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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真的不是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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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雨,比雪更冷。
灰暗的冷雨之下,孤立在虚空的两人都没有说话,又或者无话可说,只有战斗。
甫一开始,二人的战斗就进入了白热化。
黑衣人一剑劈斩,剑气斩裂虚空,带着天地浩大的磅礴。
白衣人同样出剑,也是一剑斩出,剑气纵横。
两道冲天的剑气,就那么撞在一起。
轰隆!
好似天塌地陷,带起的余波震动了剑宗八万大山。
远远旁观的玄淮此时抑制不住惊呼,“张青果然也入了飞升期!”
随后就开始焦急,“飞升期对飞升期……两人都不会退让,这可如何是好?”
“只能打,没办法。”
有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慢悠悠出现,摇头叹息。
玄淮有些惊诧,“你是?”
他不曾见过徐定修,自然也不知晓他。
而徐定修对他很熟。
过去这些年,徐定修跟着张青在剑宗、对于这个偏好种地的宗主,他还是有一点好感的,甚至还隐约想起玄淮还是少年时、跟在楚北云身后的模样。
“我是谁不重要。”
老头一双略带混浊的眼睛看向玄淮,“你当初骗张青,骗的不错。”
没想到老头居然在夸赞自己,玄淮没反应过来,又听得老头道,“你骗得好,不然,那小子至死都不会放弃,而那时,他还太弱。”
玄淮顿了顿,才道,“我当初只想避免二人相争。”
“我虽更偏向九微,但也不愿张青受难,说到底,他也是我剑宗出身的弟子……若是两人能和平相处,有两位飞升期,能让剑宗再强一倍不止……”
要知道今时不同远古,大苍界灵气越发衰竭,飞升期的修士是少之又少,他们可都是各家宗门的宝贝。
徐老头摇头,“可这两位宝贝,是绝不可能和平共处的……”
只因为那具冰棺中的红衣姑娘,玄淮在心中慢慢补充一句,又抬眼看向空中,张青……真的不是沈白的转世吗?
虚空之中。
战斗并没有停止。
张青用出一剑“风起青萍”,起剑轻柔,落剑暴烈。
而白九微用出的,是他成名的“一剑开天”。
风止、雨停。
两道剑势还未相撞,近处的玄淮、以及更远处的,八万大山里的剑宗弟子,所有人携带的佩剑,都开始剧烈嗡鸣。
这是剑对剑的膜拜。
璀璨的光芒盛放。
轰——!
风起青萍和一剑开天,终于相撞。
浩瀚、磅礴、恐怖的能量登时炸开。
瞬间,观战的玄淮都站立不稳,被沸腾的剑气掀飞数十丈,周身衣袍更是裂开无数,而耳膜嗡嗡作响,脑海还回荡这刚才那声爆炸之音。
徐老头更糟一些,他这具身体不过元婴期修为,此刻被抛在百丈之外,还震伤了肺腑。
当烟尘落尽的时候,一切都安静下来。
嘀嗒嘀嗒。
只听得雨水滴落下来。
掉在地上,却化作殷红的颜色。
白九微一身雪衣早就被染得通红,而张青的黑色衣衫,颜色也越发浓重。
都是血。
“哎,小子还是比白狗弱了一丝。”
“也对,白狗修行的时间更长,进入飞升期的时间也更长。”
徐老头此时拍拍身子爬起来,对于自己的伤势并不在意,左右这具肉身坏了还能再换,他是剑灵,又不是真魂附体。
“你,不如我。”
白九微看着对面被鲜血浸透黑衣男人,冷然吐出这句话。
张青胸膛微微起伏,他左肩上有一剑贯穿的血洞,正在不停地汨汨冒血。
他并不否认,声线同样冰冷,“是,我不如你……但再给我一些时间,你不如我。”
白九微没说话,他知道这不是妄言。
张青妖孽得可怕,他修行其实不到百年,就已然进入了飞升初期,若不是自己接受了楚北云师傅的献祭力量,现在只怕不如他了。
“你走吧。”
白九微冷淡地看着他,语气平淡又带着不容置喙,“想带走糖儿,不可能。”
张青微微发抖的手还捏着剑,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的确,白九微若不同意,他带不走唐糖。
他……还是太弱。
鲜血一点一点从伤口涌出。
张青此时冷静至极。
他心里翻涌的不甘和愤怒都被压下去了。
弱!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他的确还不够强。
或许再给他几年,就能将白九微压在脚下。
可这几年时间,他等不及。
既然孤身带不走她,那就只能动用势力了。
这么多年,东西两域的争端,也该有个结果。
“二月十二,我来带她走。”
像是一个承诺,又像是宣战书,张青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随后转身离开。
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底下的徐老头赶紧一声呼喊,追了上去。
人已经走了,白九微闭了闭眼,他提剑的手才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
玄淮飞身上了虚空,一把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白九微,“你没事吧?”
