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佳人》尹椀孑如

142、怡贵人

　　“主子？”
　　萍儿的声音隐隐约约，我睁开眼看，却见玄烨喜笑颜开。
　　玄烨将我扶了起来，说道：“是我一时糊涂，让你受苦了。”
　　我口干舌燥，开口道：“萍儿，给我拿水。”
　　萍儿迅速走去给我倒了水来，玄烨接过瓷杯小心地递到我的嘴边，问道：“还想吃什么？吩咐萍儿去准备。如今你有孕在身，得好好补补。”
　　那话，恍若惊雷，我顿时就被水给噎着了。
　　“咳咳！咳咳！”
　　“别急别急，慢点儿喝。”玄烨立即将杯子给了萍儿，坐到床边将我搂着轻轻拍我的背。“那么粗心大意，自己有身子了也不知道？”
　　我这才起来，难怪大聪明会啄我的肚子，还给我送鱼过来，临走的时候说“保重身子”。我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不知为何脊背一阵发凉。这孩子是容若的，要是被人发现，我死一万次都不够了。
　　孩子，这孩子造孽呀，来得真让人防不胜防！
　　皇宫禁锢把我的心折磨得遍体鳞伤，如今又是雪上加霜。我想要孩子，因为他是容若的；我又不敢要孩子，因为他不是玄烨的。进退两难的我究竟该怎么抉择呢？
　　我盯着室内地上的几缕阳光，陷入了迷惘。
　　不知为何，我的眼睛渐渐模糊，但是又不得不抑制自己。我喜得贵子，到底还是要装模作样高兴高兴。
　　我想说点儿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九功进来对玄烨小声道：“万岁爷，明大人求见。”
　　“嗯，书房候着。”玄烨回答后又对我耳语说道，“当心朕的宝贝孩子。”
　　我装模作样笑了一笑，看着玄烨和梁九功离开了。
　　萍儿走来喜道：“奴婢恭贺主子。”
　　我皱了皱眉，无奈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自顾地干笑了两声，掀开被子下了床，萍儿随即找来了衣裳给我披着。“萍儿，你觉得我是留它不留？”
　　“主子若产下龙嗣，到时候母仪天下，想要什么还愁找不到吗？”萍儿是话中有话，我自然是知道她指的是冰晶玉兰。可是等我母仪天下，又该等到何时？而且历史上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人。照理说，我之后应该是离开了皇宫的，至于为何离开，我还真是想不到缘由。
　　如今，明大人在朝中只手遮天，再加上我在后宫得皇上圣宠，他应该真的是叱咤风云了。历史上的纳兰明珠同为一代权臣，这点儿倒是没有变的，而历史上的我，就有待确认了。
　　现在还有一个要紧的事情：我怀了容若的孩子，这个真相必须要告诉他，不然他误会了我和玄烨，一定会痛上加痛。但我是后宫宫妃，他是御前侍卫，我该如何面对他，又该以何种方式告诉他呢？
　　这天傍晚，巡逻的侍卫依然经过了储秀宫，我伫立在墙边却不知所措。
　　萍儿说道：“主子，奴婢去把念秋和笑青找来陪主子玩扑克牌吧，主子解解闷。”
　　“寒音身边只带了凤遥，现在还好吗？”
　　“内务府自会给昱贵人安排几个侍奉的奴才，主子就别担心了。”
　　我转身往回走进了屋，去妆台把头上的珠钗都卸下了，后又忽然记起在冷宫的时候小聪明送了我一只簪子。于是，我问萍儿道：“小聪明给我的那支金簪呢？”
　　“奴婢给主子放好了。”萍儿从旁边拿过一个小盒子，将那簪子递给了我。
　　我接过簪子又想起了那只荷包，“荷包也在你那儿？”
　　萍儿犹豫说道：“什么荷包？”
　　“没事，你不知道就算了。反正也不是我的东西，我懒得去管。”我接过簪子仔细想了想，总觉得它挺熟悉的，于是又问，“萍儿，你看这簪子，有印象吗？”
　　萍儿思索了片刻，说道：“确实挺熟悉，但是奴婢有些记得不清了。好像……是在保和殿的时候……奴婢不确定。”
　　“哦，我想起来了。难怪难怪，我就说嘛，昨天那么恰巧，都不过是别人的圈套。”我将簪子放到了盒子里交给萍儿说，“先收好，以后或许会有用处的。”
　　“奴婢明白，主子放心。”
　　现在的重要事情除了找到冰晶玉兰就是告诉容若孩子的真相，这夜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无法入寐。
　　第二天，我早早地更衣洗漱，又无心吃饭，正准备离开屋的时候就听见了外头闹哄哄的声音。天还未亮，又会是谁在外面惹是生非呢？
