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失眠》白酒新熟

23、触发

　　最终，四人决定以消息商店的位置为中心，分成两组向两边寻找线索。

　　市中心附近的车辆拥堵，现下，各种因为失去驾驶而撞成一团的车辆纠结在路中央，四人小心地躲过人行道上变形的汽车和各种残骸，向消息商店的位置走去。

　　越靠近消息商店的位置，池禺心中越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四周静悄悄的，原本繁华喧嚣的都市仿佛突然间失去了自己怀里所有的子民。

　　路过一幢居民楼时，走在最前面的顾渊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若有所思地抬头。

　　只见居民楼五楼的窗台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那人双腿垂在窗户外，一只手轻轻地勾着窗玻璃，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散着，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随时可能从上面摔下来。

　　池禺和林杨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卧槽。

　　女人似乎现在才发现楼下有人，她满是泪痕的脸上先是露出了一点疑惑的表情，将木然的目光投在了楼下的四人身上。

　　良久，就在池禺在思考要不要趁此机会去找床棉被放在地上救人的时候，窗台上的女人终于开口了，她似乎是长时间的嘶吼和哭喊过，嗓子带着一种烟熏似的沙哑。

　　“你们回去吧，不用管我，也先不要过去。”

　　听到这句话，池禺心中不详的预感更加浓烈，他小心戒备着女人以防她突然跳楼，然后说道：“那个……姐？咱们有话好好说，别跳楼呀，这跳下来就像是摔西瓜一样，要死也不能死这么难看对吧？”

　　女人脸色带着一种绝望的灰败感，她沉默了一瞬，说道：“你不用劝我，我没有通过副本，本来也活不长……”

　　她又往窗外挪了挪，半个身子都仿佛已经融入了风中。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看见我刚出生的孩子，父母，丈夫一起消失在我的面前倒是比等死更加痛苦。我今年二十九，丈夫刚满三十，我找了好多地方，发现剩下的人都是二十到二十九岁的年轻人。”

　　女人说到这里突然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可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成为家里唯一的幸存者呢……”

　　“姐，你……”

　　池禺还想说什么，但被女人打断了，她晃晃悠悠地踩着窗外的房檐站了起来，朝街道尽头看了一眼，然后说道：“你们是想去商店吧？还是别去了，听说那边聚集了很多自称掠夺者的人，看见手臂上有数字的人就杀，今天过去了好些人，都没有再出现过。”

　　“什么意思？什么掠夺者？”池禺心下一惊，隐隐约约知道了答案，但还是问了出来。

　　女人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了，你们走吧，再不走，我就跳下来了。”

　　池禺左右环顾，似乎想要找居民楼的入口，但却被顾渊轻轻拍了拍肩：“学弟，走吧。”

　　死志已决，死期已定，救无可救。

　　四人转身沿着原路往回走，没走几步，突然听到一声撞击声从后面传来，池禺回头，只见灰色的地面上，一个扭曲的人体还在不断抽搐，殷红的鲜血从女人的身上一股一股地流出，沿着人行道的灰白的瓷砖向四周蜿蜒流过，将每一寸缝隙染成一片黑红。

　　短短两天的时间，目睹一个个生命或是被害，或是自尽地从眼前消逝，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池禺握紧拳头，余光中看见林杨似乎在咬牙发抖，骆风澜收起了懒散的神情，难得露出了一丝正色。

　　顾渊低下头，嘴唇似乎动了动，但却没有发出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仅凭口型，池禺就是觉得顾渊说的是“逝者已矣，往生极乐”。

　　地上的尸体很快失去了最基本的肌肉反应，静静地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池禺收回目光，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根据现在的情况，这周边都没人，很可能是有一群没有通关的人埋伏在消息商店那边，专门挑通关的幸存者下手，抢夺计时器和睡眠时长。”

　　人性从来经不起考验，在以文明与法制著称的现代社会，尚有人因为金钱与权力，美色与诱惑铤而走险，现如今，摆在人们面前的是生死存亡的大问题，如何不会有人拦路相阻，刀棒加身呢？

　　“嗯。”顾渊点了点头，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擦着手中的长棍，“我们从周边开始，搜索所有商场，既然是道具，肯定不会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应该会有物品做媒介。”

　　众人没有异议，于是往回走了一段，来到了一个大型商场的门口。

　　商场里有些昏暗，但依然可以看出一楼混乱的场面，平日里昂贵的化妆品和护肤品专柜全部被打砸，卖金饰的柜台已经被洗劫一空。

　　骆风澜颇为嫌弃地打量了一圈，然后说道：“正好我发胶没了，也不知道这儿找不找得到。”

　　他将手插到头发里，将头发从额头往后撩了撩，然后走到林杨身边，一把搭住他的肩膀，说道：“小朋友，我和你一起吧，找不到帮我拿拿东西也行呗。”

　　林杨刚想拒绝，然后就看见了自家发小拼命使眼色的表情，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受到了嫌弃，于是颇受打击地点了点头。

　　这边他刚一答应，池禺立刻一脸严肃地走到顾渊身边，语气沉重地说道：“学长，他俩一起的话，那我就和你一起从上往下搜吧。”

　　顾渊：“……”

　　你们是不是当我瞎？

　　但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思，他下意识就同意了，甚至还在一瞬间回想起了地精世界里的往事。

