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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耳朵 ...

  •   “你跟我进来!”一个妇人把女儿拽进教室,她力气很大,女儿的手臂被掐红了,脚步绊了一下,差点撞上门框摔在门口。
      “妈,你别这样……”龚明灿哭咽道。

      “不行,必须得查清楚了,几百上千的东西,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妇人吼着,冲上讲台,“你们谁拿了我女儿的助听器,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赶紧交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喧闹的教室瞬间静下来,空气都是凝固的,大家面面相觑,满头问号,这是哪一出?
      助听器?还丢了?

      门边的女孩低着脑袋微微啜泣,抱着手臂,蜷缩如一根瘦弱的树干,在风雨中飘摇。大家看向她的耳畔,常年齐耳的厚厚短发遮盖了半张脸,大家从没发现过那底下的秘密。
      原来,龚明灿是……

      妇人看着底下的学生,指着他们吼道:“谁拿了赶紧交出来,她没了那玩意儿就只能听见别人在耳边喊,怎么听得见老师在讲台上讲课,你们让她怎么读书?我说最近成绩怎么退步那么多,是不是你们眼红我们家明灿成绩好,故意整她?小小年纪不学好,还A班呢!”

      她骂得面色通红,“再不交出来,我就自己来搜了,到时候搜到谁可不会轻饶!”她走下台,拽过哭得梨花带雨的龚明灿,“就知道哭,能有点出息不?怪不得欺负你呢!跟妈说,是谁?”

      “妈!你别这样行不行,是我自己弄丢的!不关同学们的事,他们不知道的!”龚明灿红着眼想把母亲拖出去。

      妇人扇她一掌,“瞧你这样儿,再不说,我就一个个搜书包了,都把书包拿出来!不敢拿的,就是心虚!”

      座下同学们一脸愤愤,凭什么呀!

      “等等!”班主任一路从办公室收到消息奔下来,气都喘不匀,“这位家长,有什么事儿跟我去办公室谈吧,孩子们还上课呢!”
      “老师,你来得正好,你们班学生偷了我女儿的助听器,你是知道的,那玩意儿对她有多重要!”
      “这位家长!请你注意用词!”班主任厉言道,“出了什么事咱们可以沟通,但是你这样断言说我们班同学偷窃,我不能允许!”
      “那她每天就上学下学,好好戴在耳朵上的,除了在学校被偷了,还能怎么丢了!”

      班主任叹气,“您先跟我去办公室吧,马上打上课铃了,先让学生正常上课,不要扰乱学校的教学秩序!这边跟我上楼吧,龚明灿,你也一起过来,说明一下情况。”

      众人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纷纷深吸一口气。
      这都什么事儿啊?

      沈飞檐感觉世界一团浆糊,他戳戳前桌,“所以龚明灿是个……聋子?”
      习知新摇摇头,“别这么说,应该不是。”
      沈飞檐又转头向温尔雅问:“你之前不是和她一个班么?你知道这情况吗?”
      温尔雅头摇得像拨浪鼓。

      沈飞檐嗤笑一声,“全班都不知道的事儿,怎么还能怪上咱们呢?她妈也是断案全凭一张嘴。”
      习知新目光暗了暗,“别说了,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谁能不着急呢?”他转头看一眼身边的傻白甜,“你真不知道她?”
      温尔雅眼睛睁得浑圆,“从没听说过她这个事儿啊!”

      语文老师踩着铃声进来,不知道课前的这一档子事儿,她只觉得今天的课特别不得劲儿,特别是写板书的时候,有个蜂窝老在她耳边嗡嗡嗡似的,但她一回头,学生们又都坐得端端正正,安静认真地记着笔记。
      她突发耳鸣了么?
      心情烦躁的不行,又找不出是谁在嘀嘀咕咕,因为所有人都在嘀嘀咕咕。
      下课铃跟救命似的,她赶紧留了篇作文就抱着书出去,边走边钻耳朵。

      下堂是音乐课,得去艺术楼上,全班在走廊排好队一起去,大家忍不住放声议论起来。
      “那个龚明灿,是……残疾吗?”
      “这是不是叫听力障碍啊?”
      “说这么装逼干嘛,不就是聋子嘛!哈哈哈……”
      “没看出来啊,藏得真好。”
      “哼,我早就看她不正常了,浑身散发着一股阴郁劲儿,那俩黑眼珠子看得渗人。”
      “不过我听说残疾人都有异样天赋的,不是都说,上天关了一扇门,就会再开一扇窗么!”
      “她不也就数学强点么,上回竞赛也折了,可能上帝给她开的是防盗窗吧哈哈哈哈……[1]”
      “诶,别说了,她来了。”

      众人看去,只见那短发的瘦削女孩走过来,低着头,黑压压厚重的头发散下来,她走到队伍前,一抬眼,黑白分明的眼珠瞅得人冒冷汗,她路过所有人,站到了最后,还空出了一米左右。

