坊赏赐宅院，暗示李煜入京降宋；李煜遣户部尚书冯延鲁为李从善所受封赐道谢，冯延鲁入汴京，因病未能朝见宋太祖而返。】

　　“这次的酒怎么样？”赵匡胤放下奏折满怀期待的说道。
　　我将酿出来的酒呈了上去。
　　“还是差。连‘次金陵’都算不上。”赵匡胤叹了口气，将杯盏里酒一饮而尽，“你说若是你来了，没酒可怎么办呢？”赵匡胤拿捏着小小的酒盏，喃喃自语道。
　　我站在下面将官家的话一字一句全都听了下去，暗暗想着一定要早日酿出最好的金陵醉。

　　06
　　开宝六年。
　　我进宫的第四年。
　　我在宫里的第三次尝试失败了。
　　“怎么样？”我问赵平。
　　“其实已经不错了。”赵平说。
　　我知道这是个安慰的话，赵平不太会撒谎，是不错了，可不错不代表对了。
　　新酿的酒味偏甜，而金陵醉的是清淡却又浓烈的，二者之间还是有无法逾越的距离。

　　【开宝六年（973年）夏，太祖遣翰林院学士卢多逊出使南唐，李煜上表愿接受北宋册封爵位，被拒。十月，内史舍人潘佑感于国运衰弱，上书极言劝谏李平为尚书令，徐铉、张洎进言“李平妖言惑众，煽动潘佑犯上”，李煜遣人收捕，潘佑在家中自杀，李平亦自缢狱中。】

　　“这是第三次的了？”赵匡胤看着面前的酒。
　　这两年他以我可以看见的速度在衰老，我记得我上一次来给他送酒的时候他的鬓边还没有那么多的白丝。赵平时常来，告诉了我了不少江南的事，而官家因为那个人的事丧失了他本来的果断。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啊？”赵匡胤将装着酒的杯盏放到了鼻子下面，只嗅了嗅，就放下了，“已经试了那么多次了，怎么还不行？”
　　我不知道他是在说什么，是说我酿的酒，还是那个人。
　　酒我不是一年酿一次，我送来的是一年中精心酿出来以为成功的酒，可是难道金陵醉真的只能在金陵吗？
　　我看着坐在高堂之上的帝王，眼神明暗不定的盯在面前的酒盏上。
　　他还要等多久？
　　我曾经问过赵平，赵平也不知道，只是一直重复说快了。

　　07
　　开宝七年。
　　我进宫的第五年。
　　我在宫里的第四次尝试失败了。
　　“和‘次金陵’差不多了，和‘上金陵’相差的也不多了。”赵平评价道。
　　我点了点头。
　　这次我不仅完全按照祖父册子，一步一步的来，而且还算着金陵的天气。二者结合在一起果然就有大进步了。

　　【开宝七年（974年），李煜上表求放李从善归国，宋太祖不许。秋，宋太祖先后派梁迥、李穆出使南唐，以祭天为由，诏李煜入京，李煜托病不从，回复“臣侍奉大朝，希望得以保全宗庙，想不到竟会这样，事既至此，唯死而已”。太祖闻信，即遣颖州团练使曹翰兵出江陵，又命宣徽南院使曹彬等随后出师，水陆并进；李煜亦筑城聚粮，大举备战。闰十月，宋军攻下池州，李煜下令全城戒严，并停止沿用北宋年号，改为干支纪年。时吴越乘机进犯常州、润州，李煜遣使质问，说以唇亡齿寒之理，吴越王不答，转送李煜书信至宋廷。北宋攻陷芜湖和雄远军，沿采石矶搭建浮桥，渡江南进。李煜招募兵卒，委任皇甫继勋统领兵马，全力御敌，因强弱悬殊，兵败如山，内殿传诏徐元瑀、刁衎阻隔战败消息，宋屯兵金陵城南十里，李煜尚不知情。】

