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系统有问题》十方陆离

86、等待功成

　　又是一月十五，夜深。
　　这一处洞府，在第九峰峰顶，沐浴着淡淡的月华，显出微亮来。
　　高处灵气清澈，不染杂质，更适合修行。
　　但唐糖肯定是没有心思修行的，相比修行，她更愿意躺着。
　　于是便在灵气清澈的洞府里躺着。
　　冷硬的青石床上，铺了一层厚垫，她斜靠着软枕，手边放了个果盘，堆了满满一盘山间红果。
　　一颗红艳艳的果子入口，哗啦一声翻过一页书。
　　唐糖捧着从藏书楼里拿来的老书，在晦涩的字眼里，去抠看“魔主”的过去。
　　“话说东域群山里走出一个奇女子，凡俗出生，却是一副好根骨……百年之间、一步通天……”
　　“短短几十载，镇魂一统、风起西域，匪人共尊……”
　　“她生得一双龙瞳凤目，内附五岳、辅骨插鬓……心雄胆大，撼天狮子下云端；筋骨强健，摇地貔貅临座上……真个儿天上降魔主，人间太岁也低眉……”
　　一目十行，唐糖看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吐槽，“又是狮子又是貔貅的……这写的确定是我？”
　　小白哈哈笑了起来，“前事已久，后人妄测，所以说，书中之言不可尽信。”
　　“你要是换一本书，说不得你又是另一番面貌了，比方说须发张扬、怒目铜铃……”
　　唐糖撇了嘴，随便翻了翻后续，“我看看后面……嗯……写我血杀星降世，带来血雨腥风、端的是人间惨景……”
　　“云尊携众人惩奸除恶，一剑诛邪……还……海清河晏……哦，这就是楚北云杀我那个意思……”
　　“啪！”
　　她有些意兴阑珊，直接把书合上了，“编得还有模有样啊……”
　　洞府内昏黄的烛火她这动作带起了风，摇晃了起来，映得她的面容光暗交错。
　　“书中之言不可尽信。”小白又说了一次。
　　“嗯，谁信谁傻缺。”
　　唐糖又塞了颗果子吞下，然后擦了擦嘴，“好了，我吃饱喝足了。”
　　“离子时也不远，小白你给我切去感知吧。”
　　“这次切久一点……”
　　“等我一觉醒来，这个任务就结束了。”
　　她轻快的语气里隐约有些失落，垂着眼睫放平了背后的枕头，而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缓缓闭起眼睛，“小白，切吧。”
　　小白：“……”
　　它没有说话，正要去切断感知，却突然一顿。
　　噼里啪啦，烛火的灯芯在寂静的洞府里发出声响。
　　唐糖还没来得及疑惑，便觉得眼皮沉重，勉强眨了眨眼，终归敌不过困倦，沉沉睡去。
　　清冷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暖香。
　　昏黄的洞府里忽然泛入一团沉沉的黑影，黑色的雾气飘荡，渐渐消没，很快就在烛火里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来。
　　黑雾里走出的人，五官漂亮，只在左眼眼尾横了一道浅色的疤，平添了几分凶气。
　　发须雪白的老头跟在那人背后，叨叨道：“放心，我这安魂香连飞升期都能迷倒一阵，她铁定睡死了，你做什么都醒不过来！”
　　“不过，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徐老头皱着眉毛，曾经他可是极力怂恿的，但真让张青这么来，他却觉得不妥了。
　　“一来你如此行为，会伤女娃娃的心。”
　　“二来，虽然她此时并无知觉，但是醒后难免有所痕迹，而且这般昏着，做什么都少了点趣味......”
　　张青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不是你想的那些，心思干净点。”
　　徐老头一噎，“不是我想的？那你把人迷.晕了要干什么？”
　　张青已经坐在石床边，轻轻咬开指腹，猩红冒出，点在她的面上、脖颈和手心，画出复杂的纹路。
　　“你这是干什么……”
　　徐老头不知甚解，看了他画了小半刻才忽然明白过来，大叫道：“共命禁术！这是共命禁术！”
　　“你小子哪学来的禁术！”
　　“你教的。”张青淡淡说着。
　　眼珠子一瞪，徐老头这时候才想起当初寒毒事件的时候，自己为了显示博学，絮絮叨叨给他讲解了许多。
　　“你……你要和女娃娃共命？”
　　张青摇了头，“不是共命，是我承她的伤。”
　　徐老头眼珠子瞪得更大，“你说单向共命？”
　　他仔细一盯，看着张青画在她额头的血纹，果然是单向的共命术！
　　当初徐定修讲了些共享禁术的东西，张青只听过一遍，没想到便能施展出如此复杂的术式，不得不说，他的确资质妖孽。
　　可妖孽，不能用在这里啊！
　　“单向共命，她已是化神，而你只是元婴……弱者替强者承受伤害，你这是在找死啊！”徐老头知道劝不动，只能叹气。
　　他已经画完了最后一笔，唇色微微发白，“我不会死的。”
　　“只要师傅无碍，什么都好。”
　　“你……”徐老头一时无语，可是又别无他法。
