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百恋歌》町田绿

21、岁月神偷（国木田独步乙女向）

　　“怎么突然这么问？”他小心的朝厨房看了眼，确认着妻子大约因为沉迷煎炸青花鱼的关系，暂时没有余力回头看他们父子两，但还是在略一思索后，将儿子抱到了腿上，距离拉近后可以把声音压更低一些：“这话不可以去问你母亲，知道吗。”

　　“为什么？”即将年满七岁的国木田真治露出了困惑不解的神情，为保护视力而带上的防蓝光无框眼镜后，更像妻子的那双墨色眼瞳闪烁着点点星光；“我想知道啊，其他人的妈妈都不会那样呢，感觉只有我家妈妈很奇怪……”

　　国木田几乎想捂住儿子的嘴巴了，竖着一根手指示意他小声一些说话，他又在抬头望一体式厨房看了眼，索性背对这边的妻子一点也没有听见这边的说话声，但以防万一他还是略带警告的看了儿子一眼，宽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那柠檬黄短发的小脑袋瓜，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那不是奇怪，是独一无二，这世上每一个人都不是相同的，你母亲是你一个人的妈妈，当然跟别的妈妈不相同，或者该说她更优秀，你该为自己拥有这样的母亲感到骄傲和幸运，明白吗？”

　　小男孩依然不满意，微微撅起嘴抱怨似的接着问道：“那为什么不可以问妈妈？”

　　国木田独步脸色如常极其认真的回答儿子：“因为你妈妈很容易害羞啊，被问了会脸红说不出话，为什么你妈妈可爱的样子我要让你看，那是我老婆，我自己看就够了。”

　　国木田真治一瞬间非常嫌弃自己这位，看起来一本正经实则比他这个国小生还可笑的令人发指的父亲。

　　但在他开口吐槽父亲之前，母亲的声音传了过来：“独步，来帮我一下。”

　　男人立刻将腿上的儿子提着后衣领放到了地上，并在儿子近乎震惊的眼神里深色稀松平常的捞起了衣袖，语调温柔了好几个百分比的回应着妻子的呼唤：“这就来……你要不然休息会吧，我看冰箱里有胡萝卜土豆，试试我做的咖喱怎么样？”

　　“你难得早回来，还是你休息吧。”

　　真治调整着自己的衣领，心情复杂的看着厨房那边互相劝对方休息的夫妻两，一瞬间有种自己不该在屋里，应该在屋外才比较合理的念头冒出来。

　　虽然他也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了，但是果然不过遭遇几次都很……很想搞破坏就是了！

　　就是有贼心没贼胆，晚上写作业不想被老爸疯狂DISS智商啥的，他倒也不是没用过‘那还不是跟您继承的基因’来反驳，结果他爸一推眼镜，甩手就是一顿暴击：“你祖父只是普通农民，照你这说法我继承你祖父就该只是各种地卖瓜的，那请问你爸爸我怎么拥有如今的社会地位人际资源高薪工作的？”

　　…………怎么没见老爸你怼太宰叔叔的时候也这么流利呢……哦，你直接动手暴打了，谢谢你还记得他是你亲儿子没把他挂在天花板上暴打。

　　心很累很委屈的真治小朋友，在看到母亲一高一低走过来的时候，却立刻恢复了笑容，快走几步过去握住她的手：“妈妈，我今晚想听上次那个没说完的故事……”

　　“好……”

　　“你是七岁的小男子汉了，要学会自己看故事书，磨练自己的阅读能力。”和儿子一样戴着眼镜的男人端着两盘菜从妻子身后绕出来，表情认真而略带威严地说；“你母亲每天又要上班又要去接送你，已经很辛苦了，别老缠着她不让她好好休息。”

　　“也没有很辛苦啦……”走路姿态有些怪异的女人腼腆的笑着，一手摸了摸真治的脑袋，一手轻轻打了下丈夫的肩膀：“孩子还小呢，能看得懂什么呀。”

　　“不懂可以记下来，等第二天来问我。”国木田独步是一点都不客气，说话间还用眼神示意儿子赶紧懂事点接上话。

　　真治内心拔凉拔凉的，虽然很不甘心，但还是妥协的改了口：“我觉得这样很好啊妈妈~我可以用这种方式加深对生字词的学习呢！”

