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落谣》晏上观

50、曾经沧海难为水（12）

　　李萧乾眼神突然凌厉，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李萧远心里一凉，反应过来时，李萧乾已经打飞了他手里的剑
　　“四弟，你以为我就这么容易被你威胁？”
　　李萧远眯着眼，“你想做什么？”
　　李萧乾退到门口，一把拉开大门，门外满满都是士兵，高处的城墙上，架满了弓箭手和火炮。
　　李萧乾退到了门外，轻蔑的说道：“你们都跑不了的，给你们个机会，自我了断吧，毕竟，你我都是亲人，我也不想你能死的太难看。”

　　李徽玄看着他，脸上没有半分恐惧，“你真觉得我病的快死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吗？”

　　李萧乾轻挑了一下眉，诧异的看向外面，猛然城楼上涌入一大批侍卫，领头的是宋砚。
　　很快，楼上的弓箭手和火炮手已经尽数被控制。

　　李萧乾咬牙切齿，哼了一声，“我果然不能小看你，可是那又如何？整个皇城，包括长安城外，都是我的人，你若想你的妃子，孩子，百姓为你陪葬，我也可成全你。”

　　李徽玄眼神一冷，他没想到李萧乾可以做这么绝。
　　“就算你最后坐上皇位，就凭你的手段，百姓也不会信服，你也坐不稳！”
　　李萧乾轻笑，“无妨，我对皇位不感兴趣，我只想报仇，让该做错事的人受到惩罚。”
　　“你……”李徽玄被气的不轻，剧烈的咳了几声。

　　李萧远看着他，一脸平静，一言不发。李萧乾心里有些犯嘀咕，“四弟，你临死前，可还有话说？”
　　李萧远笑了笑，“我在等。”
　　“等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李萧乾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再加上他心里的慌乱，有些沉不住气。
　　突然，李萧乾夺过旁边侍卫的剑，朝李萧远刺过去。
　　李萧远早便提防着他要做什么，立刻反应过来，与他打上了。
　　李萧乾远远不是李萧远的对手，几个回合下去，手里的剑已经被打飞，剑刃再次落到他脖子一侧。
　　“四弟竟有如此本事，我还以为是下人夸大其词了。”李萧乾依旧满面笑容，语气还带着赞叹。

　　这时，一声“报～～”响彻天际。
　　李萧远嘴角一弯，“来了。”
　　李萧乾正皱着眉，便听到：“回，回三皇子，我们埋伏在城外的人被控制了。还有，还有在宫里的人，也被，也被抓了。”

　　李萧乾怒火中烧，“滚，一群废物！”
　　李萧远道：“如何？该结束了吧。”
　　李萧乾叹了口气，然后出人意料的大笑起来。笑声让李萧远一抖，浑身都透着凉，不好的预感……

　　“最后的惊喜，送给四弟。带上来！”
　　众人开出一条道，沈方遂和沈玉琼被绑着带到了最前面。
　　李萧远一瞬间僵住了，寒气汇聚到头顶，握着剑柄的手开始泛白。
　　“李萧乾！”

　　“你可终于生气了！哈哈哈哈！”
　　“你想做什么！”
　　“我，我想想……”李萧乾用一根手指漫不经心推开脖子上的剑，走到台阶下，拿了一把弓箭，拉着弓，瞄准了沈方遂。
　　李萧远慌忙大喊：“不要！”
　　李萧乾放下了手里的弓箭，看了李萧远一眼，突然脸上的笑意更盛，“哦，我知道了，你想我射另一个！”
　　李萧远还没来得及反应，箭已经射了出去。

　　沈玉琼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眼角划过一丝泪，嘴里塞着布子，连句遗言也说不了了。
　　她缓缓闭上眼，等待死亡。

　　突然一阵风从身旁人吹过，箭没有射在她身上，她睁开眼，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父亲。
　　仿佛一切都静止了，沈玉琼定定看着父亲慈爱的目光。
　　她没看到，箭射来的一刻，沈方遂发疯一样挣脱身后的人，毫不犹豫挡在了她面前。

　　此时，李重舟已经赶到，带兵控制了在场的人，只剩下一个李萧乾被李萧远一脚踢开，倒在一旁，自顾自的笑。

　　李萧远和李重舟忙赶到沈玉琼身边，她握着爹爹的手，哭喊着：“爹爹，你坚持住，太医就来了，太医就来了……”
　　沈方遂一脸坦然的微笑，有气无力的说道：“琼儿，爹爹年纪大了，本也活不了几年，你不要太难过。爹爹很高兴，能在临走前，将你托付给真正爱你，护着你的人。爹爹希望你开心平凡的活着，可是爹爹好像做的不是很好”
　　沈玉琼摇着头，“没有，爹爹，琼儿从小就最顽皮，爹爹从来不责骂我，要什么就给什么，你是最好的爹爹。”
　　沈方遂皱了皱眉，对李萧远说道：“四皇子，琼儿这孩子自小娇惯，她要是任性，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让着她些……”
　　“还有，小王爷，从前，多谢你照顾琼儿，沈家欠你的，如今也还不清了……”

　　李重舟微微一笑，眼里尽数是难过，“丞相严重了，您一生鞠躬尽瘁，为霖朝，为百姓，能为您做些什么是我的荣幸，您不欠我。”

　　沈方遂长舒了口气，“帮我告诉风林，让他护好自己，有空多来看看琼儿。”

　　李萧远一只手臂环着沈玉琼，她在抖，沈方遂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起来，他仰头看着天，喃喃了一句：“絮儿，兰儿，我来陪你们了……”