　　这次的酒没能送到赵匡胤面前。
　　这次真的是要撕破了，他们之间最后的那层纸要被捅破了，两个全天下最有名的人终于要正面对抗了。
　　赵平将一动未动的酒带了回来，“官家不想试这酒了。”
　　“什么！”我诧异的说道。
　　“你应该知道了吧？这件事闹得那么大，官家和他终究还是站到了两边。”赵平无奈的说道，言语间难掩落寞。
　　我看着身前的酒坛，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我还要继续酿酒吗？”我问道。
　　赵平愣了愣，“官家没说，还是继续吧。”
　　我点了点头，心里也在懊丧。
　　怎么还没有酿出来！官家还在等着呢！

　　08
　　开宝八年。
　　我进宫的第六年。
　　我在宫里的第五次尝试成功了。
　　“你试一试，是不是这个味道？”我颤抖的打了一壶酒递给了赵平。
　　赵平接过酒壶，先闻了闻味道，接着抿了一口，最后将酒壶竖起，一饮而尽。
　　“是不是？”我问道。
　　赵平放下酒壶，道：“你尝过了？”
　　“嗯。”
　　“你怎么尝不出来这就是金陵醉啊？”赵平脸上露出了他平时鲜少露出的笑容。
　　我终于成功了。
　　金陵醉，你也不过如此。

　　【开宝八年（975年）二月，宋师攻克金陵关城。三月，吴越进逼常州，诛杀皇甫继勋，权知州事禹万诚献城投降。六月，宋与吴越会师，进发润州，留后刘澄投降。洪州节度使朱令赟率兵十五万前往救援，行至皖口，遭遇宋军。朱令赟下令焚烧宋船，不料北风大作，反而烧至自身，朱令赟与战櫂都虞候王晖皆被擒。外援既灭，北宋尽围金陵，昼夜攻城，金陵米粮匮乏，死者不可胜数。李煜两次派遣徐铉出使北宋，进奉大批钱物，求宋缓兵，太祖答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十二月，金陵失守，守将呙彦、马承信，马承俊等力战而死，右内史侍郎陈乔自缢，李煜奉表投降，南唐灭亡。 】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们还有回旋的余地吗？”我问赵平。
　　“官家不会放手，可是他……其实早就要放手了。”赵平苦笑一声，“官家与他之间的不是罅隙，是几十万具南唐和大宋将士的尸体，是数百万家破人亡、无家可归的百姓，是数千里鸟无人烟的焦土……他和官家……或许这次就是终点了。”
　　我看着赵平坐在石阶上，心里也像被揪着打了一样。
　　……
　　“官家。”我将亲自将酿成的金陵醉送去了文德殿。
　　赵匡胤已经比我最初见到的时候老了许多了。与心爱之人开战，耗光了他几乎全部的精力。
　　“这酒终于有了。”赵匡胤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道：“终于有了，可还会有人喝吗？”
　　“会有的。”我道。
　　“为什么？”赵匡胤抬眼看我。
　　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
　　“禀官家，金陵醉都酿出来了，难道还愁没有人喝吗？”我抿唇一笑，却觉得浑身冰冷。
　　“你应该都知道了吧？”赵匡胤问，平淡的就像是在问早膳吃了什么一样。
　　“是，赵平都说了。”
　　“这小子，看见美人就犯浑。”赵匡胤大笑道。
　　我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阶下，附和的一笑。

　　09
　　他来了。

　　【开宝九年（976年）正月，李煜被俘送到京师，宋太祖封为违命侯，拜左千牛卫将军。】

　　赵平跑来的时候，我正在将酿出来的金陵醉分别装坛。
　　“他来了。”赵平道。
　　“终于来了？”我道。
　　“嗯，来了。”赵平用力的点了点头。
　　“官家让你挑两坛最好的金陵醉给他送过去。”
　　“好。”