　　“是这样吗……”母亲似乎是不太相信的，不过没有深究太多，又笑着夸了他一句真厉害，便被父亲推着坐下来了。

　　在这个家里，他是最好欺负的，母亲是最好哄的，父亲是大魔王，啊啊迟早他要变成无敌勇士带着妈妈逃离魔掌！

　　这个念头，在真治某次意外发现了父亲用旧的【理想】绿色记事本后，达到了巅峰——

　　“妈妈，我们抛弃老爸，一起回老家跟爷爷奶奶生活吧！”既想要让母亲发现爸爸的真面目，又担心发现后妈妈会伤心的小男孩，别扭的把那本绿色的记事本抓在手里藏在身后。

　　面对儿子突如其来的发言，女人停下了缠绕毛线的动作，伸手把孩子拉到跟前笑着询问他：“怎么了嘛，爸爸又做什么让你受委屈啦？”

　　真治本来还能控制住情绪的，可被母亲这么温柔小这一问，反而所有的情绪就给戳爆了似的红了眼眶，把手里的记事本用力的翻开往母亲手里塞：“爸爸是大坏蛋啦！他居然说妈妈坏话！我不要喜欢他了！不喜欢妈妈的坏蛋才不值得我喜欢他呢！”

　　女人一边慌忙扯过纸巾给儿子擦眼泪鼻涕，一边安抚着他激动的情绪：“别气别气，你爸爸怎么会是坏蛋呢，说不定是误会哦……来先别哭了，擦干眼泪，妈妈陪你一起研究研究好不好？”

　　好说歹说，才让小男孩满满止住了眼泪，她抱着眼睛红通通的儿子在怀里，将那本有些陈旧的记事本打开了，同时还对孩子说道：“其实这样翻看爸爸的物品不是正确的事哦，这是属于爸爸的隐私呢……嘛，这次就破例陪你看，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哦，毕竟，你也不喜欢爸爸妈妈翻你的小书包对吧？”

　　哭得有些打嗝的男孩后知后觉的红了脸，有些羞愧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xx年xx月xx日16:45分

　　根据习惯在楼下咖啡屋点一杯外带黑咖啡，柜台里并不是老板，而是穿着衬衫马甲的陌生女性，上周老板说过会有新员工，应该是她。

　　手冲黑咖啡制作时间一般在10分钟内左右，从这里赶往最近的地铁站大约是5分钟，但是因为这个新手似乎还不太熟悉吧台的缘故，我没赶上预定计划内的地铁。

　　啧，难道不能培训熟练以后再上手吗，耽误了客人的行程不会觉得羞愧吗！？】

　　【XX年XX月XX日09:30

　　昨晚改写卷宗一直到凌晨，需要购买一杯黑咖提神，还是那位新人小姐，吧台里莫非放了没来及摆上架的货品，感觉她走路的姿态有些怪异……

　　这次手冲咖啡的制作时间是对的了，嗯，有进步，希望她能延续下去。

　　以及，制作食物的话，希望她能注意到不要化妆会比较好，虽然这年头的女性都很喜欢妆扮自己，也是一种社交礼仪，但是涉及到饮食方面工作，果然还是素面朝天更好吧。】

　　【XX年XX月XX日22：15

　　需要加班，提前买咖啡和牛角面包做准备，似乎在做打烊准备，新人小姐正在收拾灯牌。

　　她腿脚不便啊……出于礼貌提出帮助，却被婉拒了，询问是否还能点单，在犹豫了一瞬后点头表示可以，这次用的时间更长了。

　　感觉她似乎很紧张，差点撞到了身后的咖啡豆罐子，笨手笨脚的像新来的那个中岛敦，感觉心情突然就有点火大，这小姐就不能做事细心点吗！？】

　　“你看，他居然嫌弃妈妈你笨手笨脚！还说妈妈不细心！！那他的西装口袋是谁帮他补的！？”

　　“咳……先别急，我们接着往后看，就像你以前喜欢赛文奥特曼，后来不也改成了迪迦奥特曼？我们看看以后他是怎么看待妈妈的好不好？”

　　“……哼……”

