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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覆舟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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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姜朝覆灭,汉族式微,边族入侵。
连年纷飞的战火,竭泽而渔的政策,致使田地荒芜,人口锐减,中原一片萧索景象。
汉族渐渐学会与别族融合混居,得以在短暂的和平中苟延残喘。
二十年前,河北刘灼军横空出世,带着四大猛将,战无不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扩大地盘,割据太久的神州大地终于呈现出了统一的趋势。
可惜刘灼在陪待产妻子回乡途中经过骊山,被涿郡韦氏残部准确埋伏。
刘灼率部数十人突围无果,最终身中毒箭,一代战神就此陨落。
当今皇帝杨肃,原是刘灼在东边的盟军,在四将失去主上,群龙无首之时,趁势而起。这个面相温厚的儒将,在短短几年内完成了刘灼的未竟事业。大一统的王朝再次出现,国号为禹。
而定元帝杨肃,即位后第一件事即尊荣刘灼为神威武大将军。且对原刘灼部下卫氏,梁氏,杜氏,元氏四将及其后人倍加礼遇,沿用平征,镇北,抚顺,靖室将军名号,分赐邛州,兖州,沧州,共计 34 郡,一一加封王爵拜总正一品都督职,兼治军民。
新朝建立后不久,靖室将军元朗因旧伤复发身故,定元帝更是将其独子元朔养在膝下,王爵封号一概承袭,成为史无前例最年轻的王爷。
一系列怀柔手段,将刘灼旧部稳稳安抚,定元帝自此坐稳了王位。
近三百年的乱世,结束不过十余载,这片土地休养生息,迅速变得繁荣昌盛起来。
定元十五年六月
夏末时分的晌午,十字街上的小贩们当街撑开一溜大青布伞,伞下放着长凳子,铺满了货物。
金桃,白桃,药木瓜琳琅满目,沁着甜香,皆是时令。
不远处沿街的店铺更讲究些,凉粉拌上沙糖,上头缀着剖开的桃瓣,装在银质容器里,一个个码在装满冰水的盆子里,水灵灵泛着白雾,是富贵人家最爱的小食。
十字街此地,是怀硕郡最热闹的地方。
邛州十三郡,地处西南,皆是平征王辖下,其中怀硕郡是王府坐落之地,自然商贾云集,往来互通。
隔着一条街,街边的喧嚣还未散尽,一座府邸依朵尔山而建,门庭整整占据了半条街,旁侧再无其他人家。
朱色正门,门钉九纵七横,门前石阶上下皆有玉石护栏,高悬牌匾——平征王府。远远驻足可见正殿灰色筒瓦屋顶与屋脊上的琉璃吻兽,端的是气派威严。
平日王府正门紧闭,仆从皆从角门进出,主人出行自然有其规格,大多也使用侧门。
倒不是说王府高不可攀神秘可怖,因着王府人口众多,每日饮食起居所需,进出运货的人和车就足够让角门外车水马龙,管事的也多得在那盯着。
故而也有商贩会凑到街口附近,趁机推销一二,一来二去的也就形成了约定俗成的小集市,更是热闹。
今日的王府却不同,清早时分,就有几批仆从出行,皆是神情紧绷,行色匆匆,采买香烛白布一类物什,几个管事甚至出来将街角的商贩赶了走。
不多时,王府中有人身故的消息就在城中传开了,待得卯时一过,王府庭前院后都扯上了黑纱,再见王府中人皆是一身缟素,便坐实了这般传言。
于是,难得有大事的怀硕郡炸了锅,十个人里有九个都在议论着此事。一些给王府惯常送货的,消息更灵通些。
此时坐在店铺的廊下,蹭着里面冰盆的凉意,说的叫一个有鼻子有眼。
“那头可真是出了大事了…李管事那脸色,吓得我今天份的钱都没敢当面数就跑了。听说死的是个主子?”
“嗨呀,可不是!这么大阵仗,你知道死的是谁吗?”
“谁呀谁呀?”
“快说说!”
本是两三人散散暑气时的闲聊,听得这话题,自有好奇的人凑过来,催着原本说话那人继续。
“说出来吓你一大跳!” 那人看大家都围过来,说得愈发起劲,伸出食指晃了晃,”是府里的大公子!”
“呿!就你惯会卖关子!”听着的有人不满意了,”还以为是谁呢,那大公子不是打小体弱多病连门都不出吗,见天的老参补进去也没听说好转,沈大夫那家医馆靠他一人的药材就养活一半呢,就他死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啊。”
“非也非也~~”那人被质疑了也不恼,拖长了调子,成功再次吊起了大家的胃口,才慢条斯理道,”奇特的是死因——大公子呀,是被养在半山的那群老虎给咬死了!”
“吓!真的假的?!那不是王府自家养的吗?怎么还咬人呢?” 一大娘刚从篮子里掏出个水梨,还没来得及咬上一口,就惊叫起来。
“就是就是,不能够吧,我们在背面捡柴火还见着有牌子竖着,不让进呢!那才到哪呀,隔着半座山呢。他们那面不得有人守着,大公子那身份多贵重,能没人保护?咬上一口都是稀罕事,哪能咬死!”
“哎哎——不信算了,让开让开——” 那人见大家纷纷耻笑他胡说八道,顿时恼了,气鼓鼓的拖起板车就往人群外挤。
“你这小子真不经说,哎呀,拿着拿着——” 大娘看的好笑,手里的梨子塞了过去,人群一哄而散。
“不过说不得,大公子死了,王爷王妃得去掉半条命,听说是当眼珠子护着长大的。听说这大公子命格太薄,连个正经名字都没取,也是个可怜人。”
“可不是,听我那在王府做工的二弟家说,小时候差点没站住,求了不少药呢。这不,只见各自稀罕玩意买回去,人都不舍得放出来,怕见了风。没想到养了这么些年,还是没了… 哎,这深门大户的,也留不住人命啊。”
“谁说不是呢,对了,那大公子没出过门,你二弟家的见过吗?只听说是个天仙一样的人。”
“没吧…病了这么多年,再好的皮相有什么用,还不如多吃两碗饭。今天割点肉回去,给我家小子好好补补。”
“对对对,不说了。哎,你上次买的…”
晌午歇脚的时间一晃而过,该收摊的收摊,该做活的做活,即使烈烈炎日的空气里凝着暑意,不少人也匆匆走在烤的烫人的路上,不再贪图一片阴凉。
什么王府,什么人命,也就是闲暇之余的一两句唏嘘,远不及半扇猪肉来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