　　女子的声音：“昨日我都可以来，为何今日却不能了？”
　　男人的声音：“怡贵人别为难奴才们，皇上有旨，静妃娘娘需安心养胎，任何人不得前来探望。”
　　我好奇地看向萍儿问道：“怡贵人是谁？”
　　萍儿对我眨了眨眼睛说：“主子有孕在身，记性却不怎么好了呢。怡贵人是主子的表妹，莲儿姐姐。”
　　“莲儿？她怎么成了贵人？”我想不出个缘由，只好出了屋子。
　　储秀宫宫门口有侍卫把守着，莲儿身着宫服，手上还提了一个食盒。她看见我之后，高兴地往前走了一步，而侍卫随即就抽出了佩刀。
　　“放肆！”我急急地走了过去，“本宫请妹妹过来，你们竟敢对她动手动脚的？你们好大的胆子！”
　　一个侍卫收了刀，拱手对我说道：“静妃娘娘，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入储秀宫半步，奴才们不过是为了娘娘的安全起见，请主子娘娘恕罪。”
　　“你确定皇上说的是不准任何人入储秀宫半步？”
　　这个侍卫没头没脑地犹豫了片刻，后答道：“是，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那就好。”我转头将手给了萍儿，笑道，“萍儿，咱们走。”
　　我前脚刚踏出宫门，这侍卫又伸手拦住了我，紧张道：“静妃娘娘！您不能出去！娘娘若有半点闪失，奴才们性命不保啊！”
　　“本宫刚刚问你，你说了皇上只是有旨不让外人进来，但是皇上并没有不准许本宫出去啊？”我见这侍卫没有收手的意思，继续说道，“你们要是再敢拦本宫，后果自负。”
　　我说完就直接离开了，侍卫们没敢再拦我。
　　走了一段路之后，我才问道：“莲儿，你怎么也进宫了？”
　　“嫔妾仰慕皇上已久，姐姐不要生气。”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我见莲儿笑容可掬，也不忍心拆穿她，她忽然进宫想必另有缘由。“没关系，你不说就不说好了，我也不会勉强你。只是……皇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嫔妾不进宫，又怎么能跟皇上日日相见呢？恐怕也只是一辈子共饮长江水了。”莲儿的眸子里充满了喜悦，但是在那喜悦的背后，我看到了分明的虚假和无奈。“之前是嫔妾的错，本想让萍儿将那《卜算子》捎给皇上，怎知那词落到了别人手里从而引起了误会，所以才连累了姐姐。嫔妾与姐姐从小同吃同住，后又受教于同一个先生，字迹到底是一样的。”
　　良久良久，我只顾走着，半晌说不出话来。天边隐隐有些隐隐光亮，甬道里的灯火时暗时明。
　　我们随意走着，走到了御花园，到了一处小亭后，莲儿又道：“姐姐这么早起，一定还未用膳，嫔妾准备了姐姐以前最喜欢喝的粥。嫔妾想着先早点儿送过来，没曾想姐姐也起身了。”
　　“谢谢莲儿，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姐姐哪里的话，嫔妾不过是送了一碗粥，岂好意思讨来姐姐的一声谢？再说了，谢府供嫔妾吃住这么多年，嫔妾应该向姐姐道谢才是。”
　　莲儿为了我那场情词案葬送了自己的后半生，我到底是欠了她一个天大的人情。纵使我现在的身份是谢静，但我到底不是谢静，她自然是知晓的。
　　我接过了莲儿递来的碗，看着她却想入了神。
　　小亭之中，如花似玉的人儿，到最后会否在深宫里人老珠黄？又会否在命运的安排下黯淡无光？
　　莲儿忽然问道：“姐姐怎么了？”
　　“莲儿，到底是为什么？”
　　“姐姐在说什么？嫔妾听不懂。”莲儿将目光挪走了，盯上了亭外的风光，“嫔妾还要去慈宁宫请安，暂且不陪姐姐了，姐姐保重。”她起身对我盈盈施了一礼，缓缓下了阶梯走去了。
　　这是莲儿第二次救我了，当初我和她素昧平生，她救了我一次。而她后来落入了香醉苑我又救了她，按理说我俩算是两清了，这一次她没必要赔上自己的半生给我找个台阶。
　　入冷宫是我自愿的，就算玄烨有这心思，他也不会轻易说出来。
　　萍儿在旁边小声道：“主子，粥该冷了。”
　　我随手将碗放到了桌上，“我没胃口，不吃了。”
　　“主子，怡贵人一片心意也是难得，主子好歹吃两口吧。”萍儿又将碗递来给我，“主子不饿，小主子会饿的。”
　　我下意识地抚上了小腹，心中渐渐暖了起来。权当是为了孩子，我也没再推脱，将就着喝了半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