　　【XX年XX月XX日16:50

　　在吧台的是老板，一连几天见到的都是那位小姐突然又变回老板本人，所以稍微有些困惑的问了句，被告知对方转移到了后厨。

　　正好肚子有点饿了，就点了咖喱牛肉饭，意外地非常好吃，不同于老版的那种浓厚口感，她所制作的要更加的清甜，带有些椰奶的香气，总体来说各有特色都很好吃，但是她的手法会更让他觉得口感舒服。

　　没忍住又打包了一份带走，虽然最后被太宰那个混蛋偷吃了！】

　　【XX年XX月XX日13:25

　　在港口附近遇到了，她购物带坏掉了，东西掉了一地，蹲下去的动作很艰难，能隐约看到腿上的支架，应该是在复健期间使用的那种器材，这样蹲下去恐怕不行，上前帮了她后被获赠了一个苹果。

　　好事做到底的帮她抱着一部分物品送她到家，很懂礼貌，说了好几次谢谢，客气多了就有点让人心烦，要求她不要老是道谢，理由是大家认识那么久了算朋友，别太客气。

　　……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

　　【XX年XX月XX日18:30

　　苹果不见了。

　　太宰那个混蛋居然把我的苹果吃掉了！！啊啊啊气死我了！！！那个混蛋啊啊啊！！】

　　【XX年XX月XX日11:45

　　因为周末的关系咖啡屋客人较多，她在吧台后面，吧台前坐了大半的客人隔着柜台围着她。

　　有一位不知道说了什么，忽然就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似乎非常开心……是说了什么让她这么开心，有点好奇。

　　没能跟她说上话就匆匆走了。

　　下午在路过的时候，她正好出来，像是很惊喜似的递给我一个油纸包，说是她第一次成功的红豆菠萝包。

　　第一次做成功的就给我？

　　那……那也太值得纪念了，放冰箱冷冻层吧。】

　　国木田夜里回来时，妻子正坐在沙发上织着什么，他不由得有些不满的走过去：“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休息？”

　　女人将手里的东西暂且放下的抬头笑着看过去：“真治明天休假，又不用起太早送他，晚点睡也没事……欢迎回来，辛苦了。”

　　“我回来了，在织什么？”他伸手把刚开了头没多少的毛织物拿过来打量；“毛衣吗？”

　　“是背心哦，之前给你织的颜色都旧了，而且这次我想用枫叶的纹路，你觉得怎么样？”

　　他把那些东西放到了另一边，跟着握住妻子的手，拇指在对方的手心里摩挲着温软肌理，放软了语气的说着：“旧了也能穿，你不用做那么多，这太辛苦了。”

　　“给丈夫织爱心毛衣怎么会是辛苦呢？”她故作俏皮地冲他眨眨眼，想了想又说：“对了，他不小心翻看了你的笔记本……”

　　“哈？！”原本还满脸温柔的男人立刻跳起了眉头，一副要立刻起身冲进儿子卧室把人揪起来教训的模样：“臭小子胆子挺大的啊……”

　　“都说不小心的啦。”她赶紧把丈夫拽住不放；“我已经教育过了啦，而且都那么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啦……”

　　“……咳，他看了什么有跟你说吗……”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的坐了回来，国木田独步极力想装作很镇定，但心虚的视线还是暴露了他的不安；“没说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没啊，就说觉得老爸是个计划狂魔什么的……噗，你紧张什么，难道写了什么对不起我的？”

　　“才没有这种，我怎么会有对不起你的！”

　　“哦，东京旅行还要哪年哪月才能实现啊？北极极光计划呢？南极企鹅观光呢？”

　　“……咳，下个月倒是可以先去东京……我们两个去，把臭小子送去你堂姐那里待几天。”

　　“为什么要把他送去姐姐那里，我姐姐也……”

　　“我问过了，她说完全可以。”

　　“……所以说为什么送去姐姐那里啦，带着儿子一起去旅行……”

　　“偶尔也要我们夫妻两个人的空间，对于夫妻感情这是必要的。”

