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系统有问题》十方陆离

119、他从未偏心

　　一刻之前。
　　第一峰的诛魔阵之中，起了风。
　　风里夹杂着冷雨，清冷凄寒。
　　可这场风雨正中，却是一片平静。
　　“云儿啊……我对你不起……”
　　“我……”
　　“对你不起……”
　　老人死死抓着白九微的胳膊，已经将最后一点灵力送了出去。
　　那些灌入白九微身体里的灵力，温和又平稳，几乎不需要转化，就能为他所用，裹挟着汹涌的力量，一波又一波冲击飞升期的壁垒。
　　壁垒松动。
　　于是便生出了风、是大风，大风如鼓、大风如刀。
　　风声滚滚、雪衣猎猎，白九微那一头漆黑的发丝在烈风的吹鼓下，张扬飞舞。
　　玄天此时尖叫起来，“老不死你要献祭！”
　　他冲上来疯狂攻击，想要阻断老人的灵力输送，却被白九微一个伸手就拂开了身体。
　　轰然一声。
　　玄天倒飞出去，砸倒在几丈之外。
　　而白九微拂手之间，只听得咔嚓一声，横亘在飞升期的壁垒终于崩碎。
　　一息之间，大风骤止。
　　黑发顺垂下来，白九微眼睫一动，发现自己已然晋入了飞升期。
　　“好了……好了……”
　　老人此时咧嘴笑了起来。
　　他原本就枯槁的身躯越发干瘪难看，一头白发都枯成了草色，薄唇干裂，却还是念念叨叨，已经有些认人不清了，“云儿，我对你不起啊……对你不起……”
　　“原谅为师……原谅……”
　　白九微：“……”
　　他在幻境中，其实见过老人的模样，那时候还是个温润儒雅的中年人，如今却是这幅样子了。
　　“云儿，师傅……师傅对不起你……”
　　伴随着他的念叨，老人枯槁的身体也开始一点点溃散。
　　白九微一惊，反手拉住他，想要渡回灵力，可毫无作用，老人的身体就像是被风化的石头，在他眼前一点一点化为粉末。
　　“云儿，师傅对不起……你能原谅师傅吗？原谅……”
　　可他偏执念叨在嘴边的，依旧是在求原谅。
　　白九微当即开口，“我原谅你。”
　　只见老人那双浑浊的眼珠，瞬间爆发出精光，手都颤抖起来，“真的？云儿原谅师傅了？”
　　“是，我原谅师傅了。”
　　白九微抿着唇，看他高兴地都挥起了手，眼中有些不忍。
　　“好啊……好啊！”
　　老人开怀大笑，似乎了却心头大事。
　　然后又抓住他的胳膊，嘱咐道，“云儿，天儿他们你要好好照顾……剑宗我也交给你了……”
　　“你也要好好的……好好的……”
　　话说到最后，他已经溃散了大半身体。
　　可这个时候，老人又像是死前的回光返照，意识也清醒过来，看着他笑得慈祥，“九微啊，你也要好好的。”
　　“师傅！”
　　大阵之外，是玄淮和玄墨两人近乎嘶哑的喊叫。
　　“大徒沉稳、二徒聪绝、三徒冰雪、小徒乖顺……都是我的好弟子……”
　　老人轻声吐出最后一句，枯槁的面庞也悄然溃散。
　　白九微眼睛忽然一涩，猛地伸手出去，却什么都抓不到了。
　　枯槁老人已然化为齑粉，被盘旋的冷风吹得散去。
　　“师傅……！”
　　玄淮的嘶喊响彻在耳边，他却忽然想起，自己连老人的名字都不曾知道。
　　“老不死！老不死你……竟然死了！”
　　“献祭死了！哈哈哈哈！”
　　不远处，玄天正从地上爬起，一身龙蟒白袍已经沾满了污渍，他此刻双眼通红，却不知是悲伤还是愤怒，“你应该死在我手里！死在我手里！”
　　忽然翻滚出的黑火，一下子将他全部吞没，只露出一双通红如血的眼睛望向白九微，里头满是不甘、嫉妒、愤怒和仇恨。
　　“老不死居然给你献祭了……！”
　　“他连死都没有记过我！”
　　漆黑的火焰疯狂摇曳，居然生出了一堵巨大的火墙，浇透下来的冷雨都化作了嘶嘶作响的水汽，剧烈的高温将虚空都烧得扭曲起来。
　　他脚下踩出音爆，土地骤然凹陷、无数裂纹炸出，玄天携带着黑火之墙，向着白九微直冲而去！
　　“……他不叫老不死，你该叫他师傅。”
　　白九微的声音冰冷，就像北域的浩瀚风雪，又像今日的凄冷大雨。
　　银白色的长剑就悬在他身前，在剧烈轰鸣。
　　天穹之下，乌云滚滚而来，天色越加昏暗，飞升期的劫雷就要降临。
　　“不好！他入了飞升期！”
　　还在与玄淮颤斗的苏千乘却是心里一惊，拿剑的手都不稳了。
　　他猛地向后退出十数丈，眼眶欲裂地盯着诛魔阵中……他要等结果，玄天和白九微哪一个会赢，这决定了他们承剑派接下去的行动。
　　此时的白九微，深吸了一口气，手掌微抬，剑尖高举向天。
