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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唐莘静静地躺在床上,半睁着双眼,目光呆呆地看着屋顶,虎奴伸出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唐莘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虎奴禁不住又快哭了起来,摇着她的手臂唤她说:“姐姐,你跟我说句话吧,你已经发了两天呆,我煮了面给你吃,你跟我说句话行不行?”

      唐莘红肿的双眼依然看不见丝毫光亮,虎奴的呼喊在耳边就像阵风一般,什么都没听进去,想起殷枫离千里迢迢为自己带回孔雀翎的那晚,她对自己所说的话、对自己所做的事,满腔悲愤抑郁在胸口直快哭背了气去。

      殷枫离,你对我说情深几何……情深几何……原来你对我唐莘的情就只有这般深浅。我自出唐门以来,一直不忘父亲那番世间无真心的教诲,如今却被你将硬生生将这身刺给剥掉,然后又弃我而去,你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思到这里,唐莘忍不住猛咳起来,慌得虎奴急忙为她拍背,苦劝道:“姐姐……奴儿才会说话不久,说出的话你不爱听就别往心里去。你和殷枫离一个是落魄人家女子、一个是名门的当家人,一个是殷夫人的眼中钉、一个是唐老爹的灭门仇人,更何况……殷姐姐和你一样,都是女儿身,你们俩……就算在一起也只能有实无名啊。”

      唐莘的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她掀开被子半坐了起来,捏紧虎奴的手苦笑着说:“小弟……你总算长大了,学会替人着想了。姐姐不是不懂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只是……心都已经给了别人,现在却被人给这样糟蹋,姐姐的痛你是不会明白的……”

      虎奴坐到了她的床边,哭着对她说:“姐姐,既然那人不愿珍惜你的心,那你就将心收回来,不再给人糟蹋就是了。你已经不吃不喝两天了,不要伤了心又伤了身……”

      唐莘依旧苦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小弟别哭,姐姐没事的,在这房里闷了这么久,我想出去走走。”

      虎奴急忙道:“可是姐姐,现在已经快一更了,外面连个人影都没有,明天再出去行不?”

      唐莘摇了摇头,挣扎着下了床说:“我只在院子里走走,不出大门……”说完她披上一件单衣,提了盏灯笼慢慢步出了房门。

      今夜的月光菊黄像是一豆灯火,给人越加忧伤的感觉。唐莘站在院里望着天上那弯月光,禁不住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想不到今日就连月亮也这般忧愁,偿尽了月缺月圆的滋味,也许也只有它才会明了我此时此刻的感受……”

      虎奴悄悄跟在她背后,替她又加了层外衣批在肩上说:“姐姐,天冷,当心别着凉。昨日菁菁姐来看过你,叫我看住你这几日不要四处乱走,尤其是晚上……”

      “怎么?这附近又出现了采花贼?”唐莘面无表情的低声道,眼睛依旧呆呆地看着月亮。

      “不是……”虎奴抓了抓脑袋:“菁菁姐只是叫我看住你,并没有说什么原因。”

      “嗯,我知道了,我现在口渴,你进去给我倒杯茶来吧。”

      “哦。”虎奴应了一声,回身进房给她倒茶去了。

      唐莘默默在院中散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植物清新的气息。她轻轻摘下园中一朵花儿,放在鼻边嗅了嗅,嘴角总算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心里思到:这里的花草长得这样茂盛,一定是那师爷时常派人来打理吧,闷在屋里这么久,出房来看看这些花草倒是件放松心情的事。

      “呜呜呜呜……”

      花园的一角忽然传来一阵呜咽哭泣声,唐莘一下警惕起来:“谁?小弟,是你在那儿吗?”

      “呜呜呜呜呜呜……”呜咽声渐渐大了起来,唐莘听出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她大起胆子朝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花园的角落隐隐有个黑色影子。

      “姑娘……你……深更半夜怎么会在我的院子里?”

      “穆相公……”影子呜咽地发出声音道:“……你在哪里?”