“……没事。”
“二月十二之前,只怕西域会有大动作,要小心。”
玄淮皱着眉,“两域大战终于要来了吗?”
虽然一切争端,只源于唐糖。
可事到如今,也无可挽回,双方宗门,各有血仇。
就算将她的尸身给了张青,只怕也少不了一场大战。
白九微此时一声咳嗽,忍不住吐出些血来。
玄淮赶紧扶住他,“你伤得不轻……快去一趟圣泉……”
……
此时的圣泉之中,那具漂浮的冰棺,显出不同往日的异样来。
喀喇喀喇。
细微的响动发出。
水波随着冰棺的摇晃轻轻波动。
没多久。
咔嚓!
冰棺的棺盖猛然被掀开,跌入泉水,激起剧烈的波浪。
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抓紧了棺沿,不多时,鲜红衣裙的人影陡然从雪白的棺中坐了起来。
唐糖此刻牙齿还在打颤,忍不住抱着身子,“冻……冻死我了……”
“万年寒冰所制的冰棺,自然很冻人。”
小白解释了一嘴,“你爬出去缓一缓就好了。”
“爬……爬……不动。”
她说话似乎是反应迟钝的,断断续续、声音嘶哑,“我……身体,僵住了……”
“僵住是正常的,你躺了五十六年、身体长久未动,且魂魄也还未稳固。”
小白继续解释,“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快点动起来,你的好师傅和好徒弟正在斗法,若是有人打伤打死了,怎么办?”
……死?
唐糖显然焦急起来,张了张嘴,吐出一句话,“不、不能打……”
她心里很急,可自己的身体依旧不怎么听话,又僵又硬,撑着身子站起都费了许多力气。
她颇为艰难地站起,然后跨出冰棺,一个不稳,直接摔进了泉水里。
砰的一声,激荡起好大水花。
正扶着白九微进来的玄淮,自然看见了这一幕,而后愣住。
“我……瞧见什么了?”
“那是小糖?”
玄淮觉得自己看花了眼,又或者自己在做梦。
本该在冰棺里无识无觉躺着的红裙姑娘,此时翻身掉进了水里?
白九微比他反应更快,撇开他就冲入水中,一把将呛在水里的姑娘捞了起来。
“咳咳咳……”
好不容易咳出了冲进肺里的水。
唐糖还在僵硬的手抓住了白九微的衣襟,微微颤抖。
她费劲力气,才吐出一句不清不楚的话,“不……不要……打……”
白九微还有些不敢置信,他小心翼翼的怀抱里,红裙姑娘冰冷而柔软,依旧是苍白如雪的脸色,可她的长睫不再紧闭,而是微微颤着,露出那双澄澈的眼睛。
“……糖儿?”
“糖儿……你……醒了?”
他不敢相信、更怀疑自己在做梦。
五十六年来,他的确做过无数次这样的梦。
梦见红裙姑娘醒过来,一双澄澈的眼睛里倒影出自己的模样,可梦终究是梦,梦醒之后的现实,残酷得让人绝望。
“别、别打……”
似乎是魂魄不稳、又或是力气用尽,唐糖还想再说什么,却没有力气了,眼睫一颤,倒头昏了过去。
“糖儿……?”
“糖儿!”
见着她眼睫又闭起,白九微猛然惊惶起来,还在淌血的手却不敢碰上她脸颊,似乎害怕这脏污的颜色会染上她白皙的肌肤。
“别慌!”
“我来瞧瞧!”
玄淮已经跑过来,探寻的灵力缠绕上红裙姑娘的手腕,顺着筋脉一查,随后面露惊诧,“筋脉顺滑……灵力渐复……”
“生机也在恢复……”
“元灵……元灵无碍……”
他越说越惊讶,当初唐糖身死也是他一手灵力探寻出来的。
那时的唐糖,无数筋脉碎裂、没有丝毫生机、元灵不复存在……与如今的情况截然相反!
“小糖……她……没事了。”
“只是……体虚昏迷罢了。”
玄淮说出这句话,连自己都有些不信。
要知道,半刻之前,这个红裙姑娘还是躺在冰棺里了无生气的尸身,半刻之后,活过来了?可怎么会无缘无故活过来?
“昏迷……”
这是一个极好的词。
白九微终于忍不住露出笑来。
他语气带着雀跃,“只是昏迷!”
“玄淮,她只是昏迷!”
玄淮喃喃地接口,“对……只是昏迷……”
他看着白九微高兴的样子,猛地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厉害,才道:“居然……真的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