      温尔雅在她走过来的时候拉了她一下,直接被甩开了,在人群喧闹,这一点动作只有她知道,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什么也没抓住的手,有点晃神。

      习知新清点了一下人数,抬手喊:“走了。”

      一行人慢慢进发,龚明灿始终在最后保持着一米的间距,习知新回头看的时候,只看见一个揪着手的女孩努力跟着队伍的样子。

      课上,音乐老师发放印好的乐谱,照例喊习知新去钢琴伴奏。
      剩下的,两人一组试唱。

      “今天有两首曲子呢,弹一整节课也挺累的,要不找个人换换你,也让你下去唱唱歌?”音乐老师笑,她就是之前负责新生汇演的,看过温习两人的合奏,很喜欢,“正好那个小姑娘也分到你们班了。”

      习知新抬头,看见一对对已经分配好的双人组合之中,唯有两个女生孤零零隔了好远,一个低着脑袋揪着衣角,一个背着手打着拍子,也不知道谁不理谁。

      “不用了,来个人给我翻谱子吧。”他思量片刻,抬高声音喊道:“龚明灿,能过来帮忙吗?”

      被喊到的短发姑娘一愣,抬起头。
      身边绑着高马尾的姑娘也愣了,看向声源处,像看一片一望无际的海。
      温尔雅抓了眨眼,抓着曲谱的手指不禁揪紧了。

      “能帮我翻谱子吗?”他测头到她耳边说。
      “可我听不清楚……可能不知道……”龚明灿小声懦懦答。
      “不用听,当我点头的时候,你就翻下一页。”他点一下头说道,“可以吗?”
      龚明灿看着他,微微颔首答应。

      温尔雅整堂课一直看着钢琴角落,看着黑色琴案后坐着的少年和婷婷的少女,他们好默契。

      “最后一组,上来吧。”音乐老师朝她招手,笑了笑,“压轴的都是独孤求败,准备好了吗?”
      温尔雅收回目光,捏着谱子上前。
      音乐响起来,她开口唱,每一个音节都有点颤,像海面的波澜,没几句,她就忍不住瞟向了角落,落了拍。
      音乐老师喊停,“怎么了?学乐器的,怎么还有点跑调了?”

      温尔雅垂眸看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回去吧。”音乐老师难掩失望。

      下课,习知新合上琴盖,起身,龚明灿拉住他。
      “谢谢……”她拽着他的衣角,轻轻说道。
      习知新错开目光摇一下头,离开。

      回教室路上,温尔雅低着头走在队伍中,忽然止步,抿着嘴转身跑开,众人一惊,回头看她跑得肆无忌惮的背影,甩着修长的四肢,马尾晃得像赶烈马的鞭子,是使着蛮力来发泄的跑法。

      龚明灿回到家,妈妈正在茶几上按着计算器算钱,谋划着从哪里再给她省出一笔听力费。
      她轻轻走进房间,小心地锁上门,世界都是静悄悄的,她把书包挂到座椅后背上,沉沉的书压得垂下去,她拉开抽屉,从右上角落的字典一侧摸,摸到她的那只“耳朵”。
      那一天,他的话,就是通过这只耳朵,清清楚楚地传到她脑袋里的。

      被戳中痛楚的少年有些气急败坏,“龚同学,首先,我喜欢谁,不喜欢谁,都跟你没关系。”习知新抽掉她指尖的烟,“其次,我讨厌烟味。”

      她是很会听人讲话的。语气和停顿,每一丝情绪都没放过,满满都是拒绝和讨厌。
      这就对了,一个人的注意力,除了喜欢,不就只能分给讨厌了吗?
      都走进眼里了,还怕走不进心里么?

      放学路上,沈飞檐撞一下习知新后背,不解地问道:“喂,你怎么想的啊,晾你同桌唱单簧?”
      习知新垂眸叹口气看他,“不然,让一个听不见的人唱?”
      “行吧,良心死局。”沈飞檐认命地点点头,“不过我还是觉得奇怪,你怎么突然关心起龚明灿了?你以前对她没什么好感吧,怎么忽然爆发热情?都不带缓冲一下的?”
      习知新踹一脚路上的碎石,一抬眼,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一闪一闪。

      那一天,也是这样的路口,红绿灯在女孩的眼睛里炸开,她笑一笑,潋滟又倨傲,戳他的心脏,“习大神,你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抽第一根烟的吗?”龚明灿巧笑着逼视他,“竞赛后,就是在被你一句话打击得体无完肤之后。”

      注:[1]:网络梗。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见一句话——“我不是鸽,我是累鸟”,哈哈哈,我曾经以为我7月一定能完结呢,现在看看日历,看看大纲进度,无语泪流~辛苦大家忍耐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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