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尚风流》慕容华

2、故地重游

　　“娘……”，柳青青哭道，“就算梅岚不许其他人去云深阁，也让青儿送一送您罢。”柳静姝养育柳青青十多载，既是慈母，也是严父，虽然柳青青已知她和柳静姝并没有血缘关系，但十多年的关心爱护让人感动异常……谁言寸草心，报的三春晖！
　　在柳青青的强烈要求下，柳静姝一行三人登上了去云深阁的马车，梅岚的云深阁位于姑苏附近，而吴府正好在姑苏城内。一路上，三个人都心事沉沉的，柳青青既记挂着柳静姝的病，又对当年的灭门惨案有诸多猜测，一路上都没能睡好。
　　“娘……”柳青青又一次从睡梦中醒来，自从柳静姝走之前将她的身世之谜和盘托出后，柳青青就老是做噩梦，梦魇不断。在梦中她仿佛回到了她一点印象也没有的吴府，府中的人来来往往都忙活着自己的事，不少人笑语晏晏，看得出府里的氛围很是和睦。突然听到刀剑争鸣的声音，刚才还在她面前谈笑的两个丫鬟突然就胸口渗出了血，倒在了地上。柳青青回过头，发现刚在还在忙活着的那些人突然之间都倒在了血泊之中，一个粉色的身影好像往她这边看过来了，然后直直地倒了下去。“娘……”柳青青不由得叫了起来，说来也奇怪，她从来没去过吴府，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也压根就没有印象，近日却屡屡在梦中梦见十几年前那桩灭门惨案，好像提醒着自己去解决些什么。
　　“青儿，你又做噩梦了吗？”，柳静姝问到。柳青青抬头，一眼就看见柳静姝关切的眼神，匆匆摇了摇头，“近日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梦见吴府，还有许许多多我不认识的人。”柳静姝看着日益消瘦的柳青青，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一时莽撞告诉她当年的那些事，青儿年纪尚小，实在不应该承受这些。于是，柳静姝将柳青青揽在怀里，柔声安慰道：“青儿别怕，你娘的冤屈中有沉冤得雪的那一天，你别过分伤心了。”
　　“母亲，我想替我娘报仇！”柳青青一字一顿地说道，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那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柳青青沉默了，是啊，陈年旧事，跟这桩惨案有关系的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有些可能都不在人世了，千头万绪实在不知道应该从何查起。可是，不管难度多么大，也不管那个人到底是谁，我都要他血债血偿！
　　“前面就到姑苏了，明日应该就能到云深阁了”，李季舟在前面赶着马车说到，“你们娘俩一路奔波也辛苦了，要不去姑苏城里歇歇脚，正好给马儿喂喂草料。”
　　“也好，我们去客栈沐浴修整一番，再去云深阁，也不失了我们的敬意。”柳静姝道。
　　“母亲，李先生，我想去吴府看看。”，刚到客栈，柳青青就提议道。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李季舟皱眉道。
　　“这是为何？”
　　“你们有所不知，吴府虽然荒废多年，但听一些道上的朋友说，多年来一直有人在密切监视着吴府，任何进入吴府的可疑之人都会莫名其妙地失踪。有叫花子想在吴府下铺，结果第二天就横死街头；也有一对小年轻私奔，小两口想在吴府躲避追兵，结果不知所踪，直接消失了……发生的怪事太多了，很多人都传说吴府是一座鬼宅，任何进入吴府的人都会被恶鬼缠上……去年有个狂生不信邪，借着酒气进了吴府，第二天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也不言语，还没到家就气绝身亡了……”
　　“难道李先生也信鬼神之说？”柳青青看李季舟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不由得轻笑道。
