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系统有问题》十方陆离

70、真的死心

　　内宗。
　　内宗是剑宗密门，又称呼为裂谷、密谷，地处三、四峰之间。
　　罕有人至。
　　此时方当上午，天光清亮，一轮大日高悬长空。
　　长空之下，是一道极快的剑影，在虚空里拉出一道水波状的涟漪，一瞬之间，往谷口冲来。
　　谷口的方石上，满布青苔的石像忽然动了，沙砾簌簌、草木晃动。
　　原来竟不是石像，而是个人。
　　是个守门人，隐约可分辨出是个女人，也不知她坐在此地多久未曾行动了，以至于被草木绕身、泥沙布面，显得像尊石像。
　　有人过来了。
　　“此地禁入！”
　　守门人语气低沉嘶哑，说话之间，淡淡的威压降临，想要阻止来人。
　　砰！
　　虚空里有涟漪炸开。
　　守门人的威压刚刚展开，便被一股更强势的威压击溃。
　　她猛然睁眼，一双眼睛爆出精光，盯紧来人。
　　来人是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人，一身气势如出鞘的长剑，锋利逼人。
　　“你是哪一峰的弟子？知道此地是何处么？”
　　“内宗！”
　　白九微淡漠地吐出两个字，抱紧了怀里的人，语气极冲，“让开！”
　　守门人一惊，皱眉，“你既是知道内宗，就该知道此地是禁地，没有允许，不得入内。”
　　“我说了，让开！”
　　白九微没有时间与她废话，因为怀里的姑娘呼吸越发清浅，几乎就要断却。
　　他心里的焦灼化作了实际的怒气，“你让不让？”
　　守门人身躯一动，缓缓站起，“小子，你要强闯？”
　　对方并没有回答，他背后飞出一柄亮银色的长剑，呼啸着一剑劈斩。
　　这一剑，斩出了虚空涟漪。
　　涟漪起伏，汇聚成一道好似天幕的波浪，带着磅礴气势，压将过去。
　　守门人大惊，瞬时反应，抬手一挥之间，也有一道剑气飞起。
　　白九微的剑气是翻涌倾天大浪。
　　而守门人，则是一剑斩浪。
　　两道剑气，就那么碰撞。
　　轰隆！
　　好像两座巨大的冰川相撞、声音之大，震得大地簌簌。
　　这道冲击力道，几乎波及了两座山峰。
　　第三峰和第四峰也微微动荡了起来。
　　“好小子，是化神期！”
　　守门人略有惊诧，她守在此地近万年，也遇到过无数误入的弟子，有吓走的、也有这般意图强闯进入的，却没有人如这人一般，竟是化神修为！
　　“你是哪一峰弟子？”守门人惊诧过后，似乎有些高兴，想要多问一些，“剑宗这些年是越加强盛了吗？”
　　“让开！”
　　可白九微只会说这一句，冰冷的眼睛里翻涌着焦灼，又是一剑将起，似乎只要守门人不让他进入，便是不死不休。
　　守门人连忙摆手，示意停住，“你要进去，是冲着圣泉吧？我看你是想救这女子……”
　　“对。”
　　他终于回答，抱紧了怀里的人，再一次道，“让开！”
　　守门人皱起眉毛，“不是我不想让，只不过就算我让了，此地有禁制，没有老师的允许，也是入不了内。”
　　“我老师便是剑宗的师祖，或许，你可以让你师长过来与他说说？”
　　白九微一顿，摇头，“没有时间了。”
　　他往前一步，身上的威压骤起，“禁制拦不住我！”
　　守门人大惊，“你要做什么？”
　　轰——！！！
　　她一句话刚落，大地便又簌簌震动起来。
　　巨大的声响，让耳膜嗡嗡鸣叫，守门人离得太近了，只感觉内腑震荡，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原来是白九微又劈斩了一剑，对准的，是谷口无形的禁制。
　　守门人瞪得双眼浑圆，她想不到这人居然敢斩禁制。
　　“你……”
　　拦不住他。
　　白九微周身的气势攀升得越发高。
　　一点一点，连四周的风都被他压得停住。
　　似乎静止。
　　他周身的威压越发凝实，犹如实质。
　　啵地一声。
　　像是冲破了什么阻碍。
　　死寂里，响起了风声。
　　围绕着白九微，渐渐起了青色的风，一缕一缕，化作大风，吹鼓起他染血的衣袍。
　　白九微，是风灵根。
　　灵力化形，那是晋级的表现。
　　守门人几乎呆愣在当场，“这……这是晋升了？”