　　下一刻。
　　方圆百丈之内，所有人的佩剑，都嗡鸣颤抖起来。
　　它们都是与他这一剑在共鸣！
　　八百里剑宗，山野竹海、草木花卉，也都摇曳晃动。
　　此时玄天已然距他不足五丈之远，黑色的冲天大火，疯狂扭动。
　　斩——！
　　一剑斩出。
　　剑气、剑芒、剑罡，化作一条剑龙！
　　浩然之气直射而出，刺破黑火、刺破昏暗、刺破天心。
　　这是浩然剑气诀的第一剑。
　　来自剑宗、来自当年的楚北云、来自老人的教导。
　　黑火之墙与剑龙相撞，没有丝毫停顿，便猛然崩碎，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黑火像是流星般四散落地，嗤嗤作响。
　　而气势汹然冲过来的玄天顿在原地，有一道血线直刺在他眉心之间。
　　砰！
　　他双膝突然弯曲，一下子跪倒在地。
　　白九微冷淡地看着他，冰冷道，“你输了。”
　　“输了……怎么会输了……”
　　“我是飞升期……”
　　“我要让老不死好好看看……我是他……最厉害的弟子！”
　　他几乎不敢置信，也不愿相信，魔怔似的大叫起来，指着白九微，“是老不死给你献祭！是他给你献祭你才会赢……！”
　　“你打不过我的！”
　　“是老不死……是老不死……”
　　玄天念到最后捂住了脸，咬牙切齿，“他连死都没有念过我……！”
　　“呵呵。”
　　白九微忽然一声冷笑，语气依旧冷淡，“只有飞升期才会有千年万载的寿数，你天资一般，修行万年才不过洞玄期，你就没有想过，你凭什么能活这么久？”
　　跪在地上的玄天一愣，猛地抬头，盯看着他，“我……我凭什么活这么久？”
　　“就是你喊的‘老不死’，在给你续命。”
　　“万年来，是他在给你续命。”
　　白九微吐字冰冷，看向他眼里没有一丝温情，“他从未偏心。”
　　瞳孔一缩，玄天忽然呆住了。
　　而白九微没再理他，手臂一振，又出一剑。
　　那剑气璀璨似光，一下子冲上天穹，绞碎了那张还在缓慢下压的光网。
　　就像记忆幻境中看到的那样，被冲破的诛魔阵，化作了光点，在冷雨和风里被吹得无影无踪。
　　眼下的诛魔阵不强，比不过当年那一座。
　　白九微缓缓收了剑，越过仍旧呆在原地的玄天，冷然向外踏去。
　　“老不死……”
　　“老……不死……”
　　玄天忽然以头抢地，跪在地上痛哭起来，喉咙咕噜噜地响，翻来覆去只吞咽着“师傅”两个字。
　　他眉心的血线越来越浓，到了此刻，终于炸开。
　　于是便听得一声轰鸣！
　　大地又微微震颤了一下，剧烈的爆炸声紧接着才猛然响起。
　　跪在地上的玄天已然化作了血雾。
　　白九微的脚步顿了一顿，没有回头。
　　他之前的那一剑，是杀人的一剑。
　　不论如何，玄天都该死，否则对不起玄淮流的血，对不起老人献的祭，对不起第一峰无数死去的弟子。
　　苏千乘已然大惊，当即觉察到不可能再胜。
　　本来他的谋划中，只要杀了剑宗飞升期的老祖，再有玄天、兵堂等剑宗势力相助，就能功成。
　　可却未料白九微能一下子成了飞升期。
　　他骤然怒吼，“皇图！走！”
　　苏千乘此刻连那些承剑派弟子都不要了，转身就跑。
　　本来已经压制住玄墨的皇图，此时也是面皮一抽，当即放弃，转身就逃。
　　白九微没有去追，只是提起一剑，轻轻下斩而去。
　　轰然一声——
　　剑光撕破了虚空，又撕裂了皇图的一条胳膊，血水喷洒。
　　看来力量掌控还不到位，竟然没有正中躯体。
　　白九微皱了皱眉，抬步还要再追，可突然感应到什么，身子一僵。
　　他僵在原地，面色苍白如雪，连唇上的血色都褪得干净。
　　“九微，怎么了？”
　　此时的玄淮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皱着眉，“怎么让承剑派那俩王八蛋跑了……”
　　白九微没说话，颤抖的手朝自己眉心一抓，滴溜溜的鲜红血珠从他眉心飞出。
　　可还没被他接到手心，那滴血珠就当空炸开，化作虚无。
　　玄淮一愣。
　　这血珠他知道，依照惯例、师傅收了徒弟，总会收下弟子的本命真血，藏在自己的窍穴中，那么徒弟的生死，会被师傅知悉……
　　白九微此时瞳孔暴缩，转身就朝第九峰的方向疯狂飙起了速度。
　　玄淮还没反应过来。
　　等到片刻之后，才骤然回神。
　　“……小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