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上有只百灵鸟》回来暮色茫

2、夏夜与街灯

　　佟桠在家呆了一天，早上不吃饭，中午叫外卖吃的麻辣拌，打了一天的游戏，又拨了几下吉他，对着谱子练着最近还挺火的流行歌，累了就大字躺在床上。许叶今天出门出得挺早，说是和刘峪其他妈出去做个脸又去看场音乐剧，今天不管他，他们家老佟出差一周多了，连儿子高考都没回来，也是，谁让他家散养，这儿子是不是今年高考估计他老爸佟烁都不清楚。

　　躺着躺着，佟桠在床上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到了晚上八点多他被语音电话的声音吵醒。佟桠闭着眼，胡乱抓了几下摸到了手机，以为这个时候肯定是刘峪其打来的，也没看屏幕就直接划了接听。刚睡醒的佟桠声音都是发懒的，软软的语气拉着长音问“干嘛？”“听许阿姨说你们没搬家，我就过来了，我在你家门口。”听到佟桠的声音，陆宇晨不自觉地嘴边带着点笑意。而佟桠却不是这样，听到陆宇晨的声音，他腾地一下从床上蹦起来，跑到窗边一望，果然有个高瘦的身影站在他家门口。

　　见电话里没声音，陆宇晨又补了句“给你发消息你也没回，我就直接过来了，收拾收拾下楼吧。”佟桠哦了一声就扔下手机，去卫生间匆忙洗了把脸，随便穿了件短袖短裤戴着帽子就出了门。

　　陆宇晨看到慌慌张张的佟桠，敲了一下佟桠的帽檐“还是老样子啊，不戴帽子不出门？”佟桠手插在裤兜里，晃悠悠往前走说着“要你管？”陆宇晨始终带着笑。　　　　

　　陆宇晨和佟桠差不多高，真要仔细比量的话应该是陆宇晨高一些。他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是会发一点棕色的，而佟桠初二之后就一直留着黑色板寸，换着法子地戴不一样的帽子。可能由于陆宇晨总锻炼的缘故，他看着比佟桠结实一点儿。他们俩都有着好看的眼睛。佟桠是那种很深邃的眼睛，幽深的瞳仁带着一丝神秘，而陆宇晨生来就是笑眼，泛着琥珀色，常常带着股笑意，左眼眼尾还有颗小小的泪痣，又让他平添了一丝撩人的气质。

　　走出了小区，佟桠回头对着稍微在他后面一点的陆宇晨说“去哪儿吃啊？”陆宇晨问到“实验后面那个烧烤还有吗？”佟桠点了点头，边走边说着“成吧。”于是就伸手招呼出租车。

　　到了烧烤店，老板一看佟桠就乐呵呵地说“小老弟可挺久没来了，今天咋个整法儿？”“叔，老规矩呗，你就看着整吧。”佟桠在这儿从小吃到大，啥吃啥不吃这烧烤店的老板都门儿清。老板又问“那喝点啥？四个宏宝莱够不？”还没等佟桠张嘴，陆宇晨先接了句“咱俩喝点吧，挺久没喝老雪了。”老板笑着应着“那敢情好，先来一箱？不行再退。”陆宇晨说“好嘞。”

　　小店不大又在巷子里，来吃的几乎都是在实验上过学的学生或者周边的住户，有的毕业生就图这一口能穿半个沈阳过来。店里的风扇吱吱呀呀，老板搬了箱老雪放在佟桠俩人脚下还说着“搁后面冰了一下午，够劲儿着呢。”“谢了叔。”陆宇晨总是一副笑面孔，说话又风趣懂礼，向来都讨人喜欢。他拿出来两瓶，都起开了，给佟桠倒上后又给自己倒满。“来，咱俩走一个？”陆宇晨拿起杯子，佟桠也拿起来了，俩人碰了一下，都一饮而尽。

　　烧烤也一点点摆上来了，佟桠就低头吃串儿，喝酒，颇有一人我饮酒醉的架势，也不开口说话。

　　陆宇晨先开了腔“考得怎么样啊？”佟桠低声回了句“我一半吊子，能考咋样？”按理说陆宇晨其实算不上不是沈阳本地的，顶多算大半个沈阳人，他小学和初中是在这边念的。东北话向来在外地人耳朵里听着有趣，但是他觉得最爱听的还是佟桠说的。

