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系统有问题》十方陆离

128、六十四年后

　　“嘶……好痛……”
　　唐糖醒来的时候，还在嘟囔着喊痛。
　　身体一瞬间崩碎成血水，可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那种仿佛身体被撕裂的痛觉，她这辈子不想体验第二次。
　　天光略有些刺眼，她挡了挡眼帘，迷迷糊糊见到了雪白繁复的床幔。
　　“这是……哪里？”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抱着张青的那一刻。
　　“这里是王宫。”
　　小白解释道，“你的魂魄被招回镇魂宗的时候，余小狸便晕倒了，陈思九应该带你回了王宫。”
　　“王宫……”
　　“既然到了王宫，余小狸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唐糖揉着额头，慢慢坐起身，脑袋还有些眩晕，“小白你之前切断感知的动作太慢了……”
　　小白语气凉凉，“那具身体十分不稳定，我能帮你抢回控制权已是不容易，还奢求给你切断感知？”
　　“赶紧回你自己的身体吧，即便是余小狸这一具五分契合的身体，待久了，对你的魂魄也有损伤。”
　　“没错……我得快点回剑宗。”
　　“青青还等我去找他呢。”
　　唐糖当即起身，可双脚刚放下床榻，便听见有人欢呼一声。
　　“余姑娘醒了！”
　　“快去告诉殿下和娘娘！”
　　那是几个宫装的侍女、急匆匆跑了出去。
　　不多久，在一众“参见娘娘”的声音里，便有一个中年美妇款款走了进来。
　　一身华贵的金红长袍，乌黑的发鬓上垂着金色的流苏，每走一步，便轻轻晃荡，她年纪并不小，可身姿依旧窈窕、肤白貌美，特别是那一双好看的杏眼，蕴着温柔的光。
　　唐糖看着她，意外地觉得有几分眼熟，可自己不可能认识她。
　　娘娘？这是王宫里的哪位娘娘？
　　“余姑娘醒了？”中年美妇看着她眼神温柔、声音更加温柔。
　　“……是。”
　　“呃……娘娘好。”
　　唐糖刚打算站起，却被她按住了肩膀，只听得她温柔道，“坐着吧，你昏睡了一日，此番刚醒，身体肯定还有不适。”
　　唐糖的确有些晕乎乎，便点了头，笑道，“谢谢娘娘。”
　　“不客气。”
　　“余姑娘肯定疑惑我是谁吧？我是阿九的母亲，也是陈国的皇后。”
　　中年美妇将自己的身份缓缓道来，而后也坐在了床边，拉住她的手，似乎要与唐糖促膝长谈。
　　“原来是皇后娘娘，怪不得气质如此出众非凡。”
　　唐糖眯着眼笑，说好话总是受人喜欢的。
　　美妇果然笑容更大，她拍了拍唐糖的手背，轻声道，“余姑娘可不像阿九说的那样，果然，那小子就是胡说。”
　　唐糖微微一愣，陈思九说她坏话了？
　　“他说我什么？”
　　美妇笑道，“这个就得余姑娘去问阿九了。”
　　“对了，余姑娘是哪里人？年岁几何？可有婚配？”
　　唐糖又是一愣，“我……大概是……灵山人，年岁可能是十八、九……婚配或许是没有的……”
　　大概、可能、或许……余小狸的过去，她还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于是就胡编。
　　美妇笑得更深了一些，“嗯，不错。”
　　“来人，将我准备的宫装拿来。”
　　美妇拔高了声音，马上便有一位侍女，恭恭敬敬地捧着东西过来，仔细一看，那东西是一条大红的华服，用金线绣着花鸟，价值不菲。
　　“余姑娘，你这一身衣服有些脏了，待会儿可以换上这一条。”
　　“……不用不用。”
　　唐糖连忙摇头，她一瞧那衣服就觉得繁复无比，又重又笨的，除了好看，走路行动都太过麻烦。
　　“母后，你该让她吃东西，她就不会说不用了。”