　　在他压不住的焦灼里，化神中期的桎梏都被撞得粉碎，磅礴的灵力裹挟着，让他冲击到了化神后期！
　　可白九微对于晋升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眼前的禁制。
　　破开它！
　　这是唯一的念头。
　　骤然起剑！
　　一瞬之间，接连四剑斩出。
　　轰轰轰轰——
　　剑气与禁制相撞，两旁的山峰都剧烈抖动起来。
　　草木摇晃、山石滚落，更有烟尘滚滚腾起，无数鸟兽开始奔逃。
　　守山人忍不住惊叫起来，“住手！你这样只会崩山……”
　　可他并不听取，仍旧是出剑。
　　轰——
　　“怎么回事？！”
　　第三峰上，赤凰和一众弟子跑出大殿，整座第三峰都在晃动。
　　“是密谷！”
　　“密谷似乎出事了！”
　　有弟子匆匆来报。
　　赤凰脸色一变，瞬息御剑前去。
　　更远一些，第一峰上的玄淮也感受到了这股震动，面色凝重。
　　“这方向，来自第三峰和第四峰之间……内宗！”
　　身影一晃，他也是消失不见，直奔密谷。
　　而密谷之前。
　　嘀嗒——
　　血水顺着臂膀垂落在地。
　　那不是唐糖的血，而是白九微的血。
　　他背后横亘着一道巨大的伤疤，那是在最要紧之时，他替唐糖挡下的劫雷。
　　此时不断出剑之后，伤口被撕裂得更深，几乎可以看见骨头。
　　呼吸微微急促起来，胸口起伏不定，他捏紧手里的剑，却有些微微颤抖。
　　无形的禁制并没有减弱，仍旧阻隔在谷口，阻止他的进入。
　　周围已经一片狼藉，到处是滚落塌方下来的山石和草木，烟尘弥漫四起。
　　守门人也是一片灰头土脸，她挥散烟尘靠近白九微，“我说了……你打不开禁制的，只有老师同意才能进入……”
　　“那就再来！”
　　白九微捏着剑，又欲挥斩。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叫他。
　　“九微尊上！”
　　一身雪白衣裙的女子从天而落，一双剪水秋瞳里潋滟着波光。
　　赤凰来得很快，她本想来探查发生何事，却没想到是白九微在此地。
　　她快步靠近，一眼便瞧见了他怀里的人，眼睛一闪，不知是高兴还是其他，“九微尊上，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九微连一眼都没给她，挥剑斩落。
　　一道锋利的剑气冲天而去，凶猛地撞击在禁制之上。
　　砰的一声巨响！
　　大地复又抖动起来。
　　此时，赤凰终于明白为何第三峰会簌簌摇晃了，脸色发白。
　　“九微住手！”
　　突入的这一声呼喊，倒是让白九微骤然停住动作。
　　白九微转头，一道人影冲至眼前。
　　“小糖……？！”
　　玄淮来得很急，他一眼瞧见白九微怀里的血人，便是面色大变。
　　而后几乎瞬间就知道白九微为何这般。
　　“你别动手了，我来！”
　　没有犹豫，玄淮往前一踏，气沉丹田。
　　一句高喝从口中响亮吐出，“二弟子玄淮，求见老师！”
　　“求见老师——”
　　狭长的谷口，顿时隆隆回响。
　　那一句“求见老师”不停回荡，三声之后，似乎终于传入了裂谷深处，不过片刻，谷内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
　　“玄淮，好久不见……”
　　在一旁的赤凰顿时惊诧。
　　她从不知晓，剑宗还有一位老祖！
　　居然是宗主的老师！
　　宗主的老师……只怕活了不止万年？
　　“你……找我何事？”
　　那苍老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玄淮不再呼喝，而是抱了一拳，微微躬身，“老师，请开禁制，让人能入圣泉。”
　　“是何人？又为何？”
　　那声音继续问道，因为当年之事，近万年来，他闭关在密谷，几乎与外界断却，便是玄淮也与他久不联系，没想到此番居然特来苦求。
　　玄淮微微一顿，嘴唇翕动，似乎在说什么，可没有人听到他发声。
　　这是他与他老师暗自联系，有些话，不方便当着众人说出，便只能悄声。
　　似乎说完了，片刻之后，玄淮直起腰，转头道，“九微，带小糖进去吧。”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巨响。