　　当初，在城堡的第一个夜晚，他看见窗户进来的地精公主时，心中就曾经有一个猜想。

　　那就是，当他们两人在地精矿洞时，接受了地精公主的委托，那时候，地精公主虽然有威胁之意，却无如此明确的杀人之心。甚至于在城堡的时候，也会给他们提供能够让他们安然度过夜晚的餐食。但当他们进了地精王子的房间之后，地精公主在夜晚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一心想要置他们于死地。所以，副本里的角色可能并没有唯一的正邪之分。

　　当时他想到了，却没有说出来，一方面是证据不足，另一方面则是对池禺并不完全信任。

　　后来，这种不信任在池禺一次又一次共享自己的消息和猜想之后渐渐打破，离开副本后，听到教室里同学的对话，他才最终确认，池禺确实没有收到画师的提示。

　　他没有主动和池禺说这件事，而是留下地址让池禺晚上去找他，其实也是觉得他肯定会在这段时间内知道真相，至于知道后如何反应，还会不会来，他很想看看。

　　这其实是一次并不太公平的考验。

　　顾渊内心有些自嘲地想到：我是不是把他卖了他还帮我数钱？

　　商场的电梯早就停止运作，楼道里的应急灯也已经电量耗尽陷入了沉寂之中。

　　于是在这如同实质的黑暗里，一时间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隐隐约约还有坚实的心跳。

　　推开商场五楼的防火门，有丝丝缕缕的白光从四周的窗户照进来，但整层楼依然十分昏暗。

　　这一层是家居用品。

　　池禺跟着顾渊摸索着来到了卖小电器的地方，很快就在柜台上找到了还没有被拿走的家用手电筒。

　　手电筒是充电式的，在货架上按照型号摆了一排，一共五个，每个都还有一半左右的电，应该还可以使用一段时间。

　　池禺将其中三个装进包里，然后递了一个给顾渊。

　　下一秒，两束手电的白光在黑暗中形成两道明亮的光束，照亮了周围的方寸之地。

　　池禺这才发现这层楼里竟然难得的整齐。

　　没有明显的被□□的迹象，商品大多还放在原位，想来应该是幸存的人们还没有想到要来洗劫这些短时间派不上用场的被褥水壶之类的东西。

　　这为他们的搜索提供了便利。

　　池禺用手摸过一个个电饭煲，喃喃道：“无人看管，不劳而获，这简直就是在诱惑我犯罪。”

　　“不是。”顾渊突然开口说道。

　　原本没想得到男神回应的池禺有些受宠若惊，茫然地问道：“不是什么？”

　　顾渊的脸在手电筒的光亮中若隐若现，他绷着脸一件件地检查周围的东西，说道：“短期来说，我们是在为自己的生存而索取，但长期来说，我们这是探索人类起源，改变世界的大事业，是在保存人类有生力量，所以不是不劳而获。”

　　是在为人类生死存亡做贡献。

　　池禺：“……”

　　谢谢，有被安慰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很快搜完了五楼，下到了四楼。

　　四楼主要卖童装和玩具，两人搜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倒是池禺在玩具区看到了许多小时候玩过的玩具，一时之间不免有些唏嘘。

　　小男孩弹过的弹珠，扇过的纸牌，小女孩跳过的皮筋，踢过的毽子。

　　这些极有年代感的玩具摆了一个独立的货架，配上彩色的泥塑娃娃海报，颇有些岁月的味道。

　　转过去一看，柜台这边果真贴着一张海报，上面写着——童年记忆。

　　海报下面有一个大大的铁皮罐子，被做成了老式的糖罐子模样，罐身贴着一圈儿童连环画，最上面则用稚嫩的字体写着——童年记忆大礼包，寻找你儿时的游戏。

　　看起来像是一个童年玩具的合集，一股脑装在罐子里，借着贩卖童年的噱头来卖玩具。

　　顾渊只看了一眼就去看其他东西了，明显是对这东西无感，想来小时候在寺庙里也没玩过这种寻常人家小男孩常玩的游戏。

　　但池禺却一下子被这关系吸引住了，他想起小时候在乡下时，走过细细的田埂，软软的菜地和长长的山路，来到村子的小卖部里，央求爷爷买一颗弹珠或者两张纸牌，然后回到大院子里和左邻右舍的孩子一起蹲在地上玩的场景。

　　现如今，才真正是物是人非。

　　人们念旧，总是想要收藏一些老物件，但奈何真正想要收藏的，其实是一段记忆，一种文化，和记忆中浸泡在这种文化中的人。

　　心里感慨，池禺的手轻轻摸上了那个罐子，下一面，画师的声音突然出现：“触发道具游戏，触发物：童年大礼包，请选择现在开始游戏或者稍后，提示：最晚开始时间不得超过游戏触发起始时间之后24小时，本轮游戏人数为8人，如开始时未有足够队友进入，将随机与其他道具一起触发联合游戏。”

　　与此同时，北京某私立医院。

　　画师的声音同时出现在季知珩和季城的耳边：“游戏结束，恭喜你们成为本轮游戏胜利者，游戏奖品为道具——华佗的手术刀，初级，道具功能详见说明，请选择道具发放人。”

　　话音刚落，季知珩手中银白色的手术刀突然被一片白光笼罩，季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将手从刀柄上放了下来，然后白光消失，手术刀变成一种温润的白色，既像是骨头，又像是瓷器。

　　季城笑道：“哥，这个给你，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