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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打个电话给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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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太傻吗?
唐墨不禁问自己。
第二天,庄泽替她约了导演和制片人。
其实她也没全骗余炤灼,电影在剧本写完那一刻就开始筹备了,只不过都是庄泽在安排,唐墨必须参与的环节只有一个——直接跟导演和制片交流。
G导演是国内咖位正在上升的准一线导演,拍过几部风评甚佳的文艺片,也出过几部出乎意料大爆的商业片。此人敬业且思维开放,尊重市场但耐得住寂寞,庄泽认为这是个十年磨一剑的人物,而他希望这一剑,就是唐墨写的这部剧。
唐墨很喜欢这位导演,聊过之后,完全信任庄泽的眼光。
庄泽说,演员档期那边也已经谈得差不多,唐墨很满意,剩下的也不用她来操心。
或者说,她想操心也没办法。
吃过饭,剩下自有庄泽的得力助手安排,唐墨身边全程有医护人员陪同,其他人也不会那么没眼色来挽留她。
和苏沫一起回到医院,经过那片残荷,唐墨的脑袋里还残存着刚才的兴奋,心尖却又涌出一点无法填满的空落。
“我们在这里看看荷花吧。”
明明这里没有荷花,她偏要说是荷花。
苏沫说:“要不要给你打个伞呢?”
以前她们一起去逛雷峰塔、看西湖荷花的时候,可都是顶着艳阳满天的盛夏。
说完她们都笑了。
这天灰蒙蒙的,唐墨看着布满湖面的败枝残茎,想起那句话。
“到了杭州,你要带我去看荷花哦!”
于是她静静地看着,仿佛老僧入定,一朵枯垂的莲蓬重新开了花,她突然开了窍,对身边的苏沫说:
“哎,你说……这会儿他会在忙吗?”
苏沫一头雾水:“谁?”
哎,还有谁啊。
苏沫说:“你说庄泽嘛?”
唐墨急了:“苏沫你是不是在装?”
苏沫恍然大悟:“你说余炤灼!”一拍脑袋,一副你终于想通了的样子,摇着她的肩膀,“快点,马上打电话给他啊!”
唐墨被她摇得快要散架,却又开始犹豫了,心中有些不敢确定:好像她打了这个电话他马上就能来到她身边似的,哪有这么容易啊……
思前想后,最后心一横,唐墨,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不就痛痛快快一刀,有什么好怕的!
“要不……你来打?”
苏沫:“……好,我来打!”
苏沫掏出手机,唐墨又急忙拉着她。
“等等!你先随便说点什么,委婉一点,别那么直接,再装着不经意提一句,我们正在医院看荷花什么的……先看看他什么反应。”
苏沫:“……”
唐墨摸摸心口:“要给我一点缓冲,也要给他一点缓冲,侬晓得伐?”
她娇娇软软地用她们初中时不知从哪学来的一句上海话卖萌,苏沫就没辙了,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放心吧。”
唐墨伸手比了个V,金牌经纪的话术她放心。
苏沫拨了号码,开了免提,唐墨竖起耳朵听。
“余炤灼?”
“嗯。”
用字相当简洁!
“方便讲电话吗?”
“长话短说,我三分钟后开始接受采访。”
“我和唐墨正在杭州浙大医院看荷花,她下星期心脏手术,高风险。”
啊啊啊,唐墨拳头都握起来,苏沫你怎么那么直接!
一边心脏发紧,想看看余炤灼怎么反应。
然后,她们都听到“嘟”的一声——
他把电话挂了!!
挂了!
她和苏沫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苏沫:“是不是信号不好,毕竟欧洲那么远……”
唐墨说:“再打!”
苏沫又拨了一次,打不进去。
换了唐墨来,同样打不进去。
她们一直打不进去!
唐墨想把手机扔进湖,但被苏沫拦住了。回到病房,趁着午后龙卷风般的生理倦怠和这一天心脏超负荷运转带来的疲倦,她居然还是沾床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苏沫告诉她,余炤灼关机了,现在谁也联系不到他。
原来她和他的联系,竟然那么脆弱,打不通他的电话,她就与他的整个世界失联了。
不过,她手上还有一份行程表,一定要找,肯定还是能找到的。
可那样有什么意义呢?