　　10
　　我跟在赵平身后，四个侍官抬着两坛金陵醉跟在我身后。
　　“前面就是礼贤馆了。”赵平站住了。
　　我从他有些颤抖的话里，感觉到了兴奋。
　　他应该还有些不相信的吧？
　　“终于要见到了，我听说了那么多，又酿了那么多的酒，终于要见到正主了。”我莞尔一笑，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离我们不到百丈的地方就是礼贤馆，一个充满江南风味的地方。
　　粉白的墙，黛色的瓦，青白色石板路，精致雕镂的花窗，还有环绕在周围的翠竹。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这院子里居然有一个还在流动的小河，上面架了一座几步可以跨过的小石桥，到处都充满着江南的味道，几乎让人有些恍惚这是在哪里了。
　　这让我更想知道住在这里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赵平的话里，从官家的神色里，我都了解到了一点有关于他的东西。但是那还不够，我就想看一看他。

　　我们走到礼贤馆主楼门口的时候，他正站在那里。
　　他穿了一件天青色衣服，却没有什么花纹，还是梳着南唐的发式，因为我从未大宋见过这样的发式。他的发间斜插着一支白玉簪，这也是他身上唯一的装饰物，他整个人就像是天青色一样，干净淡雅。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我却觉得他有些不完整。
　　少了什么呢？是心吗？
　　他已年过不惑了，但是岁月却没怎么苛待他，他如今都是这样的，那二十年前呢？果然就要是这样的一个人才能一直住在官家的心里。
　　“臣赵平见过……”赵平顿住了。
　　他不知道一时间要称呼李煜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能跟着赵平跪在李煜的面前。
　　李煜走了过来，将赵平缓缓地拉了起来，“都长这么大了，我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已经很多年了。”赵平道。
　　李煜笑了一笑，拍了拍赵平的肩膀，“都比我高了，可不是过了许多年吗？”
　　赵平什么都没有说，可我看见他的手紧紧地握成拳，露出了条条青筋。
　　“你是？”李煜转过身来朝我说道。
　　“我……”我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李煜，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不是最初见赵匡胤的害怕，就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叫醴儿，会酿金陵醉。官家特意让她来送酒的。”赵平替我开口道。
　　“醴儿？”李煜有些诧异，看了赵平一眼，看的赵平轻咳一声，微微的扭过了头。
　　李煜看着我问道：“你会酿金陵醉？还跪着做什么，起来啊，我这不兴跪拜之礼。”
　　“会。”我缓缓起身。
　　“难得了。我记得南边也有，不过都死了，我还以为以后都喝不到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李煜道。
　　“试了几年，第五次才成功的。”我说道。
　　赵平将一坛金陵醉搬过来，李煜弯腰掀开红封，金陵醉特有的清香扑面而来。
　　“不错了，是金陵醉。可惜，不是金陵产的。”李煜看着酒脸上顾着笑，但是言语间的惋惜藏不住。

　　“他就是这样的吗？”我跟在赵平身后走出了礼贤馆。
　　“嗯，没变，真好。”赵平停住了。
　　“怎么了？”我问道。
　　“你似乎没什么反应？”赵平问。
　　“我觉得当年官家对他一定是一见钟情。”我道。
　　“应该吧。”
　　赵平站在我身边，一起往外走。

　　身后的漫天灿烂的夕阳下，有两个人正相对而立。
　　一个着天青，一个着绛红。

　　11
　　“你还要留在宫里？”
　　“嗯，我想一直为他酿酒。”
　　“我和你一起。”
　　“好啊。”

　　12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弹指间，世间已经变了个模样。

　　邙山。
　　“钰儿小心些。”我对在院子里一个少女喊道。
　　“知道了，祖母。”
　　那个少女叫赵钰，和我一样喜欢酒，也喜欢酿酒。
　　我最喜欢给她讲当年的事，她常常问我最后的那个让我酿酒的人有没有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我说他们会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