　　“每月一次的食灵痛苦，我可以替她担着……其他伤害，我也可以替她担着。”
　　随着他说话，一道红光炽烈燃起，转眼大盛，映照得他眼瞳犹如灼灼火焰。
　　一眨眼间，红光又盛极而落，微微一闪，他和她的手腕上都有一道红线渐渐隐没。
　　共命禁术已成。
　　她的伤痛由他分担一半，他的伤痛却不会影响到她，这便是单向所成的共命术。
　　瞧着术法已成，徐老头摇头：“该说你什么呢……你如此付出，若是她依旧不予回应，你当如何？”
　　张青微微一笑，拿着自己衣角去擦她脸上的咒痕，低声说：“我求师傅爱我，若求不得，也只是我的事，与师傅无关。”
　　“蠢！”
　　“傻！”
　　“痴！”
　　徐老头一连说了三个字，又深深叹了口气。
　　他坐在石床边沿，伸出去的手抚过她光洁的侧脸，她睡得很沉，长长的眼睫投下一小方阴影，眉眼静谧，恬淡又美好。
　　张青俯身过去，给她一点点掖好了被角，微笑道：“晚安，师傅。”
　　说完这句，又重新化作了一团黑沉沉的雾气，在昏黄的洞府里慢慢隐去。
　　他来去停留不过一刻罢了，唐糖睡得很沉，什么都不知道。
　　洞府又恢复了沉静，只有灯芯烧着火花，噼啪作响。
　　许久之后，小白才重新上线，切断了唐糖的感知，“他比楚北云好上太多……”
　　“你想要一觉结束，但只怕没那么容易……”
　　彼时，第三峰的后院屋舍。
　　夜色正浓，烧着的烛火幽幽晃动。
　　“涛叔，你可要为侄儿做主啊！”
　　屋内传出一声嘶哑的哭喊。
　　紧接着，便是声泪俱下的控诉，“您看我的手！被人生生砍断了手指！”
　　只见成虎右手重重包裹着，隐约还有些血迹渗出，他此时跪在石地上，一脸凄苦。
　　“虽然不是大伤，事后也接上了……可筋脉重接后有所阻碍，我以后握剑都不稳了！”
　　“涛叔，您要替我报仇啊！”
　　白发老者坐在上首的座椅上，听完他的话，吹了吹茶盏上的浮叶，啜了一口，“谁干的？”
　　老者正是白涛，与白九微是同辈弟子，可修为天资都大差一截。
　　“张青！是张青！”
　　并没有意识到“张青”是谁，以为是外门哪个弟子，白涛点了点头，“嗯，无故伤害同门，双倍惩治。”
　　成虎听了眼睛大亮，马上又道：“还有！还有那位糖仙子！”
　　“她不问青红皂白，仗着身份，扣了我百年的灵石供奉！”
　　“涛叔，让刑堂去惩治她！”
　　“砰！”
　　白涛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却是面皮一抖，“赤糖？你怎么惹上人家的！”
　　成虎身子一颤，“什么……？”
　　“哼！”
　　白涛大手一拍，桌上的茶盏都跳了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性子？”
　　“仗着我这个叔叔，在外门横行无忌，惹是生非还不少吗？”
　　“说！你是怎么惹上赤糖的！”
　　哪想到白涛变脸这么快，成虎解释得断断续续，“我……我……她瞧见我在欺辱弟子……然后……我骂了她几句‘小娘皮’……”
　　“砰！”
　　又是一声拍桌子的声响。
　　白涛拍桌一下，瞪着他，“你呀你呀，知道赤糖现在什么修为吗？大乘期！”
　　“大乘期！比我还强上一丝！”
　　“你去招惹她？这不就是自寻死路！”
　　成虎抖着身子，重重磕头在地上，“我……我不知道……我以为只是个普通弟子……”
　　“况且，她再强……能强过刑堂吗？”
　　“刑堂弟子无数……大乘期又不是没有……”
　　白涛重重哼了一声，“她是强不过刑堂，但别忘了她背后的白九微！那位可是化神期！”
　　“原本若是一个普通弟子倒好说，但你惹了赤糖……”他说到此处，顿了顿，看着成虎包裹得严实的右手，拧起眉毛，“你方才说张青……张青是赤糖那位弟子，青青？”
　　成虎额头有汗冒出，小心的点了点头，“……是，是第九峰的弟子……”
　　白涛深深吸了口气，“行……我懂了，是你嘴里不干不净惹了赤糖，之后她弟子找你麻烦是吧？”
　　成虎额头的汗冒出更多，这下子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哼……老实说吧，你别想着报仇了。”
　　白涛慢慢摩挲起了茶盏，“最多这几年别想着如何报仇。”
　　跪在地上的成虎微微一愣，没懂他的话，“最多这几年别想着报仇……那您的意思是……再过几年可以报仇？”
　　“嗯。”
　　白涛拿起茶盏，慢悠悠喝了一口，“再过几年……大长老就要功成了。”
　　“到时候，白九微就不算什么了。”
　　“宗主，也不算什么。”
　　听到此处的成虎抖动起了身子，却是激动的，“您说的是真的？”
　　白涛往杯子里吐了口茶叶，“到时候，你倒是可以想想，如何报仇。”
　　成虎红光满面，眼睛如火，“我要把张青的手都砍掉！”
　　“我要赤糖这个小娘皮跪着伺候我！”
　　“呵呵。”
　　白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眼中也有些期待。
　　就等玄天大长老功成，到时候，剑宗就是一番新气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