　　“非也，我只是提醒你们，这吴府虽然荒废多年，但里面有很多古怪。如果非要去，还是天黑以后，我们偷偷潜进去比较好，切忌不要惊动别人。”
　　“想吴府也是大户人家，亭台阁楼应该是不差的，怎么荒废这么多年都没人买呢？”柳青青疑惑道。
　　“一夜之间，吴府二十余口人被灭口，死过这么多人，谁敢买？”
　　“难道就没有外地的客商，不知情地想买下吴府？”
　　“吴府当年的案子是大案，谁会不知？况且瞒也瞒不住，就算有不知情的外地人看上了吴府的好地段，好景致，不多时候也会被告知吴府的事。因此官府虽然把它充公多年，但依然卖不出去，因此也就荒置了，目前属于无人管理的状态。”
　　三人叫小二上了些好酒好菜，用过之后就回房休息，准备子时出发去吴府。柳静姝由于久病体弱，不便跟随，就由李季舟带着柳青青穿着夜行衣悄悄溜出了客栈，准备伺机潜进吴府。
　　日间繁华的姑苏城，此时已经没有了人影，家家户户门口的灯笼照得大街分外明亮，只剩下更夫一声声疲倦而机械的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李季舟偷偷观察过，吴府后花园的西北角正对着低低矮矮的民房，此时一片静谧黑暗，从这里进去最为隐秘和安全。于是，李季舟率先翻过墙头进去了，这可苦了柳青青这只小菜鸟，望着高高的墙角分外踌躇，硬着头皮翻了几次，不是够不到墙头，就是好不容易够到了，但半路还是摔下来了。柳青青恨自己没用，家就在眼前，自己却进不去。李季舟怕惊动别人，连忙翻出来，将柳青青带了过去。
　　“现在可知道辛苦练功了？”李季舟挪耶道。
　　柳青青不理他，抬眼向吴府望去。月光下的后花园满目苍夷，杂草丛生，一片凄凉，让人很难想象这里以前是富甲一方的吴府。柳青青信步走去，突然觉得这吴府有些古怪，可是又说不清楚哪里古怪。柳青青于武艺的修炼上是草包一个，不然也不至于跟着李季舟多年只勉强会一些三脚猫功夫，轻功更是惨不忍睹，连高一点的墙头都翻不过去，但她多年来酷爱读书，尤其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杂书，对奇门遁甲、机关等尤其感兴趣，因此一进吴府的后花园，她就嗅出了不对，但又说不清到底哪里有问题，因此，她止住了欲望上房去的李季舟：“李先生，且慢！”
　　“青儿，这里可是有哪里不对？”李季舟疑惑道。虽然李季舟从来不吝啬嘲笑柳青青的武艺，但他对柳青青研究的那一套还是挺佩服的，日场柳青青就经常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创意，刚收她为徒的时候，自己可是没少吃过暗亏，至于同门的师兄弟，也经常被她布下的机关戏弄。经年累月，在自己和徒弟们想法设法避开陷阱的努力中，柳青青的机关术竟然提高不少，擅长机关术的人，自然而然能很敏锐地发现别人布下的陷阱。
　　柳青青在原地小范围地走了走，似乎努力在从各个角度观察上房，突然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李先生，你看那几块石板。”李季舟顺着柳青青的手指望过去，观察良久，好像也没发现什么。柳青青解释道：“石板如果经常有人行走的话，在常走的地方会形成比较光滑的磨痕。吴府按说已经荒废多年了，平常应该不可能有人进来，可是你我脚踏的这几块石板表面却非常干净，应该是经常有人行走所致。而那几块石板却布满了青苔，好像有人特别避开这一段路似的，但是青苔却只长在石板的表面，石板的缝隙确实没有任何东西的，我怀疑那几块板就是陷阱，人一旦踩上去就会掉下去……”
　　“听说大户人家为了预防盗贼，不但会养家丁护院，还会设置一些陷阱，这不会是吴府原来的机关吧？”
　　“应该不是”，柳青青笃定地摇了摇头，“后花园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一般在这里散步也是些妇孺孩童，谁会把机关设在这里啊，吴府肯定有古怪！”
