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暗恋》黄晕

33、小半

　　第三十三章：小半

　　温子因把车停在淳宜大学路边，等人途中，从抽屉里翻出一盒卡带，塞进加配的车载卡片机里。
　　这是一首老歌，过了这么多年，已经很少有人再听起。

　　“温大哥？”穿棒球服的少年敲敲他玻璃。
　　温子因调下玻璃，关小音量，“赋东，上来吧。”

　　阮赋东上车，系好安全带，“劳烦温大哥来接我，真是受宠若惊。”
　　温子因勾唇一笑，“咱们两家多少年的交情了，客气什么。”
　　“谢谢温大哥，咱们接下来是直接去和温叔叔他们吃饭吗？走正大门那边方便。”
　　温子因单手握上方向盘，看一眼反光镜，“不，还有点事，你们那个实验室怎么走来着？”
　　阮赋东犹疑地看他，“你说红楼？”
　　“......就是比较破的那个。”
　　阮赋东指了个方向，“温大哥还认识我们实验室的人？”
　　温子因淡淡“嗯”一声，在梧桐道口转弯。

　　阮赋东蹙眉，微笑问：“我们实验室现在人不多，不知道温大哥找谁......”
　　他话还没说完，温子因猛得一脚刹车，阮赋东险些撞上挡风玻璃，被安全带勒了一道。
　　温子因收起敞篷车的玻璃顶，阳光树影洒进来，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搁上窗边朝人行道喊：“温尔雅！”

　　瘦高的女生穿一件宽松长外套，身后背着电脑，胸前抱着一大堆书籍，一边塞着耳机走在林荫小道，脚下梧桐落叶沙沙响。
　　温子因有些不耐地摘下墨镜，加大音量，“温尔雅！温——尔——雅！”配合着汽笛声。
　　鲜红的跑车悠悠哉哉占着道，驾驶座还是个放荡不羁头发半长的纨绔子弟，这一幕迅速成为路上瞩目的焦点。
　　“哔——”后面的车辆跟得不耐烦，开始催促。
　　温子因撩一把头发朝后吼：“吵什么吵，不会绕道啊！”

　　温故被接连的鸣笛吸引，摘下耳机回头，就见那温家大少爷又在横行霸道。
　　“温子因？”
　　温子因卸完火回头，看见温故终于停步，生气蹙眉，“刚叫你半天呢都不答
　　应，聋了吗温尔雅？”

　　温故翻个白眼转身走，不想理会这个喜怒无常的大少爷。
　　“喂！”温子因跟上，“你什么态度啊！还博士呢，新时代知识女性，尊敬兄长懂不懂？温尔雅！叫你呢！给我站住！你还......”

　　温故气极，走近到他车边，“我说过很多遍了，我叫‘温故’，以前叫‘温故’，以后也叫‘温故’，只有这一个名字。”
　　温子因嗤笑一声，指尖擦过嘴唇，冷笑看着她，“呦，丑丫头，长本事了？”

　　温故双手抱着书叹一口气，抬眼看见一边副驾上的阮赋东，笑一声，“温大少爷吃喝玩乐、酒池肉林，该干嘛干嘛去吧，没事儿别来找我们这些贫下中农逗闷子了！”

　　“你以为我乐意来看你臭脸啊！是温老头要喊你回家吃饭！”温子因抬着下巴，狭长眼睛戏谑又轻蔑，下颌的小痣像没擦干净的薄情，“你都多久没回过家了？真是知恩图报、孝敬双亲的好女儿啊！”

　　温故顿步，回身，温子因已经一脚踩了发动机飞驰而去，汽笛轰鸣，宁静梧桐道卷起阵阵枯叶，鲜红跑车肆意妄为，太过扎眼。

　　阮赋东看看温子因的脸色，摸摸鼻子微笑，“没想到温师姐居然是温大哥的妹妹吗？在实验室这么久竟然都不知道呢，温师姐真是低调。”

　　温子因抿着唇，睨他一眼，他一向不喜欢这小子的油滑世故，和商场上那群混了几十年的老顽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满口的仁义道德，满心的尖酸算计，跑车直冲到校门外的红绿灯口，车速刹在白线前一刻。
　　他撑着脑袋摸着方向盘，沉沉道：“她不是温家的人，你不要碰她。”

　　阮赋东仿佛听到天外来音，不敢置信这么尖锐的话竟出自世交之口，多年情分都不要了么？他笑了一声，面色温和如玉，“温大哥开什么玩笑呢，尔是尔非都是我妹妹，温师姐更是温大哥妹妹，我不过是个一辈子读书命的次子，能干些什么？”

　　温子因冷笑一声，“阮家就不该生两个儿子，一山怎容二虎？阮伯父阮伯母真是失策了。”
　　阮赋东微微摇头，指尖摩擦着窗沿，“那自然比不得温大哥好时运，家中独子，众望所归，伯父又如日中天，自当可以放肆韶华，也可以尽心操劳妹妹们的归宿，妹妹们硕人之姿，可千万别被哪家不成器的混小子骗走了。”

　　“你到了，下去吧。”温子因在约好的酒店门口停车。
　　阮赋东解安全带，“温大哥不上去吗？”
　　温子因揉揉眉心，呵一声笑，“我呢，还要去放肆韶华，还是你和楼上那些谢了顶的伪君子比较有话聊，祝阮二公子，早登华发吧！”

