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晨》海绵钱罐

4、第四章

　　破天荒的，焉暇竟然带着祁愿来了练习室。要说平常，这群练习生的作息规律简直比六七十岁的大爷还要健康，早上八点半开始，下午六点准时结束，周末正常休息。如果不是大考前，他们晚上来不来都全凭自愿。
　　晚上的公司练习大楼其实祁愿没见过几次，这会儿整栋楼只有几间窗户还透着亮光，其他都是漆黑一片。焉暇带着祁愿走到了他们经常去的那间练习室，里面果然是空无一人，一片漆黑。
　　焉暇“啪”的一声按亮了开关，祁愿有些没适应的眯起了眼睛，只见焉暇反手掩了门，径直朝着练习室后门那边的一排储物柜走过去。他蹲下身子在最底下一层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长条形的包，祁愿看着形状像是吉他。焉暇抬手便招呼祁愿过来坐下，祁愿盘起脚，伸手去拿了他放在书包旁还没吃完的章鱼小丸子。
　　焉暇坐在地上，拉开包的拉链取出了吉他，他撇头看了看正在大快朵颐，一口一个章鱼小丸子的祁愿，有些无奈的叹道：“给哥点面子啊。”
　　祁愿猛的点点头，从裤包里捞出一张纸巾一边擦嘴一边解释道：“吃饱了才有力气欣赏。”
　　“小孩儿，想听什么？”
　　焉暇这会儿已经脱了口罩，他抬起一只手捋了捋有些过长的刘海，淡色的嘴角微微翘起来，手搭在吉他上不时轻轻的敲几下，静静的看着祁愿。
　　祁愿一瞬间感觉练习室的灯光晃得让人晕头晕脑，他的手指轻轻的揪住外套的衣角，略微低下头装作正在努力思考的模样：“唱什么都可以吗？”
　　意料之中的，他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意料之外的，是和那个“嗯”一起的，突然在脸上闪过的一阵温凉的触感。
　　是焉暇的手指，轻轻的搔了一下他的下巴。
　　“快平身，怎么说给你唱个歌就让你感动得都要哭了。”不远处是焉暇跟往常一样带着点玩笑的语气，但又似乎跟平常不完全一样，带着些似有若无的温柔，一时间让祁愿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些是错觉，哪些又是真实。
　　祁愿抿了抿嘴唇，定下神来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和往常一样的微笑：“我记得有首歌叫《see you again》，我们班上好多同学都喜欢听，这个可以吗？”
　　焉暇没什么犹豫的点点头，下一秒便拨响了弦，跟祁愿记忆里的一样，舒缓沉稳的前奏响起，焉暇也缓缓启唇低唱。
　　\"It\'s been a long day without you my friend. And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We\'ve come a long way from where we began. Oh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When I see you again.\"
　　焉暇的嗓音低沉温柔，伴着吉他的声响悠悠的回荡在祁愿的耳边，这首歌祁愿也听过很多人唱过不同的版本，也记得歌里歌外人人传唱吟诵的关于“离别”的故事，但对于祁愿而言，他们之中没有哪一个像现在一样，将歌词清晰的，一字一句的印在他的心里。焉暇轻轻的开口，似乎在诉说那样一个故事，带着伤感和浅淡的遗憾，带着不舍却倔强的念想。
　　中间的那段rap焉暇自己做了一些改编，整首歌唱下来都是维持着一个大体的抒情为主的基调。当焉暇放下吉他的时候，祁愿在旁边鼓起了掌，由衷的赞叹道：“真的很好听！非常好听！！”
　　焉暇眯起了眼露出了个笑，解释说这其实是上次声乐考试时候他的表演曲目，也花了些时间琢磨和钻研，祁愿是刚好选了他以前精心准备过的曲子。祁愿闻言更加的惊喜了几分，抓着他的手臂就吵着要焉暇再唱几首他以前考试表演过的曲子。
　　吵吵闹闹间时间过得很快，两个人不知道在练习室里待了多久，突然的灯一下子灭了，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中。两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焉暇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站起身朝窗外看了几眼，眼中逐渐盛出了几分笑意和无可奈何，他一边顺手关上面前的这扇窗户边对着祁愿解释道：“可能是门卫大爷下班了，走之前还顺手给关了电闸。”
