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侧面》迩木

5、第 5 章

　　正月二十九晚上，江北下雪了。
　　这是今年江北的第一场雪，比以往任何一年来的都要晚。
　　年三十一大早，跟着生物钟准时起来的贺淮看到一片白茫茫的窗外。
　　想到徐满之前跟徐若住的南方小镇好像不太容易看到雪。
　　他跑去隔壁把徐满从被窝里抓起来，给他套上帽子，手套围巾，裹成球一样带出门。
　　徐满的嘴被围巾挡的严实，嘟囔了句什么贺淮也没听清。
　　贺淮带着徐满来到他们住的公寓顶楼。
　　两人穿着雪地靴，踩的雪嘎吱嘎吱响。
　　他们住的地方是靠着市中心的小高层。居高临远，站在上面往周围看，会觉得大半个江北城都能看进眼里。
　　徐满看到雪的那刻就呆住了。天色还没完全亮堂，他眼前的这方世界却早已被白雪衬得发光。
　　雪还在下，不算很大。
　　徐满伸出手，看到雪花一片片撞到他手套上，衣服上，新奇的不得了。
　　他在很小的时候跟徐若看过一次雪，那之后就没见过了，隔得太久，他又太小，早就忘记冬天看到过的第一场雪是什么样。
　　贺淮看着眼尾和鼻尖被冻的发红还不亦乐乎的转着圈嘎吱嘎吱踩雪玩的徐满，认命般的叹口气。
　　他拽住只会在雪地里转圈的小可爱，拿出口袋里自己准备戴上的口罩把徐满的大半个脸遮起来，把围巾也掖实。
　　贺淮顺手给徐满戴的帽子是江辛玥买的，徐满本身就白，江辛玥还喜欢给他买艳色的东西。
　　这顶西瓜红的小帽子，帽顶还有个红色的小绒球。
　　贺淮看着那双第一次印上毫不遮掩笑意的大眼睛，拨下徐满帽子上的小球，问他，“堆雪人吗？”
　　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徐满连连点头，帽子上的小球跟着他前摇后摆。
　　徐满点过头，紧跟着贺淮想看他怎么堆雪人。
　　贺淮瞅他一眼，一点都不客气的开始指挥徐满，“你捏两个小圆球给我，跟你手差不多大就行。”
　　徐满听话的拢起地上的一把雪，隔着厚厚的手套笨拙的捏起圆球。
　　啪。
　　他捏碎一个。
　　再一个。
　　啪咔。
　　又碎了。
　　徐满懊恼的盯着自己极不灵活的手，看眼认真堆雪人身子的贺淮，心中憋闷。
　　他挣扎着又拢起一把雪。
　　啪咔嚓。
　　［又失败了。都怪贺淮，手套太厚，手指弯都打不了。］徐满的小脸上没了表情，他看眼身为罪魁祸首，却仍不自知的贺淮，想也没想拢起一把雪，朝他砸过去。
　　贺淮雪人的大圆身子做完一半，背部惨遭敌袭。
　　徐满撒气一样砸完贺淮，立马背过身去，后悔了。
　　他心里的拘谨劲上来了，觉得要马上向贺淮道歉，又怕贺淮生气冲他发火。
　　徐满想的认真，以至于背上突然挨了贺淮扔来的雪球时，整个人还呆呆的。
　　他不敢置信的瞪圆眼，看眼还准备继续进攻的贺淮。
　　小孩子好玩好胜的天性一下被激了起来。
　　他看下自己打不过弯的手，赖皮一样，突然扑过去把贺淮推跌在雪地里。
　　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上一把雪就往贺淮身上撒。
　　场面就这样失控了。
　　贺淮就着倒地的姿势，一脚把徐满绊倒，以牙还牙。
　　徐满挣扎着蹬着小短腿爬起来，想也没想，随手就回敬贺淮一把雪。
　　贺淮也不准备放过徐满，不大的楼顶上，追着徐满密集的发动进攻。
　　*
　　江辛玥和贺年起来已经快九点了。
　　年三十，江北有吃饺子的习惯。难得她起来忙了一顿早饭。
　　去喊贺淮跟徐满，都没在房间里。