　　温故近来有些郁闷。
　　原因来自休假期间和实验室各员的一次唱K，本只是想放松放松，没想到全场唯一和她拥有同年代曲库的，竟然只有何励君，温故汗颜地被带着合唱了几首，人家唱得还颇为不错。
　　“你平时不太说话，没想到唱歌这么好听！”
　　何励君不好意思地笑笑，“哪有，你们别笑话我。”
　　姚笑也附和：“真的，何师兄的嗓音特带一种忧郁气质，唱老情歌太撩人了！”
　　“哈哈哈，真的吗？”何励君摸摸后脑勺，“我以前还参加校园歌手，不过那都是好多年了，真是一段令人怀念的日子啊！”

　　姚笑和温故拍手鼓励，“你唱歌真的很不错，香港四大天王级别的！不要自卑哦！”

　　本只是出于同窗战友间的友好互吹，没想到温故偏偏还吹出事儿了。

　　“呜呜——”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温故放下笔，掏出来一看，又是何励君发来的语言，揪着眉点开，自顾动情的老歌，温故听得浑身汗毛颤栗。

　　何励君接着发来信息：“刚想起一首谭咏麟，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没忘词。”
　　温故撑着脑袋，单指敲键盘，“哈哈哈，真好听。”
　　“真的吗？你不是取笑我吧？”
　　温故叹口气，“没有，真的。”
　　“那我以后经常唱给你听。”
　　温故愁苦，大可不必啊！她正要打字回绝，对面又发来一条：“也只有怎俩能体会到这些老歌的美了。”

　　她打字的手一顿。
　　素来沉默自卑的何博士，封闭内心敞开一回容易么？
　　身边还只有你一个年纪够大的，你不聆听谁还能聆听呢？
　　偏要把人刚对新环境伸出的触角撵回去么？
　　咱可是长在红旗下善良敦厚的好同学啊！

　　她默默把编辑框里的拒绝删掉，换上“好的，很好听哦，继续加油！”
　　“谢谢你，我会加油的！”

　　温故松一口气，继续看桌上的资料。
　　手下压着的草稿纸上写满摘抄的关键词，高温、RSL、烈性传播、死亡人数......
　　她看得触目惊心，手心冒汗，这份资料根本不在红楼一直以来的研究领域内，为什么却被封存在红楼呢？

　　习知新这天调休，买了些蔬果回家，打开冰箱，发现侧边柜的牛奶和酱料都快过期了，打算一会再去超市买些新的，将原来的拿出来装进包里，打算带去医院自己解决。
　　“知新回来了？”林枫从房间喊。
　　“嗯！刚回来！”他拉上背包拉链，走进林枫房间，她刚睡醒午觉，头发乱蓬蓬的，眼睛也有点迷糊，懒懒打个哈欠看他，“你怎么丑了这么多？”

　　习知新苦笑，“我又不靠脸吃饭？”
　　林枫闷闷看他，“可惜了我的好基因。”
　　“是啊，真是抱歉哦。”
　　林枫努努嘴，“不过还好智商没拖我后腿！”
　　习知新笑着从衣柜里取下一件外套，“那么天才市民林女士，您要不要去逛超市买好吃的呀？”
　　林枫起身，伸出手任习知新把外套套上来，“嗯，都快过年了，也该买点年货了。”
　　习知新俯身帮她拉拉链，“买些能存放的吧，我可能没几天假。”

　　林枫转头，点点他的肩膀，“那小故呢？小故回来住吗？”
　　习知新一愣，拉好拉链起身，轻声道：“还没定呢。”

　　林枫生气，“过年诶，老祖宗几百年几千年的团圆时辰，你们这一代人怎么一点仪式感都没有......婚礼也不办！”
　　习知新抿嘴一笑，“我们工作都忙嘛。”
　　“忙到没时间办婚礼？我就不信了，那么大各医院没了你就不行了？你去之前人家不也运行得好好的嘛！”林枫生气，正色起来，“习知新我告诉你，我们家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家庭，你不能拖着不给人家一个名分的，人家姑娘的家长会怪罪我们的！”
　　“知道了，知道了。”习知新抚上她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慢慢来好不好，我们先去超市吧。”

　　林枫瞥他一眼，“那我想吃剁椒鱼头，小米椒炒肉，青椒炒蛋，还有花椒......”
　　“好的好的。”习知新点头。
　　“那都要你做，今天我要休息。”
　　“行，林女士，我们赶紧走吧！”习知新叹口气，当然得我做，你做得可太难吃了。

　　超市，习知新认真挤在一群阿姨中挑青椒。
　　林枫抱着两盒草莓走过来，“你看哪一盒比较好？小故不是最喜欢吃草莓嘛！”
　　习知新淡淡点头，“都行啦。”
　　林枫左看看右看看，“那就都要了，让小故多吃点，待会儿再去买只□□，这孩子太瘦了，得好好补补......”
　　“嗯......都行。”

　　林枫撞一下漫不经心的习知新，“喂，臭小子，小故过年会回来吃饭吧？”
　　习知新把几支青椒放进袋中，抬眼看着林枫满脸期待，垂眸勾了勾嘴角，“嗯，她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