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灯》十三淡场

29、秘密不是秘密

　　傅从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装醉，当做酒后乱性；另一个是把连青坡叫到走廊，告诉他事实。
　　他想推开滕博，可滕博像胶水一样黏在他身上，怎么推都推不走。

　　傅从无奈，对连青坡说，你来帮帮我。
　　于是连青坡过来，他们像拔河一样把滕博拉了出去。
　　滕博死死拉着傅从的脖子，傅从感觉自己的脖子要被拉扯断了。
　　“从哥，我不要跟你分开。”滕博嘴里囔囔着。

　　最终在他俩的合力之下，滕博被抬到了连青坡的床上。
　　“他这个状态也爬不了上铺了，晚上你先跟他换一下床铺吧。”
　　连青坡点点头。
　　“我们去走廊聊聊吧。”傅从说。
　　“行。”连青坡爽快地答应了。

　　“正如你看见的那样，我们俩在一起了。”傅从开门见山，把视线望向远处的灯塔，不敢观察连青坡的反应。
　　连青坡沉默了五六秒，问：“什么时候的事？”
　　“九月的时候。”
　　“合着你们瞒着我们谈了一个学期了都，我去，我居然没看出来！”

　　傅从转过头去看连青坡，发现对方的脸色并没有什么不适，还微微泛红，应该是酒精的作用。
　　“你不介意我们是同……同性恋？”傅从有些难以启齿。
　　“都什么年代了，这有什么？而且这是你们俩的事情，也轮不到外人介意的。”
　　“你真的挺出乎我意料的啊。”傅从终于笑了，“谢谢你。”
　　“害，你也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傅从点点头。

　　“不过，你们要注意防范措施啊。”
　　傅从差点把胃里的酒吐了出来，“想什么呢？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好吗？”
　　“总会的，你们俩血气方刚的，没准哪天就在——”
　　连青坡还没说完，傅从就一把堵住了他的嘴，用力把他推回了寝室。
　　“啥都别说了！睡觉！”

　　傅从躺在床上，心情十分微妙。
　　他们的秘密被发现了。
　　他之前有想过，如果要告诉朋友的话，杨矢是最佳选择，毕竟她撞到过太多次，而且她肯定也心知肚明，不会觉得奇怪。
　　今晚没想到被连青坡撞见，对方居然也能理解。

　　连青坡刚刚说，都什么年代了，这有什么？或许一直以来本来就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他太紧张了。
　　思索之余，他对着天花板傻笑了一声。

　　也许是这一声笑声太大声了，在对面下铺的滕博突然开了口。
　　“别慌，我来保护你。”
　　傅从翻了个白眼。
　　保护个鬼，你醉得不省人事了都！

　　第二天傅从一大早就醒了，他迅速起身去洗漱，在洗头的时候他的屁股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只有滕博会这么做。
　　“早啊，从哥。”滕博的声线懒洋洋的。
　　傅从忙着洗头，所以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早啊”。

　　此时连青坡突然插了一句，“呦，一大早就打屁股啊，这么亲密？”
　　滕博对于昨天晚上的事情并不知情，他一如往常地回：“怎么了？羡慕了？”
　　“我还真羡慕了。”连青坡靠着浴室门，一脸坏笑地说。
　　“我最近发现傅从真的很绝哎，长得帅，成绩好，人又体贴，我都有点心动了。”
　　太坏了。傅从想。

　　滕博显然没有想到连青坡会这么回，傻傻地愣在了原地，像一个不知所措的人形表情包。
　　傅从洗完了头，用毛巾一把擦头一边对他说：“你愣着干什么？快去洗漱啊。”
　　于是滕博快速地洗了一番，和傅从一起出发去食堂，出门前还瞪了连青坡一眼。

　　他们买了炒年糕。
　　“刚刚我们的对话你都听见了吗？”滕博小心翼翼地问。
　　“什么对话？”傅从装傻。
　　“就是连青坡说，他喜欢你。”
　　“噗，他是说他心动了，哪有说喜欢？”
　　“这不一个意思吗？”