　　轰隆隆——
　　设立在谷口的禁制轰然打开。
　　白九微抱着人，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赤凰一顿，想要跟随，被玄淮喝止了，“站住。”
　　“密谷内，老师只准九微他们二人进入。”
　　赤凰低头，语气略有有些不满，“是。”
　　玄淮深深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说话，只走到守门人身边，又抱了一拳，“墨师姐。”
　　守门人叹了口气，“好久不见了，小淮。”
　　“好久不见，近来师姐可好？”
　　“好，没什么不好的，守着门罢了，”守门人笑了几声，看着又升起的禁制，问道，“对了，那小子是剑宗哪一峰的弟子？”
　　“看模样，年纪小小，居然已是化神期，这可比你强啊。”
　　“剑宗这些年，看来在你的带领下，发展不错？”
　　玄淮摇了摇头，而后附耳过去，对她轻轻说了几句。
　　不知听到了什么。
　　那守门人脏污不堪的脸，微微抖动，眼里满是震惊，连手都颤了起来，“你……你说的是真的？”
　　玄淮点头。
　　“难怪……难怪……”
　　“难怪啊……”
　　一连三个“难怪”，道出了心头的复杂的感慨。
　　守门人长长吐息一口，叹道：“近万年之久了……这么久了啊……”
　　赤凰微微竖起耳朵，她觉察出了，这里头似乎有什么秘密，可玄淮和守门人打哑迷似的，让她听得迷糊。
　　呼哧呼哧——
　　剧烈的喘息声传来，谷口这时候又跑来两人。
　　正是追赶在白九微之后的赤凡和赤天。
　　他们似乎没料到眼前是这副情状，有些讶异。
　　“宗、宗主。”
　　赤凡施了一礼，眼瞳乱转。
　　玄淮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别担心小糖，会好的。”
　　赤凡苍白的脸终于浮出一丝血色，喜上眉梢，“是吗？那就好！”
　　“她没事就好！”
　　“呵呵，她这一番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你可别在这里傻愣愣呆着，回去吧。”
　　玄淮让他走。
　　赤凡迟疑了一下，马上点头，“好……！若是、若是还需要什么医药，可让九微尊上来药堂找我。”
　　玄淮点头，又转向另一边，看向一身白衣的女子，“还有赤凰，你也别在这里，回去吧。”
　　赤凰点头称是。
　　两拨人终于离开，离开之前，赤凡还有些不舍，接连往后看了很多眼。
　　“走走走，别看了！”
　　路上，赤天揽着赤凡的肩膀，哈哈笑道，“这下放心了吧？她不会有事的！”
　　赤凡松了口气，“嗯”了一句。
　　“哼！”
　　而就在他们身后的赤凰，却嗤笑了一声。
　　赤天立马对她一瞪，“你笑什么？”
　　“这么重的伤，我看不一定好得了，”赤凰嘴角噙着笑，也很高兴，“说不准就会死在里面。”
　　赤凡脸色瞬间变差，一股怒气弥漫开来。
　　赤天却当即叉腰骂道：“你这人满口恶臭，胡说什么！”
　　赤凰语气淡然，“我说，她死在里面，才是最好的。”
　　“就算死不掉，也没事，刑堂还在等她呢。”
　　“这次历练死的六人，一笔一笔，都要算在她身上。”
　　赤凰弯唇一笑，上挑的眼角流出一丝得意。
　　而后也不理他们，抬着下颌，聘聘婷婷地走了。
　　瞧着身边人眉头紧锁，赤天连忙安抚，“你放心，还有九微尊上呢，刑堂算什么，赤糖不会有事的。”
　　赤凡却慢慢垂下眼睫，“我什么用都没有……”
　　“救不了她、也护不住她……”
　　“我果然不配。”
　　他拢了拢衣袍，方才狂奔过来，连外袍都散乱了大半，“……我们回去吧。”
　　他慢慢往前走，身影落寞。
　　赤天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他感觉到了，这次，赤凡是真的死心了。
　　一时之间，他不知该高兴还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