唐墨对自己说,是他对我关机,又不是我对他关机,他想解释自然会找我。
那我也关机好了。
她甚至不想去猜他的心思了,只觉得整个脑袋都是空空的,就像生命中最重要的某一部分突然被抽走了。
她对人生从来没有这么失望过。
庄泽来了,他大概觉得苏沫已经hold不住她的情绪,让苏沫暂时回酒店去,换他亲自来照顾她,寸步不离。
她看着窗外的残荷,说:“我想有人抱我。”
那一部分的心空了,突然觉得身体都好冷。
他拉上窗帘,抱着她:“那到我的怀里来,我永远都在,每分每秒都可以抱着你。”
唐墨把眼泪鼻涕一股脑擦在庄泽的衬衫上,哭得累了,又像小孩一样趴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心情起伏就容易激动,一激动,脑袋就缺氧缺血。
但到了晚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可她又不愿意吃药,怕吃了药脑袋更傻,又或者万一,她的心在睡梦中碎了八百片,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庄泽抱着她,躺在床上,听着她说各种胡话。
“庄泽,这次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庄泽,你别出声,听我说啊。”
“……”
“我第一次知道还有什么心脏瓣膜先天缺陷这种东西,就觉得每个人的心都像一朵花,有几个瓣,我的那朵花瓣就长不好,蔫蔫的,还随时会裂开,前天裂了一块,今天又裂了一块,很快就要彻底兜不住了……”
“我年纪小的时候,还傻傻的写什么诗,说自己是一只为了唱歌把自己钉在荆棘尖刺上流血的黄莺,我是不甘心平平庸庸地活着然后某天毫无意义地死掉啊!”
“原来死亡一直让我自卑,让我不敢面对……”
“现在我好害怕,又好空洞,好害怕那些曾经拥有的热情都是假的,好害怕自己只是五千朵玫瑰里最残缺的一朵,我等到的王子是假的!”
“如果沙漠里也有一条毒蛇,说不定我也会答应让它吻我一下呢。”
“如果现在能彻底睡着,也是挺好的……”
庄泽开始只是静静听着,他们侧着身,鼻尖对着鼻尖,听到最后一句,他受不了了。
他听出唐墨第一次有了主动放弃的心。
他的睫毛抖了一下,唇碰了一下她的唇。
她傻傻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把她拉进怀里,亲吻她,温柔而热烈,她的身体竟然热了起来,虽然脑袋还是懵的。
他覆身而上,灼热的呼吸落在唇齿间,她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大惊失色:“庄泽,庄泽!”
他凝视她,眼中的光泽与她任何时候见过的庄泽都不相同:
“为什么要拒绝?求生欲和欲望一样,都是人类的本能。”他的指尖抚着她的脸,“唐墨,如果你想要感情,我也可以给你。”
庄泽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唐墨的脑袋有一刻充满惘然,庄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跟杨羽不一样,她觉得自己其实不太了解庄泽,大多数时候他好像离她很远,但她又莫名的相信他,依赖他。
若她只需要生命最后几天的放纵与归宿,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人生已经这么残忍,真的不用对自己太苛刻。
可是……
“我只想要你的怀抱,可我承受不了其他。”
她对他摇头,于是他的眼眸渐渐冷静下来,恢复了那种温柔的平静。
“那我就只抱着你。”
庄泽退了开去,下床进去洗手间几分钟,唐墨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出来后,他神色平静地回到床上,重新抱着她:
“想睡就睡吧,如果不想睡,也没关系,我就这样抱着你。”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我可以每分每秒抱着你。
唐墨把头埋在他胸口,温暖安全的气息包裹着她,这样折腾了一半夜,她竟然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唐墨是被电话铃吵醒的。
不是她的电话,是庄泽的电话。
“余炤灼?”
她还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一听这三个字,睡意立刻去了一大半!
电话里余炤灼说:“唐墨在你身边?”
庄泽皱着眉头:“嗯。”
“我找她。”
“她还没醒。”
“那麻烦你叫一下她。”
庄泽看了看她:“唐墨好像是我老婆。”
唐墨掩着面,庄泽是故意的。
“她的电话关机,我打过给苏沫了。”余炤灼说得急速,但是不愠不火,“谢谢你对唐墨的照顾,但现在我回来了,我已经出了萧山机场,正在去医院路上。”
什么?余炤灼回来了??
在路上?
正在来医院的路上?
唐墨瞬间清醒了,从床上跳起来,想蹦蹦跶跶再活五百年!
拿过电话的时候,手还是抖的。
“喂……喂?”
“为什么关机?”
她呆了呆:“明明是你先关机啊!”
“昨天我接了苏沫的电话,立刻处理各种事情,三个小时后已经在飞机上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算了……再15分钟就到医院了,等我,乖。”
15分钟!
唐墨又跳起来:“庄泽!庄泽!”
庄泽冷眼看她蹦跳,稳稳躺在床上不肯动:“我还没睡够呢。”
她跪在床上,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真心实意的,因为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并且向他保证:
“庄泽,如果以后我有了孩子,一定让TA叫你干爹!”
庄泽噗嗤一笑:
“余炤灼的孩子?好吧。”
他终于优雅起身,不紧不慢地换上西裤衬衣,立刻霸道总裁气场加身——这里是私人医院,没有庄泽的允许,余炤灼连特护病房的走廊都进不来。
三分钟后,房门打开,那人带着些冬日清晨的寒气,还有匆匆赶路的风霜,一双十分撩人的桃花眼,尽管眉宇间带着一丝焦灼与疲倦,却依然亮得像西边最亮的那颗大火星。
唐墨抬腿向他走去。
这时不需要说什么,他们只需要拥抱。
长久的窒息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