      四周的空气冰冷,寒风凛冽得让人的心都不由有些发颤。

      “穆相公?”唐莘一愣,禁不住又有些哀怨起来:“……原来是个迷了路的人,你是来这里寻你丈夫的吗?”

      黑影依旧呜呜地道:“穆相公……你在哪里?香儿找你来了……”

      唐莘轻轻摇了摇头,一边走上前一边说道:“姑娘,天色不早了,不如今晚你就在我这儿歇着,等明日再去找那位……”唐莘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下愣住,她看见这黑影脚下湿漉漉一片全是水,抬头再仔细一看,顿时吓得魂飞天外,面前这女子披头散发,浑身滴水,活像刚从河里爬出来的一样,一张脸色惨白,唐莘还没来得及吭一声,一下便倒在了地上。

      虎奴这时已经为唐莘倒了一杯茶,正准备替她端出去,却看见唐莘直愣愣地从屋外走了进来,批在肩上的衣服掉在了地上也没发现。他迎了上去,捡起衣服给她披好说:“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连衣服掉了都不知道。”

      只见唐莘幽幽地回过头来,说:“穆相公……你看见穆相公了吗?”

      “穆相公?”虎奴抓了抓脑袋:“不是殷姐姐吗?怎么变成穆相公了?”

      “穆相公……穆相公……”唐莘呆呆地回头走进了房里,只把虎奴唬得一愣一愣:“早上还在枫离枫离,晚上就变成了穆相公,女人都是这样善变的吗?”他耸了耸肩,正要回房休息,忽然看见唐莘又朝他房里走了过去,嘴里喃喃地说道:“这……是什么东西……”虎奴看见她从床下拿出了自己那只铁盒子,心顿时悬了起来,急忙跑过去问说:“姐姐,你今天怎么了?干嘛把这满是灰的东西拿出来?”唐莘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虎奴顿时感觉有些不对劲,冲上去想将她拉回屋里,谁知唐莘的力气竟忽然变得奇大无比,一掌把他推到了院里,摔得四脚朝天,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的疼。唐莘回头拿起盒子,用力想要把盒子打开,铁盒却纹丝不动,活像长拢的两片肉一样紧紧合在一起,气得唐莘一下一下将盒子往地上砸。

      却说殷枫离此时正在房中调养生息,忽然感觉远处出现一丝气息,说不上亲切、说不上危险、说不上温暖、说不上可怕,她心里暗暗奇怪,只觉得这气息似乎正在拼命挣扎,想要挣脱束缚,而且它的力量正在逐渐增加。猛地,她一下意识到这气息十有八九是天书中的邪灵发出,心里莫名其妙地涌上丝恐惧,只可惜自己正在调息,不能随便走动,她赶紧大声唤来无涯子,让他快去通知殷夫人和霍菁菁到自己房里来。很快三人都已经赶到,殷枫离掩不住声音中的战栗,说:“娘……孩儿感觉到了。”

      殷夫人睁大了眼睛:“什么?居然这么快……”

      殷枫离道:“娘,现在情况紧急,我感觉……天书好像就在山下的县城中,我现在正在调息内功,不能跟你们出去,你现在没多少功力,不如就让义妹带上无涯子去走一趟,你在她身上绑一道寻迹符,我会用传音法告诉她天书的所在。”

      殷夫人知道如果让菁菁单独去寻找天书只会是送死,只怪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殷枫离也不能行动,她咬了咬牙,回房拿来一盏小小莲花灯,背着殷枫离递到菁菁手中,在她耳边悄悄说:“菁菁,师父将琉璃灯的法咒教给你,到时候你可以用它防身,一定要撑到枫离赶到!然后按计划行事,小心为上!切记!”

