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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金汤池(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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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米市巷的深处,一座黑色五层的小楼就立在巷子的尽头。半旧的牌匾上,写着“重楼”二字。
一个约莫十二三岁,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提着一个沉重的食盒,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姑娘提着食盒,一路往上走着。
“哎呦,小七回来了呀。”一层守在柜台前的白胡子老掌柜转了一下烛台,边上陡然露出一道边门。小姑娘轻车熟路的闪身进去。
“七姑娘回来啦。”二层闪出一个美艳的妇人,操着一口吴侬软语和小姑娘打招呼。
“莲姐姐,少主呢?”名唤小七的姑娘问道。
“楼高头书房里厢。”这莲姐儿依旧操着嗲嗲的吴侬软语。
“谢谢莲姐。”
重楼的楼顶是一间书房,博山炉里飘出清淡的荼蘼香,紫竹屏风后,青檀书桌前,李荼笙正在奋笔疾书。
“少主,你知不知道,我跑了多远的路才把你要的这点吃食找齐。你点名要找的做素肠素烧鹅的李大姐搬去了学士弄;做荷花酥的骆大厨已经隐退了,现在这份是他大徒弟做的;做猫耳朵的那一家子倒是还在南山路上,就是老夫妇两上了年纪,手脚不太灵活了,我等了好一会呢。” 小七把食盒放在屏风前的茶几上,从里面拿出一碟荷花酥、一碟素肠、一碟素烧鹅、两碗猫耳朵。
荷花酥红白分明,层层起酥粉嫩飘香,素烧鹅和素肠泛着浅酱色的油光,猫耳朵莹白如玉,骑上点缀着红艳的火腿丝、金黄的蛋皮丝、绿色的豌豆粒,煞是勾人。
“明明就没来过杭州几次,哪里知道的这些小食摊呀。”
“你忘记我们是做什么的了?找几家知名的小铺子难得到重楼?”李荼笙放下手中的笔,坐到茶几前。
“不过,这几家店虽然耗费了我这么多时间,”小七也跟着坐了下来,手握着筷子一副嘴馋的样子“但是看起来真的好好吃啊,等的时候我想尝尝了。”
“吃吧。”李荼笙吃饭斯文优雅却并不慢,那碗猫耳旁边的小七虽然塞了一嘴的荷花酥,正眯着眼睛一脸幸福的笑意,到底是个小美人胚子,正鼓着的腮帮子不但没有显的粗鲁,反而多了几丝娇憨之态。
“少主,这次西湖论道大会潦草收场,正好多出几天空闲,不如,我们趁这时间把杭州的棋谱打一遍?”小七收拾了食盒,给李荼笙端上一盏清茶。重楼管巡查情报网叫做打棋谱,每年由李荼笙或者几个心腹不定时巡查。
“你天机数术温完了?”李荼笙反问道,“说是打谱,其实是想自己溜出去玩吧?”
“我,我这不是已经温的差不多了嘛,回去就可以请爷爷考教了。”小七吐了吐舌头,“难得来杭州一趟嘛~~”
“带上莲娘子,3天之内把杭州的谱打完。”李荼笙起身回到书桌前。
“谢少主!”小七乐颠颠的跑出门去。
李荼笙无奈得笑了笑,拿起之前自己写的册子,从头精读起来,直到莲娘子敲响了书房的门。
“少主。”莲娘子站在门外。
“何事?。”
“刚才江宁那边送来消息,说汤山附近的几个村子,这几个月来,月月都有姑娘罹患怪病,都是出门一趟回来之后就大病一场,请了大夫,都说是精血大亏。虽说情况和少主之前让我们留意的情况相近,但毕竟没有出人命。棋子那边不敢确认,就报上来了。”
“知道了,我亲自去查验,棋谱打完后你们自回苏州去,不必等我。”
“遵命。”
是夜,一身夜行衣的李荼笙出现在汤山山阴处,悄悄的摸进了附近村民的墓地。凌空画出一只夜光蝶,再渡去一缕真气,夜光蝶便似活物般翩翩而起,往墓园的深处飞去。
李荼笙慢悠悠的跟在夜光蝶身后,夜光蝶最终落在一块新墓碑上,上书,“阮氏女青儿”之墓,那是近来怪病致死的姑娘之一。
李荼笙掏出随身带的铲子,起出了棺材,朝着墓碑拜了拜,口中念道,“青儿姑娘,请恕仲原鲁莽,若姑娘真如仲原所想死于贼人之手,仲原定当竭尽全力,为姑娘讨个公道。”
说罢,李荼笙在墓前点燃了三支香,随后,他以厚帕子蒙面,又掏出一双羊肠缝制而成的手套,开馆验尸。
“姑娘年方二八,骨髓充盈,无血亏之疾。若说是精血大亏而亡,只能是短期内失血过多,可是伤口在哪儿呢?”李荼笙伸手在尸身上细细一寸一寸按去。
“唔?”李荼笙的手停在了尸身的左手腕处,“肌理凹陷,骨髓尽失,这是?”细细看去,在尸身的左手腕处,有一个树杈型的细小伤口,“找到了。”
三炷香燃尽,天边已亮鱼肚白,李荼笙将青儿之墓复原,正待遁走,却见右边林子里闪出一个蒙面的黑衣人,直扑李荼笙而来。
李荼笙却也不恋战,只做抵挡,只待伺机而走。谁知道,越交手李荼笙心中越是兴起惊涛骇浪,这黑衣人的招式,和江宁陶家的6分相似,另外4分,却是像极了那日的寻梅。
李荼笙不愿再纠缠,从袖中抖出一颗弹丸,弹丸落地,白烟四起,借着障眼的烟幕,待黑衣人杀出烟幕范围,哪里还能再找到李荼笙的影子,只得反身往墓园方向掠去。
逃跑成功的李荼笙此时正在一处溪水旁,将面巾、羊肠手套,连同那件黑色的夜行衣一并烧了,又在溪水中净了脸面,水中倒映出一张温润玉的脸庞,没有面具遮盖,脸上也干干净净的,莫说胎记,连半点瑕疵都没有。李荼笙从袖中又掏出一盒黑膏,就着水镜熟练得在自己脸上画出大块的黑色胎记,待油墨稍干,这才掏出面具戴上。
李荼笙正了正面具,正准备起身,突然眼前一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一个踉跄,单膝跌柜在溪水中。
“糟了,真不是时候”李荼笙心里暗道不好,伸手往自己腰间的锦囊探去,却探了个空,低头看去,原本应该挂在腰间的锦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丢了,“这下麻烦了。”
这是李荼笙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