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暗恋》黄晕

47、冰火

　　第四十七章：冰火

　　几个青楼的医学生肩上搭着白大褂回宿舍，路过楼底下，正瞧见这一幕。
　　“啧啧啧，你瞅瞅。”
　　“红楼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堂堂知名学者赖在一宿管那吃窝边草，水灵灵的姑娘厚着脸皮追着男生屁股后头不放，一个比一个没眼力劲儿，真是见鬼！”

　　袁庭鹤蹭完面，心情好转，出门正瞅见从红楼拄着拐回来的温故。
　　“欸，你饿不饿？”他插着口袋问她。

　　温故抬头，见他着丝绒西装，领夹袖口通身雍容华贵，上世纪没落贵族的封建气息扑面而来，历史的经验告诉她，没来头的问好一定是压榨农工的甜枣！
　　“呵呵，不饿。”她只想赶紧奔进宿舍楼保命，奈何单腿蹦不快。
　　“跑什么？”袁庭鹤捏住她胳膊。
　　“呵呵，上楼煮面。”温故努力笑。
　　“你不说你不饿么？”
　　“我这不是客气么，我要说饿，您又不会请我吃饭，是吧？”
　　“嘿！”袁庭鹤眯眼瞅她，“激将法搁哪学的？我可教不出来。”
　　“您到底啥事儿啊！”温故单腿站着累，干脆靠着拐杖问。

　　袁庭鹤摸摸袖口，“是这样，为师有个酒店吃饭的机会，打算让给爱徒你。”
　　“说实话。”
　　“帮我研讨会做个报告。”

　　“我才刚能下地！”温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导师的厚脸皮。
　　“会后有饭吃！”袁庭鹤强调。
　　“我又不能爬着去！”温故顿顿拐棍。
　　袁庭鹤犹疑一秒，“……让何励君送你？”
　　“我爬着去。”温故答应。

　　袁庭鹤捏捏下巴，出家的黄鼠狼不忍心吃鸡似的，“这……不好吧。”
　　“那你直接让何励君去不就得了！”
　　“他刚转过来半年，你打算砸了红楼的招牌附带为师我的饭碗吗？”
　　温故考虑了一番自己的职业生涯，叹口气，“给我报打车费。”
　　“哼，然后你拿着几百块去坐一元公交？”袁庭鹤最知道她这个穷鬼的小九九，“得了，还是我看看谁有空送你。”
　　“不能是何励君！”温故坚持。

　　老袁不解，抬眼打量她，“咋了，你看上他了？害羞？不好意思？”
　　温故：“……如果我说，是他看上我了呢。”
　　老袁一惊，瞪眼深吸一口气气，“哎……可惜了，挺好个孩子，怎么眼神就……唉。”
　　温故扯着笑看他，你继续，嗯，本小姐不去了！

　　人生啊，说漂亮话容易，做漂亮事难。
　　结果还是昏天黑地熬夜写了篇报告，汇报一下近期研究进度，回望一下艰辛的过去，展望一下美好的未来，咱们的征途是征服世界！冲鸭！

　　怀疑是不是各行各业都这么形式主义？温故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洗个澡出来，头发还没吹干，老袁就一通电话打过来催她下楼，温故不耐烦地翻衣柜，之前攒的衣服都没时间洗，皱巴巴堆了一桶，心里不耐烦，随手拿了件不知道什么社团发的文化衫，套上走人。

　　下楼瞅见那辆鲜红的跑车时，温故背脊一凉，就怕见着温子因那张欠揍的邪魅脸。
　　结果顶盖缓缓打开，冒着青春气的男生向她招招手，笑若暖阳，“温师姐。”
　　“阮学弟？”
　　“听说你腿伤了，我送你去报告庭。”阮赋东下车绕到另一侧给她开车门。

　　温故叹口气，抱着电脑包上去。
　　阮赋东始终微笑，系好安全带，稳当上路。
　　温故往旁边挪，她真的讨厌这种又矮又扁的车型。
　　“特地找温大哥借的车，嘴皮子都磨破了呢。”

　　果然二世祖们都是一个圈。

　　温故淡笑，“他一向难搞。”
　　“之前每每年节去温家拜访长辈，倒是都没见过师姐。”阮赋东笑看她一眼，“温师姐太低调了。”
　　“没什么低不低调的，我高中毕业就离开了，和温家再没有牵扯，你不用在意温子因的胡说八道。”
　　阮赋东抿着唇线，勾一抹笑，眼里却还是干干净净的样子，毕竟年轻，“温师姐别想太多了，温伯母端庄温婉，对我们这些上门的晚辈极好，我只怪自己眼拙竟然没看出来师姐。”他的目光落到她胸前的文化衫logo上，笑了笑。
　　温故扯扯衣服下摆的褶皱，她一直很不明白一个世界谜题就是：为什么这些二世祖可以随时打扮得像是要拍杂志封面一样？看着“司机”阮赋东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卑微穷博士温故，不禁陷入了沉思。

