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暗恋》黄晕

19、红果

　　第十九章：红果

　　亲爱的同桌温故：
　　温故同学，展信佳。
　　你去了新的家庭和学校，必定是令一番新的开始，希望你好好学习，力争上游，和家人同学都能相处愉快。
　　对于上一次的迟到，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抱歉，虽有理由可辩，但这都不能成为理所应当的借口，我向你诚挚地道歉，也真心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另外，再过不久就要小升初考试了，数学必考的圆柱和圆锥体积你会算了吗？一想到你在升学关头面临这么多变故，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想来想去，抄了一份数学笔记，复印了近期的练习卷，附上给你买牛奶的零用钱，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好好学习，好好锻炼，加油哦！

　　此外附上两则公式：
　　V=πr2h=sh
　　V=1/3sh

　　送分题一定要拿下哦，期待你的好消息。
　　预备超人习知新

　　习知新把写好的信交给林枫，伸手牵到了胳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口气。
　　林枫赶紧把他扶着靠到病床上，“让你嘚瑟！现在好受了吧。”

　　“那个小姑娘......”
　　“没事啦！”林枫拿起一个苹果削，拿刀剜了一块递到儿子嘴边，“放心，只有你最惨！”

　　习知新嚼着苹果，“哪有你这样的妈......唔......”他抬手想摸头，被林枫一把拽下来。

　　“别碰！都这样了就别做什么表情了，拉到头上的伤口！”
　　“我简直像个木乃伊。”

　　“你可别抱怨了，要说最惨的，那还是我，你要是撞坏了脑子，我真是赔大发了，嫁了个呆子就算了，还生了个傻子......你那天一身血跑到人家书店奶茶店里去，真是把人家开店的老人和小姑娘吓坏了！”

　　“是我的错，也没来得及道个歉。”
　　“你可得了吧！”林枫敲敲他吊起来的石膏腿，“就你这腿，能一路从商业街拖到街心花园也是奇迹了，你再拖一拖时间，下半辈子就不用下地了。”

　　习知新歪头，拒绝苹果。

　　此时喧闹的声音从门外涌进来，西装革履挂着工作牌的大人，举着相机话筒闪光灯的眼镜人，还有只在入学典礼致见过的校领导。
　　“这次我们来，主要市看望见义勇为的优秀少年习同学的，习同学在上周六商业街区，面对刹车故障的汽车扑面而来，他本可以闪开，却选择了上前一步救下即将被撞的五岁小女孩，以致自己身负重伤。”
　　“并且充分发扬了雷锋精神，做好事不留名，在将昏迷小女孩送上救护车之后悄悄离开，这一切都被我们的监控摄像头记录下来。”
　　西装革履大油头的领导站在习知新窗边侃侃而谈，面带红润热情的微笑。

　　习知新觉得很神奇，这个人可以脱口而出关于他的事情，关于事情的细节，却可以始终不看他一眼，眼睛就没离开过摄像机镜头，直吵得人头疼。

　　“习同学在校就一直品学兼优，团结同学，热情大方，能培养出这样的学生实在是我校之幸，经过我校各组织和上级开会决定，授予习同学市三好学生、先进分子称号，希望他能成为学生们的榜样！”
　　校领导来到病床另一侧，和之前发言的领导友好握手。

　　记者按下快门，两边是喜笑颜开的大人物，习知新愁眉苦脸躺在病床上，他打石膏的腿被吊起来，像一脚踹了过来。

　　“当当。”病房门被敲了敲，穿白袍的医生看着这满堂彩咳了一声，“咳咳，医院需要保持安静，病人需要休息。”

　　完成任务，领导们出门，到门边想起来习知新还是个即将升学的六年生，招呼林枫出来谈一谈升学事宜以及各种奖励事项。
　　“哦。”林枫将啃到一半的苹果塞到习知新嘴里，出去了。

　　习知新用没受伤的手把苹果掏出来，放到一边的柜子上，然后艰难地侧转身子身子，摸到柜子抽屉里的一本黄皮封面字帖，里头鼓鼓囊囊夹了一张画。
　　他抱着字帖，转身靠在枕头上，调整好姿势，才缓缓将字帖打开，拿出那张画。
　　画上的姑娘脸颊饱满，神色惬意，靠在操场边的大树下睡得香甜。
　　画纸边缘被溅上了几滴奶茶渍和一个沾着血渍的指纹。

　　“老板......咳咳咳，请问留下这些东西的人呢？”
　　“她好像给家长接走了吧。”
　　“走了！”
　　“对啊，刚走没多久，呀！你头上流血了......诶，别倒下，醒醒啊！”

　　习知新转过头，拉扯到头顶伤口，眼前一片眩晕袭来，他抱头皱着眉头，浑身一颤，字帖翻页掉下来，夹着那张素描画，滑到了地上。

　　他伸手去抓却抓不到，一抬头只瞧见医院窗台上摆着一只水瓶，窗台上挂着换洗的灰色T恤和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有风钻进来，长裤脚被逗得四处乱窜，露出底下水瓶里插着的两串草莓糖葫芦，糖衣被摔得粉碎，草莓也掉得零落，可它的颜色，依然那么鲜艳通红。
　　那一天，女孩一反常态，顶嘴逃学，变得凶狠跋扈，还靠小聪明打了“胜仗”，咬着通红的糖葫芦指着他付钱，她得意忘形的双脸也是那么通红，他看着她的耳根也是。

　　·

　　汽车驶上跨江大桥，高低错落的建筑群都被压在底下，谁家的院落晒着飘扬的花绿大床单，又是谁养的白鸽结队盘旋着归家，谁把落日镶在电信塔顶端。熟悉的城市不断后退，只有这车中人和晚霞一起飞驰，无限遥远的橙红和烟紫在漫漫云层肆意渐变，看起来、闻起来都像是酒酿梅子。

　　陈雅音伸手想把女儿抱到怀中，却不料温故向车窗一侧挪了挪，躲开了。
　　“小故，别哭了。”

　　温故吸一把鼻涕，看着窗外，有穿校服的中学生踩着单车，三五成群，笑意张扬。她哭得更狠，她害怕再也见不到那个少年，见不到他拔高长大，见不到他眉眼舒展，见不到他穿宽大的校服迎风把单车骑得飞快。
　　无需他追风，是风要追他。

　　她越想越哭，还拒绝任何的安慰和纸巾，以至于双袖邋遢，眼眶红肿，头发乱糟糟，到达新家时，已是十分难看。

　　不怪奉命来接人的温大少爷一开车门，就嫌弃地嘲笑，“嚯，丑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