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记事》梵婀伶上的月光

6、PART 5

　　{夏小雨说：她在我心上，我却在她的天涯。}

　　根据我们所知，夏老王爷的独生爱子，风流倜傥万人追捧的夏小雨少爷是不可能说出这句如此有深意的话的。
　　然而当他一袭白衣翩翩，一曲绕梁三日的洞箫声后，低声说出的这句话足以使在座的女人们泪流满面。
　　张家六岁的小小姐第一次懂得了心痛，肉肉的小手拉着身旁奶奶的衣角说不出话来——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她只知道自己很伤心很伤心。
　　而张家老妇人擦擦眼角的泪水，长长叹过一口气，这揪人心魄的箫声让她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一出据说是位姓曹的隐士所写，由夏王府的小姐所改编的叫做《红楼梦》的戏。
　　最伤怀的自然就是张家小姐，一双兔子似的眼隐隐红肿，“原来王大哥有着这样一个过往……”
　　是怎样的女子才能让这样的男子念念不忘？
　　是怎样的情才能奏出如此缠绵悱恻的曲子？
　　自己，想必是比不上的。
　　夏晚莺的嘴角隐隐有抽动的痕迹。
　　她在我心上，我却在她的天涯。
　　这句话来自于一个网络游戏：
　　火红衣装的女主角为了追踪杀父仇人深入险境，而当她即将渴死大漠之中时偶然结识了一个青年，于是两人结伴同走那一段大漠孤烟的路途。然而在最后的最后，她却发现原来苦觅不得的仇人居然就是青年的母亲并且已经逝世多年。二人分明有情，却无法相爱。于是在某个清晨，她离开了他，一去不回。
　　红衣少女是游戏中最为难看的角色，没有其他女性的清丽，更不似她们以绸带小扇为武器，反而提着一把砍刀透露出威风懔懔的彪悍。
　　可是夏晚莺却喜欢，喜欢她干净利落的决绝，以及那片无可奈何的失落。
　　夏小雨少年时就听过这个故事，当时的小小少女站在椅子上双手插腰，眼眸明亮：“我长大后也要成为那样的女侠！”
　　他总是表面笑得既谄媚又真诚，然后夏晚莺就会被他可爱的笑容瞬间萌到，心甘情愿地去帮哥哥做名为刨冰的消夏食品。却不知夏小雨在心里偷偷嘀咕：乃介个心愿是永远不可能达到滴！
　　镜头拉回，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矫情的一幕全部是由于张老夫人出面为心爱的孙女提亲所致。
　　“王公子，我家莲儿聪慧可人，再加上你姐姐和我家也是姻亲，咱们亲上加亲岂不更好？”
　　夏晚莺还没幸灾乐祸地代他答应，夏小雨已经开始声泪俱下地演绎出一部浪子真心的苦情戏。
　　于是，在最佳男主角的演技中，张家上下华丽丽的陷落了。
　　老人看到孙女有了退让之心也便不好强求，另加之她原本就是不大赞同这门婚事的：虽说这年轻人长得一表人才，可是他家无恒产在此地也无亲朋，莲儿嫁过去少不得要跟着他吃苦头。
　　“老夫人，恕晚辈直言，小姐她温婉可人，定是能寻得良人的。”说罢，桃花般的眼看了眼小姑娘，退到一旁含笑不语。
　　张小姐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说漏嘴的事，一时间粉嫩的俏脸蓦地烧成了桃子。
　　“啊……奶奶！难道……是真的？”她将自己那日撞到爹娘密谈的事大致一说，边说边拧着手帕。
　　“这……”老太君四周一看，由于她本就拿不准这事，也不好宣扬。
　　厅中人本就不多：王家兄妹还有莲儿她母女。
　　老人的眉皱了几皱，终是开口说道：“其实……既然是亲家，我也不好相瞒。我家前月丢了个宝贝，这还没有找到。诚儿他们所说的兴许就是此事。”
　　她口中的诚儿即是暴毙身亡的张家家主张瑞诚，张瑞诚也不算花心之人，统共不过娶了三房，大房姚氏、二房成玉亭、三房红羡，姚氏出身贫寒乃是个童养媳，可她生下张家大少爷张庆和五少爷张可，功不可没；三房红羡出身烟柳，育有三小姐张碧和四少爷张玉；而成玉亭，也就是张莲之母却是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若不是身下无子，那主母的位子说什么也不可能是姚氏的。
　　张家丢了东西，张瑞诚却愿与二房商量——
　　这其中的缘由的确耐人寻味。
　　更为有趣的是：算算时间，两人秘语后的第二天，张瑞诚便死了。
　　“老夫人，究竟是何物件丢失？兴许晚辈可帮忙略尽绵薄之力。”夏小雨的白牙闪闪发亮。
　　“这——”张老夫人一顿，道，“其实……那不过是个信物，乃是我三孙女张碧与君城李家的定亲之物。不值钱、不值钱，丢了也就算了……”
　　说这话时的老夫人右手拇指不自觉地搓动着茶碗。
　　“君城李家——”开口的是夏晚莺，她暗自摸摸压在领口下的玉坠，“难道是那个专为皇家篆刻，人称‘鬼斧神工成天物’的李一手？”
　　李一手是个怪人，性子狂妄目中无人，但凡他所刻的东西除去印章信物、天子用度之外全部都要刻上自己的名讳：夏王府中那种带了一只小爪子的摆设随处可见。
　　“正是。”
　　提及这份亲事，老夫人黯然许久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笑来。
　　“我三孙女年前嫁去，我家女婿正是李一手的大公子。”
　　“原来如此，若有一日小生能有幸一见神匠风采那真是三生有幸。”
　　相比张莲母女有些尴尬的脸，夏小雨的笑得愈发可亲：
　　如此好的一门亲事不是为二小姐订下，反到是三小姐先嫁。
　　——这二房成氏的地位究竟是得宠还是可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