　　忽然有个沉沉的声音接过话头。
　　唐糖一抬眼，就看见陈思九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了装束，暗纹的玄色长袍将他衬得身材颀长，竖着金冠，眉目带着几分锋利。
　　他进门，先给美妇行礼，而后抱着胳膊，上下扫视了唐糖一圈，嘲讽开口，“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与世长辞了。”
　　唐糖嘴角一抽，这小子的说话方式与小白不遑多让。
　　小白当即冷哼一声，“谁和这种毛头小子一样，他是没脑子！我是一针见血！”
　　“是是是，不一样……”唐糖对自己的系统自然是顺毛说话。
　　而这边，美妇已经瞪了陈思九一眼，“阿九，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随后马上和身边的唐糖温柔道，“你别看阿九现在这副样子，他之前带你回来的时候，着急得很呢，叫了一帮子御医，御医都说只是昏睡罢了，他还不信，差点与人动手……”
　　陈思九眉梢微微一跳，马上打断他母后的话，“我是以为她要死了。”
　　他看向唐糖，问道，“你是怎么回事？忽然就晕了，而后便是昏睡了一日，要不是还有呼吸，我真以为你死了。”
　　“……可能是练功练岔了，”她随意掰扯了理由，扯了扯嘴角，“你别在意。”
　　忽然被招魂，自然会晕过去。
　　陈思九冷着脸，道，“我才不在意！”
　　“只不过，你不能死在陈国的王都里，不然会给我们添麻烦。”
　　美妇听到此处，忍不住又给唐糖解释，“余姑娘别理他，阿九从小就口是心非，说的话得反过来听，他其实很在意……”
　　“母后！”陈思九又打断。
　　美妇瞪了他一眼，数落道，“你这样说话，哪里会有人喜欢你？”
　　而后转头，“余姑娘你说是不是？”
　　唐糖点头附和。
　　陈思九一下子沉默了，而后瞪着唐糖，“你可是说要送我回王都的，结果最后居然是我带你回来，你这个任务完成得可不怎么样！”
　　“哦，那我不要报酬了。”
　　唐糖没什么大反应，忽然站了起来，“既然你回王宫了，我也该走了。”
　　“站住！”陈思九顿时不满，“你要走？”
　　“你不是安然回王宫了么？我报酬不要了、任务也完成了，当然要走。”
　　陈思九：“……”
　　此时的中年美妇赶紧开口，上前拉住了唐糖的手，轻声道，“余姑娘，你救回阿九的报酬自然要给你的，别听他胡说，还有今日天色已晚，此时出城的门也关了，你要离开不如明日。”
　　“且你刚醒，身体还有不适，应该再休息休息。”
　　她身体的确还有些不适，似乎是因为魂魄离体又附体的来回折腾，唐糖脑子现在还有些发晕，于是道，“那就不好意思，我再叨扰一夜。”
　　美妇笑起来，“不叨扰不叨扰。”
　　“对了，饿了吧？我去膳房让人给你做些吃的。”
　　她说着就要离开，走之前还推了一把儿子，示意他说什么。
　　陈思九被推得有些踉跄，可等美妇走了之后，却陷入了沉默。
　　唐糖看了他一眼，“你站着干嘛？”
　　陈思九一顿，立马抽了把凳子，一下子坐在了桌边，冷声道，“我现在坐着了。”
　　唐糖有些无言，“我的意思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的话，你也该走了。”
　　陈思九立马嘲讽起来，“王宫是我家的王宫，你住的地方自然也是我的地方，我愿意在哪儿就在哪儿，你凭什么赶我走？”
　　唐糖揉着有些发晕的脑袋往床上一躺，敷衍道，“行，你爱在哪儿就在哪儿，我先睡了。”
　　陈思九一顿，看着她又躺回床上，最后忍不住开口，“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只是躺着更舒服。”