　　“怎么？担心我和他跑了？”傅从笑着看着他。
　　“这倒不担心，我只是担心你被太多人喜欢因此变得自负了。”
　　“真的？其实我也觉得，其实连青坡还挺型男的哎。”

　　滕博听了这话立马伸手去掐傅从的耳朵。
　　又是这一招。
　　在一起之后力道还是这么重，傅从疼得叫了出来，周围的目光纷纷往他们这边瞟。
　　“我错了滕欧五，我是你的人，怎么也跑不掉的那种。”

　　滕博满意地松了手。
　　“总之就是不爽，他怎么可以对我的人心动？”他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孩，拿筷子把年糕戳出好几个洞来。
　　“噗，你就不好奇你为什么在他床上？”
　　“对哦，睁开眼的时候本来想问，可是一醒来光顾着找你了，后来注意力一直都在他说的话上。”
　　“他是逗你玩的。”傅从说，“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滕博再次愣住。
　　傅从边吃边说，“我们接吻的时候被他看到了。”
　　“那他啥反应？”
　　“一脸懵逼的反应。”
　　“然后你就发酒疯了，当着他的面说……”
　　“说什么？”滕博紧张得要命。
　　滕博探出身子接近他，“你跟他说，你永远都不要跟我分开。”

　　滕博差点把嘴里的年糕都咳出来。
　　傅从抽了一张纸给他擦了擦嘴，说：“这就承受不住了？”
　　“怎么会！”滕博吼，“后来呢？”
　　“后来我找他出去谈话了，反正他是挺让我觉得意外的，他觉得这都没啥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啊。我们，只是早恋了而已，和那些晚上在操场散步的情侣一样，没什么区别。”

　　“昨天晚上我心里突然滋生了一种感觉。”傅从看着他的眼睛。
　　“什么感觉？”滕博问他。
　　“被祝福的感觉。”傅从说，“这种感觉真好。“
　　“我也喜欢这种感觉。”

　　“嗯，我觉得，还有一个人可以知道了。”傅从说。
　　“杨矢？”
　　“bingo.”傅从打了一个响指，“可以说吗？”
　　“当然，她估计会激动到鸡叫的。”
　　“下午去广播室找她？”
　　“nonono.”傅从摇摇头，“那要来点刺激的才行。”

　　傅从口中的刺激，就是早上出操时去跑去广播室，不去操场。
　　“看我聪明不，还躲了一次跑操。”
　　“别高兴太早，”滕博说，“要是王萍发现就有咱俩好受的了。”

　　杨矢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的两个好朋友跑进了广播室。
　　“你俩牛逼啊？赖我这来躲出操？”杨矢说。
　　“这不是我们跟你关系好嘛，”滕博说，“近水楼台先得月。”
　　“今天就让我们躲一躲跑操嘛，顺便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你们傻不傻，今天星期一，没有跑操，是国旗下讲话。”

　　听到这句话，傅从和滕博愣在了一旁。
　　“什么重要的事情？”
　　滕博推了推傅从，说：“从哥有话想跟你说。”
　　“说呗。”
　　“额……你的朗诵比赛怎么样？”

　　“我去，这都一个学期了，您现在才来问？”
　　滕博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傅从。
　　“不过你们消息真的挺滞后的啊，没关注学校的公众号？”
　　“咱们学校还有公众号？”

　　“你真是热爱我们的母校，好几年前就有了好吗，这次回去关注一下。”
　　“好。”
　　“我得了二等奖，一等奖是领队老师特别喜欢的6班的林志南。”

　　“就这件事？”杨矢问。
　　傅从瞟了滕博一眼，又眨了一下，朝他卖了一个萌。
　　“服了你了，那我来。”
　　滕博晃晃脑袋，他看向杨矢，说：“我们在谈恋爱。”
　　傅从这次没有躲，他时刻关注着杨矢的反应。
　　“不错，祝你们99.”杨矢的表情毫无波澜，说完她便转了回去。

　　没了？就这样？
　　傅从和滕博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杨矢的背影，殊不知杨矢背对着他们捧腹大笑，像老母亲一样欣慰和开心。
　　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尖叫了一声，然后同时朝两人拥抱过去。