　　贺年看眼窗外的雪景，把江辛玥按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笑着对江辛玥说，“估计去玩雪了，你歇会，做早饭辛苦了，我去把这俩崽子叫回来吃饭。”
　　江辛玥翻下白眼，听出贺年语气里的揶揄，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不会做饭，把饺子煮熟就很不错了。
　　她推一把贺年，指着门，“快滚吧你，赶紧的，一会饺子冷了。”
　　贺年坐电梯到最高层，从安全通道的楼梯走上楼顶。
　　往年下雪他常带贺淮去楼顶堆雪人。
　　果然……
　　贺年笑了下。
　　俩孩子完全玩疯了。
　　徐满揪着贺淮的衣服，想往贺淮领子里放雪。贺淮故意仗着自己比徐满力气大，拖着他到处转，就是不低下身子。
　　贺年站在那看了会，没出声打断，看徐满玩的有点喘了，才开口冲他们说，“回家吃早饭了，今天吃饺子。”
　　徐满听到贺年说话，才知道有家长来了。他意犹未尽的放开贺淮，乖乖的应声跟着贺年下楼。
　　贺淮走在他们后面。
　　三人一进屋。
　　迎面而来的就是江辛玥的黑脸，她端着一碗坨起来的饺子，站在门口，挑着眉，沉默的看着为首的贺年。
　　贺年咳嗽下，无奈的耸肩，指下两小的，“他俩玩打雪仗，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江辛玥有点吃惊，眼神从三人身上扫过一遍。刹那间，黑脸转晴天。
　　她看眼三人身上还没化的雪花碴，推搡着命令他们赶紧去换身衣服，换完再吃饭。
　　贺淮往房间走，身后跟着个小尾巴。
　　他当做没看见，不动声色地换好自己的衣服。
　　那条小尾巴没等到贺淮搭理他，有点沉不住气，自顾自的说起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你答应我堆的雪人还没堆好呢。”
　　贺淮伸手把徐满头上被雪水弄湿的帽子薅下来，把围巾口罩帮他摘掉。
　　他揉把徐满因为戴帽子弄的乱七八糟的西瓜头，推着徐满回他房间换衣服。
　　等小家伙衣服换好，他半蹲下身子，跟徐满平视，认真的向他保证，“哥没忘，放心吧。”
　　*
　　年三十贺家的这顿早饭，最终吃到了快中午。
　　中午过后，这场在江北纷扬的雪停了。
　　太阳出来了。
　　日光暖融融的照在这座城市的每一处。把所有街道屋顶上的雪，照的闪闪发光。
　　贺淮趁着下午江辛玥和贺年拉徐满出去逛超市的功夫，去厨房冰箱里一通乱翻乱切，偷溜回楼顶，给徐满做了一个迷你雪人。
　　还给小雪人戴了顶红色的甜椒帽子。
　　都说霜前冷雪后寒，太阳虽然出来了，但除了行人车流量比较大的街道上雪融的差不多，楼顶上的雪还是比较厚的。
　　贺淮堆好雪人，回家就开始等人。
　　徐满刚从超市回来就被他神神秘秘的拉到楼顶，江辛玥要跟过来凑热闹，被贺淮木着的脸“吓”退了。
　　徐满鬼着呢，他早就猜到贺淮肯定是堆好雪人了。
　　“哇！！！”
　　尽管他有心理准备，可看到超可爱的小雪人时，还是没忍住。
　　他用手轻轻碰下小雪人，扭过头冲贺淮开心的笑，嘴里卡了一下壳，哥的音被吞了回去，“谢谢…”
　　贺淮没说话，随手揉一把他的脑袋，没有因为那句明显卡壳的话生气。
　　少时的感情喜恶，总是最单纯的。
　　徐满身上那些看着扎人的刺和防备。贺淮伸手按实，却只觉满是柔软。
　　他不再急了。
　　太阳的余晖笼住这一方雪后的小世界，将岁月柔软的双手纳入怀里。
　　日子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