　　祁愿从焉暇身后微微探出头也跟着看了一眼窗外，安保室那里果然已经是一片漆黑，他转身摁亮了自己的手机，手机显示现在已经十二点了。祁愿哑然，心想他俩这简直是玩物丧志的现世报，他有些懊恼的抓了抓自己的脑袋，问道：“哥，你们公司门卫大叔没有守夜班的习惯吗？”
　　祁愿印象当中这些地方应该是有门卫二十四小时看着的，一般并不会出现有人被锁在楼里出不去的情况。
　　可惜焉暇缓缓的摇了摇头，摊手道：“我们这里是公司名不见经传的小分部，对面又挨着警察局，城里十几年来的治安一直都很好，公司管理也没有那么严。门卫大爷们年纪都挺大的，平常排班都只到晚上十二点就回去了。”
　　焉暇犹豫了一下，挠了挠头又补充道：“不过今天这个大爷可能眼神和听力不太好，他没见着我们还在楼里没出去呢。”
　　祁愿仔细想了想，确实之前进楼的时候就只有一两间练习室里亮着灯，大家也都知道平常十二点左右会关门，所以肯定差不多也就走了。
　　他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心说真的是时运不济，但身边的焉暇依旧是一副十分淡定的表情，应该再倒霉也不至于要在这里睡一宿：“哥，大爷没把门锁了吧？我们还不赶紧出去吗？”
　　焉暇表情怪异的看了自己一眼，奇道：“大爷电闸都拉了肯定以为这里没人了，怎么会不锁门？等着大半夜的鬼来C位出道？”
　　祁愿闻言条件反射的一缩脖子，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背后突然阴风阵阵，他没再敢想，转头一把抓住身边依旧一脸淡然的焉暇问道：“那我们是真被锁这里了？！哥你咋还那么淡定呢？！”
　　焉暇被他晃得重心不稳，身子左右摇摆了几下，他赶忙伸手一把握住了祁愿的肩道：“弟！弟！别急！哥有办法呢，不用在这儿睡一晚上。”
　　祁愿慢慢的松开手，退了一步拿出自己的手机把屏幕亮度调到最大，从上往下照在自己的脸上，面无表情的盯了焉暇几分钟，没有什么语气起伏的答道：“哦，你说吧。”
　　焉暇看着面前人在手机灯光照射下青白的脸，好不容易才稍微摆出了个正经些的态度，他看着祁愿那张惨白白的脸，低声喃喃道：“门不可以走，不是还可以爬墙的嘛。”
　　半个小时后，祁愿面无血色的站在墙边，衣服和鞋上都蹭上了些墙灰。焉暇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衣服，嘴贱着嫌弃道：“小孩儿，你是不是没爬过学校的墙？”
　　祁愿回想起自己刚才爬墙的窘样就觉得丢人，他闭了嘴没答话只当是没听见，焉暇也识相的没继续追问，把手插在裤兜里向前走了几步，又鬼鬼祟祟的往四周瞄了瞄，祁愿不知道他又要搞哪门子鬼，上前一把扯过焉暇的袖子就拉着他往前走。
　　“唉别急啊，我看看周围有没有监控！”焉暇边被带着往前边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祁愿看着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多半又是在鬼扯，便干脆直接递给了他一个白眼。
　　焉暇看他也不再上当了，反倒是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一副自讨没趣的表情。
　　城里的公交车十一点就已经停了，两个人现在也只能自己走路回去。午夜的街边，四周静悄悄的，晚风顺着街道蜿蜿蜒蜒的吹，人行道的树荫里不时传出几声蝉鸣，偶尔还有几个过路人行色匆匆的身影与他们擦肩而过，前面不远处的一对小情侣正依偎在路灯下举起手机拍着合照
　　“宝贝，我喊一二三再拍一张！我的脸刚才糊掉了！”
　　祁愿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恰巧听到男生用着撒娇的语调跟自己的女朋友抱怨，不由得有些想笑，等到两个人又走远些，焉暇的手便又搭在了自己肩上，整个人都凑了过来，他拿出手机戳开了相机，模仿着刚刚那个男生的语调嗲声道：“弟弟，我们来自拍吧！”
　　祁愿被他喊出了一声的鸡皮疙瘩，再想想刚才那对情侣腻腻歪歪的模样，他果断的摇摇头表示拒绝，但下一秒他就看见焉暇已经眼疾手快的按下了快门键。
　　这一切实在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祁愿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只见焉暇收起手机朝他比了一个“V”, 对着祁愿轻声笑道：“这张没有糊哦。”