　　只是可怜她的琼儿……

　　沈方遂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噙着笑意，没了呼吸。

　　沈玉琼握着爹爹依旧温暖的手，哭喊道：“爹爹！爹爹！”
　　李萧远晃了晃沈玉琼，轻声道：“琼儿，我们先离开这里，这里很危险。”
　　沈玉琼却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一直哭喊着。

　　李萧远朝她脖颈出劈了一下，沈玉琼径直晕了过去，他松了口气，对李重舟说道：“劳烦小王爷带她先离开。这里还有些帐要算！”

　　天空憋了许久的雨，终于尽数落了下来，豆大的雨点打在地上，身上，全世界静的仿佛只剩下了沙沙沙的雨声。
　　李萧远提着剑，表情冷的仿佛天降的杀神，步步都是冰冷。
　　他用剑指着李萧乾，道：“选一个死法。”
　　李萧乾还在笑，突然他玩味的看着李萧远，缓缓说道：“你说这里的这些人曾经对你那般侮辱，你怎么还护着他们，还是说，你要当上皇帝，再杀了他们？”

　　李萧远皱着眉，雨水顺着眉眼，划过他分明的脸庞，缓缓落下，他很认真的回答道：“我不是你，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牵连其他人。”
　　李萧乾轻蔑一笑：“装什么大义凛然，你不也从不踏足这皇宫，还不是因为心里有怨？”

　　“谁告诉你不踏足就是心里有怨？只是这里没有让我留恋的地方，我来干什么？赏风景吗？”李萧远轻哼一声，又说道：“你，就是个失败者，就算你杀了所有杀害阿琳的人，你也是个失败者。”

　　李萧乾表情变得恶狠狠，有些急躁，“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杀了他们，我替阿琳报仇，是你们，你们这些人，一直维护那些该死的人，你们都该死！！”

　　“阿琳想保护你，想让你平安快乐活着，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活活一个街上的疯狗！你就是个懦夫，你和你母亲有什么区别，一害怕不安，就找一些手无寸铁的人撒气。陛下对你，仁义之至，你却埋怨他没有治理好后宫，只宠爱别的妃子，造成这场悲剧的原因，真的是他吗……你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输了吗？”李萧远舒了口气，看着呆呆的李萧乾。
　　“因为失道寡助，你的暴烈行径，让你身边的人都选择放弃你！”

　　李萧乾缓缓闭上眼，“阿琳走了，我从来，就只是一个人。”

　　他突然拿起身边的一只箭，直直插进自己胸口，嘴角留下一行血，轰然倒下。

　　这一刻，他忽然想通了，阿琳都不在了，他还在坚持什么，都已经毫无意义了……
　　阿琳，等等我，这一生你走的太急，可不可以，在黄泉路上，等等你的阿乾……
　　路上太黑，阿乾害怕……
　　阿琳抱抱阿乾好不好……

　　李萧乾四五岁大的时候，以为母亲只是严厉，便小心翼翼按着母亲的意愿，亦步亦趋。阿琳总是偷偷摸摸他的头，笑着说一句：“我们三皇子最棒了！”
　　这个时候他的眼睛总是会亮起光芒，阿琳真好。

　　李萧乾越长越大，母亲对他也越来越严格，背书比别的皇子差，要挨打，发现偷懒，要挨打，从戒尺到戒鞭，他遍体鳞伤，他哭着求母亲，阿乾知道错了，阿乾下次不敢了。可每次，母亲都会打的更狠，“你个懦夫，就知道哭，连这点疼痛都受不了！”渐渐的，他便不再吭气。
　　阿琳看到他被打的快要晕过去，会求母亲，不要再打了，母亲便会打阿琳。李萧乾实在没有力气说话，他想说：“不要打阿琳，打我就好。”
　　阿琳会给他偷偷抹药，告诉他不要沾水。
　　阿琳悄悄给他带了一直兔子，是因为李萧乾总说自己很孤独，晚上很怕黑。阿琳说这只兔子就是阿琳，会一直陪着三皇子。
　　可是，母亲发现了兔子，她拿着刀子，割下了兔子的腿，刺穿它的腹部，还让他吃下去，母亲说男人养什么兔子，玩物丧志！
　　李萧乾不敢哭，阿琳悄悄陪着他，给他唱童谣，告诉他不要害怕，长大就好了。
　　他期待着长大……
　　阿琳送给他一个手串，阿琳说，这是她母亲送给她的，绿松石代表幸运勇敢，阿琳希望三皇子永远开朗坦荡，不放弃爱的勇气和被爱的期待。可是，李萧乾渐渐忘了。
　　他渐渐明白自己的身份是无比尊贵的，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开始隐隐叛逆，避开母亲。
　　母亲以为是阿琳教的，将辣椒水灌进她嘴里，阿琳成了哑巴，被安排到了后院做杂役。
　　李萧乾跑到后院看阿琳，阿琳哭着推他，想告诉他，快离开，不然余贵人发现你来这里又要打你了。
　　母亲把阿琳赶出宫，李萧乾很难过，可是他更害怕。
　　李萧乾恨自己的母亲，他想杀了她。
　　当他发现了阿琳的尸体，他恨自己是个懦夫，阿琳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样！
　　那些人，都该死。

　　阿琳喜欢宝石，可是她穷，买不起太好的，却对所有的宝石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搜集了全世界各地的宝石，拥有了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富贵，可是阿琳不在了，全怪这些人，他们不该死的太容易……

　　阿琳，其实最该死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离不开你，如果不是我非要你，你一定还简单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你那么好，一定会嫁一个疼你爱你的丈夫，相夫教子，一生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