      菁菁看了她一眼,点一点头,回身带上无涯子和一众人马骑快马赶了过去。

      此时正值四更时刻,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菁菁带着手下一路快马加鞭,耳边风声呼呼着想,眼看快要进城了,耳里传来殷枫离的声音吩咐往前、往左、再往前,就好像殷枫离亲自在身边发号施令一般,菁菁心里对她的忌惮不由更深了几分,这样的内力哪里是常人能修练到的境界,如果今晚一切顺利的话,到时要除掉殷枫离还有几分胜算,如果今晚殷枫离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怕事情就不好办了……

      菁菁正在思量间,忽然听见殷枫离又一声令道:“往左拐,再朝前!”她抬头一看,一颗心不由猛跳了一下,这里……不是忆枫庄吗?难道天书在唐姐姐身上?这下事情可麻烦了!菁菁来不及细想,急忙带着人冲进绣庄,按着殷枫离的指示来到了后院唐莘和虎奴休息的地方,此时唐莘仍在一下接一下的猛砸着铁盒,虎奴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她,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菁菁赶忙上前大喝一声:“唐姐姐!住手!你怎么了?”

      虎奴回头看到救兵来了,赶忙爬起来大叫着说:“菁菁姐!姐姐好像中邪了!忽然就穆相公穆相公地叫,还力大无比,把我的铁盒子都快砸穿了,赶快救救她吧!”

      “穆相公?”菁菁仔细看了看唐莘,只见她头也没抬,两只脚跟没有着地,口里不停地嘟哝着,机械地将手上的盒子一下一下的往石柱上砸,心里顿时明白她是被鬼魂附了身,只是……如果她是被天书里的邪灵俯身,怎么会一直叫什么“穆相公”?菁菁的眼光渐渐停留在了那只铁盒子上,对了!天书一定是在那盒子里!事不宜迟,如果被鬼魂砸烂封印的铁盒子那便麻烦了。她赶忙吩咐手下人包围了整个绣庄,拿出以前殷夫人教自己画的符咒,慢慢朝唐莘靠拢,那只厉鬼好似感觉到了有人在朝自己靠近,忽然回头呼出一口毒气,菁菁被毒气熏得头晕目眩,差点栽倒在地上,无涯子和一帮庄众赶忙上前把她抢了回去,厉鬼哈哈大笑,回头继续砸着铁盒子,口里喃喃地说道:“……穆相公……我知道你就在里面……香儿马上救你出来……”

      菁菁喘着粗气道:“怎么会这么厉害?一般的冤死亡灵哪会有这样的本事?……看来是天书邪灵正假借这厉鬼的手想要逃出铁盒子,这下该怎么办……”

      眼看盒子正一点一点被砸开,盒子的缝隙里已经渐渐透出丝淡淡绿光,厉鬼的力量也似乎越来越强,菁菁猛然想起了身上的琉璃灯,她赶紧拿出了那盏莲花灯,口里念下了符咒,莲花灯慢慢变大,慢慢光彩四溢,厉鬼的注意被那光芒吸引了过去,慢慢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菁菁提着手上的琉璃灯,开口对厉鬼问道:“琉璃神灯能解脱俗世人生无尽的烦恼,化解一切坠入阿鼻的厄运,你在尘世中还有什么放不下、解不开的心结,就跟它说吧。”

      厉鬼呆呆看着华光四射、和光照耀的琉璃灯,过了良久,喉咙里渐渐呜咽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妾身本是湘西迎凤楼的一名侍茶小妓……两年前遇见了到湘西游玩的穆姓相公穆方仁……我两人情投意合,一夜之后许下了成就百年的诺言,穆相公说他愿意为妾身赎身……只是身上银钱没有带够,需得回家乡取来银子……于是留下妾身在迎凤楼里苦苦等候……因为思念穆相公,妾身不愿再接其他客人……受尽老鸨毒打折磨……直到一年前老鸨见妾身已经不能再挣银子……于是……于是……将妾身容貌毁烂……赶出了迎凤楼……妾身别无他法,只得不远万里来寻穆相公……谁知来到这里后他先前留给妾身的地址都寻不见他的踪影……妾身一时想不开……便投河自尽……变成了一只不能超升投胎的溺死鬼……今晚恰巧遇见这位姑娘为情所伤……妾身跟她同病相怜……于是正好便借了她的身躯……”