　　祁愿霎时感觉自己又有些血脉上涌，他盯着面前这位老不正经的成年人怒道：“焉暇！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了！？”
　　焉暇闻言背过身子“哈哈哈哈”笑了几声，转过身来，脸上是一副刻意装好的严肃表情，他朝祁愿点了点头，正经道：“好的，弟弟，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等折腾到祁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睡下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半了，走到福利院的时候门口值班的李大爷还特意探出头看了祁愿一眼，他被拉着教训了几句“要早点回家”以后才被放了进去。
　　祁愿的房间不算太大，摆设什么的也不多，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再加上一张床，但好这歹是福利院里少有的单人间，已经算是非常的奢侈了。福利院里能有单间待遇的一般只有正在读高三的学生和一些其他的极其特殊的情况，祁愿虽然才高二但能住单间的原因也有些特别，这间房间的上一任主人叫秦封语。秦封语的高考成绩很好，考上了一所全国知名的985大学，当时还被当做了什么“励志典型”采访过，他是祁愿自初中以来在福利院里面关系最好的朋友，刚上初三那会儿祁愿的英语实在是太拉分，正在读高中的秦封语经常拉着他去补习开小灶，后面祁愿才考上了城里不错的高中，所以祁愿都把秦封语当亲哥哥看待。秦封语高考完以后，特意去跟院长去说了商量着能不能提早一年先把这间房间留给祁愿，院长看着秦封语争气又争光，正巧下一年院里的备考生也不算太多，跟小领导们一起开了个会讨论了一番，觉得没什么问题以后就同意了。
　　等院长跟祁愿说了这个安排的时候，秦封语已经走了，他提前了一个月就去了大学所在的那个城市打算先适应适应。等祁愿打电话给他表示感谢的时候秦封语也只是笑着对他说：“行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你小子学习的时候容易被干扰我可是当初教你英语的时候就发现了，好好学习就行。”
　　祁愿刚刚把自己的衣服折好躺上床，手机便来了一条微信消息，祁愿点开一看，是焉暇：“小孩儿，睡了没？”
　　祁愿翻了个身把被子夹在胳肢窝底下，打字回到：“刚躺下来，哥要睡了吗？”
　　“嗯，差不多了。”
　　接着焉暇又回到：“明天你有时间吗？”
　　“有。”
　　“明天有突袭小考，我刚刚才接到的通知，下午一点开始，要来看吗？”
　　祁愿眼睛突然一亮，他记得他好久提前就跟焉暇提过想看看他们练习生里的那种“battle”，他以前只在电视上面的选秀节目上看过，就觉得很精彩，可惜焉暇他们从祁愿来做暑假工开始就一直没什么考试测试啊什么的，现在竟然来了一个突袭小考！
　　祁愿想了一下，回到：“你们允许外人来看嘛？”
　　“不拍照bo网上就行。”
　　“好，那我来。哥你今晚上也早点休息，明天加油啊！！”
　　两人互道晚安结束了对话以后，祁愿像往常一样打开朋友圈看一下就睡觉，却在看见第一个朋友动态的时候就停住了手指。
　　是焉暇在十分钟前发的动态，就发了一张图配字：“弟弟撇头不理我了。” 焉暇发的那张图就是两个人在路灯底下拍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焉暇口罩挂在下巴上，在自己旁边一边笑一边比着“V”，还是像往常的帅气又潇洒，而自己微微的撇过头只在镜头里露出了一个侧脸，表情有一丝丝的抗拒和不情愿。
　　这哥怎么还把这张图给发出来了？祁愿看着照片里自己的脸气结，最过分的是焉暇动态底下的评论，祁愿虽然只加了王付川和周哲，还有周兮，但他们竟然都在底下像约好了一样的评论“99”，至于为什么祁愿知道他们在刷队形，还要归功于周哲评论了一句：“队形排面啊！保存了，这队形真是太好看了。” 可想而知，焉暇微信评论里面是什么样的景象。
　　焉暇也不愧他平时就没脸没皮的人设，回复周哲：“哥永远是你无法超越的，羡慕不？”
　　祁愿看着这条评论区，满脸都写着“惨不忍睹”，他甚至明天都不想去公司看焉暇他们的突袭小考了，简直是丢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