　　柳青青和李季舟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一段路，向上房走去，是吴府从外表看来破败不堪，上房也蒙着不少蛛网，但柳青青总有种感觉，有人长期生活于此。很快，柳青青就证实了这种感觉并非空穴来风，吴府里面的井依旧清澈，并没有因为多年没有使用而沾染杂志，井边有一路的植物明显比其他的植物更加茂盛。沿着那一路的植物，柳青青来到了厨房，厨房里面整整齐齐，囤积了不少的新鲜蔬菜，看样子够十多个人吃三五天，原来的烟囱好像已经堵死了，在原有烟道的基础上，另设了一只管子，引向池塘，这样油烟就能不被人察觉了。可是是谁费劲心思在这里隐居这么久呢？柳青青和李季舟都觉得十分古怪，但是他们一间间地摸排，发现除了不起眼的厨房，其他地方根本就没有人住的痕迹，不对，这地方肯定有问题！就算柳青青在机关术上有些造诣，但吴府的房间实在是太多了，短时间内她根本看不出所以然来，怕停留太久惹人注意，又记挂着柳静姝在客栈没人照应，只能匆匆看了个大概，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回到了客栈。
　　第二天，柳静姝问起夜探吴府的经过：“青儿，你昨晚夜探吴府如何，可由什么发现？”
　　“吴府虽然表面上破败不堪，但里面其实别有洞天。”
　　“咦，此话何意？”柳静姝奇道。
　　“我和李先生昨晚发现，吴府虽然看起来荒废许久，其实有人居住！闹鬼之说，恐怕是有人为了隐藏自己的痕迹而故意散布出去的。”说完便将昨晚所见所闻细细地说与柳静姝。
　　柳静姝道：“那你可发现他们藏身在哪里吗？”
　　“青儿没有发现，但一定就在吴府里面。若我留在姑苏城，留心打听探访，一定能发现什么异常的。”
　　“那你去过吴府的密道吗？”
　　“吴府密道，我当年就是在那里发现的你。”
　　“母亲是觉得有十多个人躲在密道里面搞事情？”
　　“那应该不会，吴府的密道非常隐秘，也很狭小，最多能藏进主人家，不可能有十几个人，而且他们在那里也没办法做任何事啊。”
　　“那吴府有可能存在另一个密道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母亲没给我说过。不过当初你藏身的那个密道在上房的一副画后面，画后面有两个机关，你只能拧动那个红色的茶杯，那个白色的茶杯万万不能动，否则这个房间都会垮塌。”
　　“那这样的话，我得抽空去那个密道一探究竟。”柳青青不由得被那个古怪的吴府勾起了兴趣，也急于解开十几年前的那个谜团。
　　“静姝，我们得出发了”，李季舟给马儿喂饱了草料，在门外催促道，“你的病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况且我们已经和梅岚约好了今天上山，我们不能失信于人啊。”
　　“本来想陪你去吴府看看的”，柳静姝握着柳青青的双手说到，“但我的身体不行了，我这个作母亲的不争气啊。”说到这里，柳静姝似乎有些自责。
　　“母亲，您别这样说。”，柳青青说到，“当初要不是为了救我，您也不会染上这种毒了，是青儿害得您……青儿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也需要自己解决了。”
　　“好青儿……”
　　由于梅岚常年喜静，她的名声虽大，但知道云深阁在何处的人却非常少，此外她的规矩极严，因此柳青青不能一路陪伴柳静姝去云深阁照顾她，只能在姑苏城与李先生还有柳静姝告别。
　　送走了柳静姝，柳青青在吴府附近赁了一间干净的小院，只说自己家庭横遭变故，听说姑苏繁华，所以来姑苏城找点活计做。好在吴府后面那一片低矮的民房聚集了很多来姑苏谋生的外乡客，她在其中一点也不起眼。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去，柳青青似乎融进了姑苏的生活中，她早出晚归地做活谋生，似乎和普通的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留神就会发现她的工作区域都在吴府附近的酒肆店铺，能够很好地观察吴府。柳青青心想，如果上次没有打草惊蛇的话，再过五天，算算日子就是这个月十五应该会有动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