　　国木田真治面无表情的目送父母远去，虽然母亲三步一回头，但也改写不了他作为两人的儿子，却在两人甜蜜蜜去旅游时惨遭抛弃的事实。

　　亏他还安慰老妈虽然老爸58条理想女性条件她连一半都靠不上边，但至少最基本是个女的她做到啦。

　　结果老妈你居然，一转头就抛下他，跟那个数落你58条只有7、8条勉强及格的男人去甜蜜蜜！？

　　呵呵，女人…… 你总有一天会发现，只有你的亲儿子才是最爱你的男人！

　　那个总有一天没有来，国中二年时，少年失去了母亲，而父亲失去了妻子。

　　是疾病，所以拥有特殊异能力的与谢野阿姨也无法挽救母亲，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一天天虚弱下去，逐渐陷入昏迷，最后在睡梦中突然停止了一切生命迹象。

　　他一直在哭，昏昏沉沉的被父亲牵着手拽着走，某一刻父亲忽然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他才因为疼痛忽然清醒一些。

　　下巴上有着青渣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道：“别哭了，别让她走得不安心，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懂事点，让她放心。”

　　长久以来对父亲习以为常的服从，在这一次也很好地发挥了惯性作用，他收住了眼泪，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冷静，看着母亲的那个小盒子被放入坑中，在一点点被泥土覆盖。

　　尽管也知道母亲体形瘦小，可是最后就只有那么点大一个黑漆漆的盒子装着她，真治还是感觉到了深深的悲哀。

　　“……妈妈怕黑的……”在最后他忍不住这样喃喃道，而父亲国木田握住了他的手说：“嗯，所以你要努力变得优秀闪闪发光，替她照亮回家的路。”

　　“真的会回来吗？”

　　“……也许吧，也有说会变成星星的。”

　　“那妈妈一定是最亮的那一颗。”

　　“对，她是最亮的星星。”

　　考上国立高中的那天深夜，他起夜想要倒杯水喝，经过父母的房间时发现了微弱的光线，犹豫了一下打算敲门询问父亲怎么还不休息。

　　抬起手的瞬间看到了缝隙里的光景，散着头发的男人正在抚摸有些老旧的腿部支架，那是母亲的遗物，也是母亲行走的支柱。

　　像是在从这陈旧的器材上感受妻子遗留的温度，男人把脸颊贴在钢铁的枝干上。

　　真治没敢打扰，有些沉闷的想着，是不是应该劝父亲找个伴侣，母亲已经走了两年了，他一个人其实很寂寞吧……

　　就像他一样，没了母亲后，有时父亲工作不在家，回来后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心里都空荡荡的难受。

　　放假时他邀请父亲陪他一起去札幌，眼角眉梢已经有些细纹的男人翻看了一下自己的理想，忽然就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把自己的计划本合上了：“好，我们父子两一起去旅行。”

　　仿佛是他这次邀请打开了什么特殊开关，从札幌回来后的父亲火速把所有工作结束告一段落，并把侦探社社长的职位让给了中岛敦叔叔，而后开启了漫长的全球旅行。

　　漫长到他整个高中时期三年，只见过寥寥几面，还都是在视频里，更多时候父亲就像是失踪了一样，只有源源不断来自中国蒙古，俄罗斯不冻港，挪威，冰岛，南极，北极等不同地方的摄影明信片。

　　他在大学时期也曾远赴北极见过父亲，那人已经两鬓斑白，手里拄着似乎是自己特地改装制作的权杖，带着他攀爬山林雪地，引导他见识大自然的绝境风光。

　　再后来两父子扎帐篷休息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个权杖的杠杆上，有着一个老旧的罗马音钢印，是母亲的名字。

　　那是用母亲的腿支架改造出来的权杖。

　　真治没法再忍耐那种酸楚的捂着脸哭起来，背对他的国木田听见孩子哭声后回头去看，已经快要成年的儿子抱着他的那根权杖哭得浑身发抖，他什么也没说的又回过头去，用酒精炉烧开压缩汤包，布满岁月脚印的脸上神情平静而沉默。

　　“老爸，为什么老妈距离你的理想女性差那么远，你却选择跟她结为夫妻呢？”

　　“你搞错了臭小子，是你妈比我理想女性还要完美，不娶她我就亏大了。”

　　※

　　理想女性58条标准，但是，只一条我爱你，就足以打败全部所谓的标准要求。

　　即便岁月不温柔的将你偷走，它无法剥夺这颗爱你的心，为你活着看遍万水千山，也为你跳动着让他能继续带着你留下的温柔，面对无情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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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用这种弱化女主角的风格，然后也是我首次把国木田写的这么的理想好丈夫，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