      “……愁事、烦事、忧心事、事事都是因‘执着’二字而起,今夜幸亏琉璃灯在此,不如我就用它送你一程,希望你来生能遇上一户好人家,再不受这些恼人的罪过了……”

      菁菁说完举起了手中的琉璃灯,用灯光将厉鬼的魂魄从唐莘身子里引了出来,装进了灯芯之中,等到七天之后,香儿的魂灵便能投胎转世了。菁菁做完一切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她擦了擦额上的汗,上前正准备将唐莘从地上抱起,谁知刚一碰到她的手,一股邪力竟一下将她弹开,手掌出现一丝黑色细线,差点将琉璃灯掉在地上。

      菁菁惊得一把捏紧手腕,不让毒素朝上流进身体,抬头再看唐莘,她已经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依旧是抹古怪笑容,拿起手里的盒子一下一下更加用力的朝石柱上砸过去,那盒子上的缝隙已经渐渐变大,四周的妖异气息越来越重。菁菁明白自己如果再不阻止邪灵马上就会冲出束缚了,她来不及多想,冲上前紧紧抱住唐莘,回头朝无涯子他们大叫着说:“快把铁盒抢过去,不许她砸烂了盒子!”

      众人听令赶忙抢了上来正要夺过盒子,忽然唐莘的身子一震,所有的人一下都飞出老远,严重的摔在地上七孔流血当场断了气,菁菁也被震飞了出去,眼看就快撞到了墙上,忽然她的身子被人一拉,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身上的冲击力已经去了大半,眨眼间已经被拉进了一个人怀里。她靠在那人肩上,眼光看见那人背后纱袍及地,抬头再一看,一颗心顿时“嗵!”地重重跳了一下,心里暗思:怎么会是她!慌忙挣脱了那人,站在了一边,脸上莫来由地罩上一团红云,幸亏这时是半夜,周围的人都没发现她脸上的变化。

      殷枫离此时的眼光一直未离开过唐莘,她慢慢走上前两步,摊开右手开口道:“莘儿,把盒子交给我。”

      唐莘斜眼瞟了她一下,一声不吭,手上却已经停止了动作。

      殷枫离的语气依旧淡淡地道:“莘儿,我知道你此时心里怨我,盒子里的邪魔现在正利用你帮助它逃脱,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我们之间的事由我们自己来解决,不要牵扯上无辜的人。”

      “无辜……你也知道有人是无辜……”唐莘忽然一声苦笑说:“我要你给我一句话,你对我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殷枫离定定地看着她,说:“爱。”

      “那为什么要赶我出庄?”

      “因为你我不适合在一起生活。”

      “……我到底哪里做错?为什么你要说这样的话……”唐莘的声音已经不由开始抽泣,今夜趁殷枫离在此,正好将所有事都问个明白。

      “先不说你我都是女人,只说你的小气心性,我是堂堂号令群雄的枫林庄主,你却贪图小便宜,惯会玩弄心计,你到我庄里一年时间,庄里便不见了尊翡翠佛雕、一幅唐朝名画、一只琉璃花瓶、一盏白玉茶具,珍珠首饰不见的更是不计其数,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我只是不想你唐家的名声受损,所以任你胡闹。还有你娘家十二年前干的勾当,你爹都已经承认,你以为……你还有脸留在我身边吗?”殷枫离说出这番话时脸上一丝表情都未看见,唐莘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忍不住抽泣着长长吸进一口气,手里的盒子也一下掉在了地上,无涯子眼疾手快,一把抢上前将盒子拿了过来,交到霍菁菁手里。

      殷枫离依然定定看着唐莘,面无表情地说道:“唐姑娘……殷枫离和你注定有缘无分,你对殷枫离的情……只有下辈子我再来还了。”说完她猛一回头,带起手下人跨上马鞍,不顾唐莘在背后失声痛哭,一颗心就如被刀剜一般疼痛,强忍住想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刻意和铁盒保持着距离,策马奔回了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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