　　“你不是艺术生嘛，听许姨说你走流行音乐？”“嗯，不艺考我还能上啥大学？”佟桠低头吃着手里的肉筋。陆宇晨喝了口酒“那就沈音？挺好的，离家近。”佟桠抬头看了陆宇晨一眼，眼里带着让人说不好的情绪“谁说我要去沈音？”陆宇晨楞了一下，又笑了，“那你想去哪啊？你不是说全中国就沈阳最好了吗？你能舍得出沈阳？”“你管我呢？”自打见了陆宇晨，佟桠就没给过他半点好脾气。陆宇晨揪了下佟桠的耳朵，“嘿，怎么说话呢？”“艹，你给我松开！”佟桠脑袋一偏，嘟囔着“你他妈还回来干嘛啊？南京是不够你呆了还是咋的？”陆宇晨抿着酒，也学着佟桠的语气“你管我呢？”

　　佟桠的脾气突然蹿上来了，拎起酒瓶又回头跟老板说“叔，你给我拿俩装扎啤的杯子来，这小杯不够劲儿！”老板笑呵呵地应着，往他们俩的桌上放了两个大玻璃杯。“来吧，倒满吧，今晚谁先倒了谁孙子！”佟桠把俩人的杯子都倒满，自己端起来就喝。

　　东北人喝酒那个虎劲儿上来了，那还真是谁也拦不住。陆宇晨没多说，也端起了杯子。都说靠着酒，在饭桌上就没有啥唠不开的话。三瓶老雪下去，佟桠也不当哑巴了。他举起酒杯隔着橙黄的液体对着陆宇晨的脸问到“你跟我说南京哪好啊？陆宇晨。”说完又把剩下的大半杯酒一饮而尽。陆宇晨也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佟桠的脸。佟桠脸上的稚气已经褪去了不少，也有了点棱角。以前陆宇晨总是说佟桠的眼睛比小姑娘的还漂亮，佟桠听到这话就总是会变成小暴龙，以为是陆宇晨笑话他不爷们，陆宇晨就会笑着和他闹。

　　陆宇晨心里感叹:三年没见了，这双眼睛还是那么让人移不开。

　　见陆宇晨没说话，佟桠有点烦躁，下意识地去摸摸裤兜，掏出了烟和打火机。他昨天上午买了包没见过的玉溪，荔枝爆太合他口味了，晚上回去的时候就直接拿了一条。刚点燃吸了一口，陆宇晨问“当初不是都戒了吗？怎么又抽了？”“你当初还说不会走呢。”佟桠下意识的一句给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俩人都不说话了，看了看时间也快十二点了，陆宇晨扫码结账，佟桠边点烟边走出烧烤店的门。

　　“绕着学校外墙走走，消消食？”陆宇晨提议到。佟桠也没反对，两个人就慢慢地绕着学校的外墙走。想了会儿，陆宇晨突然从佟桠的手机抢过了那支抽了没多少的烟，放进自己嘴里，慢慢吸了一口。荔枝爆啊，怪不得。“你是不有病？想抽老子给你一根就是了。”佟桠说罢就又从烟盒里拿出来了一支，陆宇晨按住了佟桠的手，把烟雾渐渐吐在佟桠的脸上，笑着说“我就是想要这根。”

　　迎面而来的烟雾给佟桠呛了一下，他也不想跟陆宇晨斗嘴，骂了句有病然后就大步流星往前走。陆宇晨忙拉住他“桠桠，哥错了，别生气。”“你他妈有病吧？你还想当我哥？”佟桠大力地挣开。陆宇晨把烟掐灭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一天当你哥，以后就都是你哥。”“没你这么当哥的，别他妈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佟桠掏出手机，打算叫个车“老子回去了，你他妈自己在这瞎溜达吧！”陆宇晨突然扳过佟桠的身子，让他不得不直视自己，对上佟桠的眼睛，陆宇晨真的一句重话都说不出，他暗暗叹了口气然后说“哥真的错了，别生我气了好不好？”佟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眼泪就突然流下来了，心里还泛着酸。

　　佟桠别过脸然后慢慢蹲下，特别不想让陆宇晨看到自己现在这犯怂的样子。陆宇晨也蹲下了，把佟桠揽在怀里。佟桠把头埋在膝盖上，根本就不想抬头看陆宇晨。陆宇晨什么也没说，轻轻吻了一下佟桠的左耳。佟桠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惊了一下，慢慢抬起头就对上了陆宇晨那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陆宇晨帮佟桠把帽子摆正，看着他那哭过却更显得动人的眼睛，然后轻轻把唇贴了一下他的左眼，用一种像是在哄小动物的语气对着已经愣在原地的佟桠说着“我都知道。”然后又贴了一下佟桠的右眼，眼睛里满是心疼，对上佟桠的双眼认真地说“桠桠，我很想你。”

　　夏天的风温温柔柔地吹过，虫儿鸣叫着不知道停歇，深夜的小路上，昏黄的街灯静静地照着两个蹲在马路边上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