　　陈思九一声冷哼，“馋懒奸猾！”
　　唐糖没接话，也是懒得接，不知过了多久，陈思九再开口，“今日宫中有个晚宴，你去吗？”
　　他停了片刻，马上又补充，“宴上有很多好吃的。”
　　果真，这句话一出，就听见那姑娘懒洋洋的答应声，“去。”
　　十几日的相处，倒是让他抓住了唐糖的弱点，别人都是锦绣财帛动人心，她是只对吃食动心。
　　陈思九嘴角翘了翘，而后又忍不住嘲讽她，“修仙都是要勤勉奋进的，你这么懒，怎么修的仙？”
　　可是许久都没人回答。
　　他顿了顿，又叫了一声，“余小狸？”
　　依旧没人答话。
　　陈思九起身，走到床前去看，这姑娘又睡着了。
　　唐糖是真的累，从骨子里泛出来的疲乏，魂魄离体又附体，可不是昏睡一天就能解决的。
　　“睡着了？”
　　他忍不住俯身去看，只瞧着她羽睫纤长、投下一小方阴影，显出十分温婉。
　　伸手给她盖好被子，他驳斥了自己刚才的想法，“温婉，这幅样子哪里温婉了？”
　　她忽然嘟囔了一句什么。
　　陈思九一下子蹦远，耳尖发红，可紧张半刻，最后她不过是睡死后翻了个身。
　　“睡得和猪一样！”
　　“警惕性太低了！”
　　他红着耳尖又嘲讽了两句，最后才转身离开。
　　……
　　唐糖不知睡了多久，才被侍女温柔地唤醒。
　　此时夜色浓重，室内已经点起了烛火，明黄温暖。
　　“喂，时间到了，该去赴宴了。”陈思九又换了一身越发华贵的装束，站在门口。
　　唐糖隐约想起自己答应了什么晚宴的事，还想起“好吃的”的三个字，当即起身，“那走吧。”
　　侍女却拦住了她，“姑娘，该换衣服。”
　　她顿住脚步，看了一眼身上水绿色的衣裙，又看了看侍女奉上的大红华服，“能不换吗？”
　　“你这一身十多日未换，都臭了。”陈思九冷笑道。
　　唐糖毫不在意，“修仙者不似凡人，新陈代谢缓慢，我可不会臭。”
　　并不理解“新陈代谢”是什么，陈思九只说，“你这一身太扎眼了，如果你想在晚宴上被人注意的话，可以不换。”
　　的确，皇宫晚宴、衣香鬓影，她这一身普通的打扮在一群华服里的确引人注意。
　　她只想吃点好的、然后睡一觉，明日就走，至于引人注意就不是她喜欢的了，于是只能转身去换衣服。
　　衣裙的料子极好，虽然样式繁复，却并不是太重，金线绣的花鸟也是小小地点缀在裙角和衣袖上，并不显眼，倒是低调奢华。
　　只是裙子有些长了，挡路。
　　唐糖提着裙角出来的时候，站在门口的陈思九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却依旧嘲讽她，“你长得太矮了，配不上这条红裙。”
　　“是，我配不上。”
　　懒得和他杠，唐糖催促他，“走，吃东西去。”
　　陈思九嘴角微微一翘，背着手走在前头领路，“跟着我。”
　　一路穿过花门、曲廊、长道，无数宫人低头跪地，给陈思九这个太子殿下行礼，唐糖跟在后头，略有感慨。
　　“待会儿，你坐我身侧。”
　　陈思九淡淡安排着，“只管吃你的，其他人你都不用管。”
　　唐糖点头。
　　很快，就到了晚宴现场。
　　那是一处临水阁台，此时正值深冬，夜风如刀，寒意凛冽。
　　“阿九。”
　　还没走近，就听见有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只见略有昏黄的烛火之下，站着一个衣着大氅的中年男人。
　　“父皇！”
　　陈思九快步上前，行了大礼。
　　而跟在他身后的唐糖停驻脚步，却忽然失了神。
　　即便眼前的人已经变了许多，不论是打扮衣着、还是面貌气质，都不似当年，可她仍旧一眼认出来了。
　　青风。
　　她的大弟子。
　　六十四年后，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