　　不过好歹有一样，她还算拿得出手。
　　温故拿出准备的报告，最后浏览检查了一遍，随口问：“阮学弟，你来红楼也半年了，总不能一直洗试管喂白鼠吧，接下来有打算做什么课题方向吗？今年打算发几篇论文啊？”
　　“噗。”阮赋东握着方向盘苦笑，“师姐，行车路上不适合聊这么压抑的话题吧。”
　　温故拿出曾经辅导员训她的正经面目，“小阮啊，年轻人要有规划，你要知道，你现在的位置和资源，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得的么……”
　　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当初习知新无故放弃学位，不也是放着大好的前途一走了之……
　　“师姐，人和人是不同的，有人选择一条路走到头，就有人还想看看别处的风景，不能强求不是？”阮赋东笑答。
　　温故回过神，眼里暗了暗，“但是，你能从那么多本科生里选进红楼，就说明你已经具有超过很多人的潜力，这么令人艳羡的天赋，白白浪费了，不可惜么？”
　　车缓缓停下，会场门口红毯铺开，摄影云集，灯光和媒体对准来宾。
　　几年一度的医学峰会论坛，邀请了多位国内外权威、中外院士、研发机构负责人前来交流和切磋，他们的研究走在科学的最前沿，他们的观点将成为明日业界的焦点，他们是指向未来的人。
　　温故下车举起名牌进入，阮赋东被要求将车停到指定位置。
　　这里不看衣着车马，一张参会证，就足够占有一席之地。
　　这才是她喜欢的世界。

　　“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前辈和医学同仁们，大家好，我是淳宜大学医学院代表温故，在此仅代表红楼研究所展示近年CRISPR-Cas9的研究进展及取得的成果，敬请指教。
　　CRISPR体系最早是在细菌中发现，用以抵御外来病毒或基因入侵的获得免疫系统，随后被改造为一种高效的基因编辑工具，可以完成基因位点和片段删除，插入突变等。基因边际技术可用于基因功能及疾病机理研究、构建疾病动物模型、免疫治疗和物种改良，具有广泛的应用价值和发展前景。随着人类细胞全基因组范围内的敲除筛选，慢病毒载体构建敲除文库，为新药物筛选取得了喜人的突破，我院袁庭鹤教授在此基础上，参与利用GeCKO文库鉴定了对癌症和多能干细胞的……”

　　阮赋东收好车钥匙，却被层层包围的记者媒体挡在外围，各种三脚架摄影机都对准台上的发言人，正在同步向世界各地转播，她清晰流畅的声音传遍整个会场，冷静而自信。
　　阮赋东看着无数台摄影机的转录画面，摸着下巴笑了笑，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发出去。

　　温子因坐在一间奢侈品店的沙发上看杂志，腿搁到水晶茶几上，正要接过一边服务小姐倒来的水，手机忽然震动了一声，他摆摆手不再去接，指了指试衣间，“你进去看看她还要弄多久。”

　　讯息点开，是一张庸簇的模糊照片，因为各种灯光而晕出很多个圈点，只看见红蓝背景的展厅，底下乌压压的西装革履，银丝霜鬓不在少数，只让人想起上学时的各种典礼，冗长严肃又枯燥。
　　发件人大概也是惭于画质，又发了一张新的网络科技快讯截图。
　　冗长枯燥的科研讯息旁嵌了一张发言照，瘦高的姑娘不施粉黛，颜色憔悴，休闲运动衫外罩一件白大褂，脚上一双系带帆布鞋，随手绑的马尾，鬓角散下几丝碎发，她站在小小一方展台，平庸寡淡，却因打下一点天地，眼角眉梢，自信凛然，倏而间活色生香。
　　温故其人，他是不认识的。
　　可他确曾有个带不出门的丑妹妹，那是个没人要的胖丫头，有个十分合心惬意的名字，唤尔雅。
　　香槟色的试衣帘拉开，他等了快一个钟头的丽人终于换装完毕。
　　温子因抬头看她，脂粉敷了三层还在补，璀璨鱼尾裙身姿曼妙，透不过气来他蓦地觉得世事乏味，歌舞升平应酬交错，这些祖辈做完他们接着做的生意，一切都空洞乏味，无聊透顶。
　　会议结束，天幕渐沉，温故跟在一群学者专家们身后，打算去享受她的劳动成果——一顿顶级酒店的免费晚餐。

　　刚出会场，阮赋东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身后还跟着林留荷。
　　温故有点惊愕，“怎么，都去蹭饭啊？”
　　这么多人一起，会不会有点丢人啊？

　　林留荷抱着平板上前一步，“师姐，袁老师出事了。”

　　温故心一沉，林留荷把平板递过来，只见一张贴满了老袁照片的大字报赫然在目。
　　黄底红字，标题瞩目，内容惊心。
　　“阻挠学校科研建设、锦衣华服出入高级酒店、包庇学术不端学生、缺席年度峰会论坛、深夜骚扰学校宿管，私生活混乱！是衣冠楚楚的著名学者，还是衣冠禽兽的虚伪君子？揭开红楼的真面目！”

　　温故睁眼盯着这些字，迎头浇下的一桶冰水。
　　林留荷抿着嘴快哭出来，“师姐怎么办，这张图在学校各个大群流传，已经闹到外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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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发言部分的专业内容请教了一位医学博士的介绍+网上资料杂糅，不专业，勿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