　　“我真的，特别为你们开心啊。”杨矢把傅从和滕博推到了一起，手臂如树枝般将他们缠绕住，此刻突然有了无穷的力气，她搂住他们，带动着他们一起跳起来。
　　她大概跳了半分钟，才将手放下。
　　“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们俩，找姐，姐帮你们灭了他们。”
　　“我感觉等不到别人欺负我们，我们就被你勒死了。”滕博边说边轻轻拍打着傅从的心脏。

　　“怎么快就在我面前秀恩爱了？”杨矢坏笑。
　　此时他们听到了领导在国旗下的讲话声，“我昨天晚上巡逻了一下食堂，有些男女同学，晚上在食堂吃宵夜的时候手还钩来钩去的，你们吃饭可真是专心啊？”

　　滕博笑了出来，对杨矢说：“姐，现在在讲话的这个人欺负我们，要不你帮我们灭了他？”

　　王萍最终还是抓到了没出操的他们俩，罚他们打扫今天的教室卫生。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滕博边擦黑板边说，“好像我们每个学期都会被罚。”
　　“好像是这样子哎，第一次是你，第二次是我，第三次是我们。”傅从转头看他，笑了，滕博也笑。
　　好像擦黑板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一月底他们考了期末考，他们的成绩一直都挺稳定的，每门科目基本都在一班或者二班考试。
　　最后一门考完，他们先去食堂吃了饭，之后又去广播室点歌。
　　他们刚进去的时候，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余代吉。

　　“嗨！”傅从主动跟他打招呼。
　　“hello。”余代吉笑了，朝他摆摆手。
　　他变开朗了。
　　“正好，那我先去吃饭了，下次见哦。”余代吉对杨矢对杨矢挥挥手，说完便离开了。

　　“下次见哦~”滕博带着八卦腔对杨矢说。
　　“见个屁，可没有下次了。”
　　“怎么了？”傅从问。
　　杨矢边翻点歌本边说：“我向老师辞职了，今天是我当播音员的最后一天。”

　　“为什么辞职啊？”滕博问。
　　“多耽误学习啊，而且我也不想以后回想起来，发现我的青春都浪费在这个广播室里。”
　　“的确，接下来还要学考选考，是应该专心学习了。”傅从说。
　　“所以今天你们想放啥歌，我都给你们放。”
　　“那我想点一首五月天的歌。”傅从说。
　　说完之后他看向滕博，他们几乎是同时开的口。
　　“《如烟》。”

　　点完歌之后他们一起去操场打球。
　　大概打了半小时，傅从提出要去超市买水，滕博说要陪他，但被他拒绝了。
　　他说，怎么样都得给你买一次水嘛。
　　他本来已经挑了两瓶矿泉水，结账前还是将其换成了可乐。
　　因为滕博喜欢。

　　傅从大步跑回了操场，递给了滕博一瓶水，滕博摸了摸他的头，说：“还是你最了解我。”
　　“别腻歪了，快继续来打，我就不信还打不过你了。”其中一个人说。
　　“来吗？”滕博问他。
　　“不用了，我先去休息一下，你继续，我可盯着你呢。”
　　滕博笑了笑，跑回去继续打。

　　傅从坐在了地上，身旁铺着的是他们俩的冬季校服。
　　看他。

　　此刻他光明正大，再也不用借着跑步的名义偷偷瞟他了。
　　此时广播里响起了《如烟》。
　　看来今天点歌的人真不少，放了六七首之后才轮到这首。
　　滕博听到这首歌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傅从，又朝他挥挥手。
　　傅从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像个傻子一样低着头猛笑。

　　对他们来说，这首歌就像是婚礼上放的乐曲，他们在昭告全世界，他们在一起了，他们是爱人，他们深爱着彼此。
　　这原本只是属于他们的秘密。
　　渐渐地，他又希望有些东西可以不是秘密。

　　就像五月天的《如烟》。
　　就像此刻，被他们扔在草坪上的校服，白色袖口上写着四个字，那是并不怎么工整的字迹，那是刻在心底的名字。
　　傅从，滕博。

　　秘密不是秘密。

作者有话说

　　我读书的时候也喜欢在袖口上写字。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