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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玫瑰最会扎人 ...

  •   端阳在各种意义上,算得上是一个天赋异禀的修仙者,在逐渐凋零的师门撑起了一片天地,师兄弟对她很好,师尊对她厚待,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在师门一直这样下去,直到继位,或者门派散尽。

      她是个很忠诚的修仙者。

      可她于机缘巧合下,突然发现自己的师尊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她利用自己,利用师妹们来获取利益,她愤然离开,端端正正跪在师尊面前时,明明恨到咬牙切齿,却还笑着说些好聚好散的话。虚伪透顶,但端阳觉得自己正义透了。

      她知道自己的师尊有些小心机,她也知道自己的师尊有往上爬的心思,也知道于浮华乱世中没有点手段存活困难,于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仍做师门里受人尊重的大师姐。可当她知道,师尊与长老勾结,欺瞒所有人,要她们冲锋陷阵去维护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底线终于被刺穿。

      割席断袍,背包下山,一气呵成。端阳觉得自己特别有种。

      失去了门派的庇护,于这世间,显然是个弱势且孤独的存在,于是她开始寻找新的门派。

      她想,自己仙根不算浅薄,性格也不错,多得是门派想要接收她,于是她不慌不忙开始挑选,即便有先来后到,可依自己深厚的灵力与玲珑的心思,仍能做门派里受人尊重的存在。

      端阳选中了一个门派,这个门派比之之前的门派还要破落,但起码是当初声名显赫的古门派里分支出去的,因此虽然寒酸了点,却也能得其他门派恭敬拱手与来往。

      端阳不在乎门派繁荣与否,也不在乎门派的地位高低,她只是看中了门派里的一位长老,初初见长老,觉得长老此人实在平平无奇,岁数有些大,也从不出现在各大修仙场合。端阳对她,其实是嗤之以鼻的。

      转机在一次偶遇,那是长老难得的出席机会,于树下表演了一场天蓝色的剑舞,明明树是普通的树,端阳却觉得树上开满了粉嫩的桃花,在飘飘摇摇,纷纷扬扬的坠落。

      端阳眼神都发亮了,她觉得这套剑法很好看,灵力灌于剑尖,柔中带刚,行云流水。即便她曾看过更好的剑法,也见识过更厉害的威力,端阳仍然被惊艳地说不出话来。

      于是,她迫不及待投身于长老所属的门派,她知道了,这个长老名字叫铃花。端阳很喜欢铃花,她很爱惜铃花,她觉得铃花只是太过于低调,不欲出世,这才修仙界鲜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但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名震仙界,就像她当初树下的那一次恣意的舞剑,吸引到了自己。

      端阳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长成到可以被门派依赖的人了,此刻却莽撞的如同十几岁的稚子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铃花,她四处打听关于铃花长老的事情,越打听,越觉得铃花是一个很干净的人,她就像浑浊泥土里唯一优雅绽放的铃兰。

      有展现的机会,她不去,门派争夺,她不理,长老计算,她退出。

      端阳觉得她真好,好到让人觉得这只是掌心的水中月,只要稍加妄动,那完整的月亮就会被撕碎成一团黄影。于是刚来门派的时候,端阳从不敢轻举妄动,偶尔铃花长老从自己身边经过,她都紧张地绷紧身子,做贼心虚的低头复又抬眸偷觑着她。

      每每这时候,端阳都惊叹,铃花长老真好,好看,性格也好,能力也好,铃花长老就是世界上最好最好、最干净最干净的人!于是,端阳从喜欢,变成了痴迷,变成了难以言说的占有欲和担心自己的污秽会染上她的自卑之中。

      她想,铃花长老这么干净,怎么能有自己这般肮脏不堪的弟子,自己是不是给她丢脸了?铃花长老这么温柔,会不会连吵架也不会,会不会被其他长老们欺负?铃花长老手下都是水属性的修仙者,自己这个火属性的修炼者,她会不会不喜欢?

      端阳在半夜的房间里愁绪万千,烦恼不堪,望着摇曳的烛火叹气又叹气。

      只是,真到了那般喜爱的程度,就算理智劝端阳莫要执念太深,否则日后伤害太大,可端阳都还是每天抱着一叠书,来来回回行走,就是为了能偶遇铃花长老的偶尔出现,每次铃花长老的出现,都足够她高兴好久,恨不能把书都抛天上去,蜷缩着身子跺脚,狂笑三声,然后躺在草地上傻笑。但顾及其他人的眼光,最终这些欢愉,都化为了嘴角的一抹淡淡的笑意。

      “铃花长老,近日的灵力大赛,你不去吗?”

      “不去,懒得。”铃花坐在位置上,懒懒喝起了茶。“到时又是一场风雨,我这人不争不抢惯了。”

      端阳就又被戳中了,她回屋路上,扬声轻哼:“我们家铃花长老就是这样体面干净”,这样想着她又开始惋惜了起来。“明明铃花长老能力这样出众,只要愿意多展示展示自己,一定会被天下人知道的!”

      端阳对铃花太狂热了,师姐妹都看得出来,端阳也知道,但她收不住心。

      偶尔其他长老的弟子会凑热闹看两眼神出鬼没的铃花长老,出声夸赞两句:铃花长老这般淡薄名利,看轻世俗,倒真有仙人之姿呢。

      端阳就会状似不经意的出声:其实铃花长老也有点小缺点,她洁癖有点严重,桌面非要摆的整齐,而且她有点愚蠢,对仙术专研不够深入,还有还有,她太节约了,衣服缝缝补补穿了三年呢!吃得也不够营养,总是被人骗得团团转,除了长得好看以外,都不太行。

      她不想铃花长老被架在神坛上,她不想最后铃花长老做出点微末错事而被指指点点,她渴望铃花长老是个有血有肉的真人,能被人顾及她的心情与牺牲。

      端阳太过自负,自以为自己能在原先门派那样风生水起,自然也能在这微小门派存活良好,却不料,她本就是外人进来,又好出风头,最容易被人盯上。于是她与其他弟子起了点摩擦,最后到兵刃相向的地步。

      端阳虽然心有怨恨,却从未将这怨气纠结在铃花长老身上,即便是私斗,端阳为此被责难的伤痕累累,铃花长老从未出面安抚,她仍是热烈的喜欢着,并且庆幸自己还好没有连累到铃花长老,来日方长,她自然有的是办法收拾了这帮孙子,只要铃花长老一切安稳就好。

      铃花长老外表温柔,性子却冷淡,她不闻不问,不理不睬。端阳却觉得她漠然的极有道理,相当正确,最是应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当真是没什么道理可言的,最初在门派中,她最喜欢的就是师尊不拘小节的欢聚,也最是喜欢同门欢声笑语的氛围,可最后,她什么都不管了,满心满眼只有铃花长老还存活在眼前,那就足够了。

      直到有一天,端阳听到了铃花长老在与其他人欢笑着说:当初我也叛逆的不行,在门派对决中临阵脱逃,去山下的小酒馆喝了个醉生梦死,这样做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端阳听见之后,只觉得被雷劈的五脏六腑移了位,为什么会这样,这样好的铃花长老,为什么要弃门派于不顾,为什么这样不负责任,她怎么能这样笑嘻嘻的说出这些污点,并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瞬间巨大的痛苦吞没了端阳,她被烤在火上,皮肤被一点点烤干皲裂。

      而后,铃花长老又说了一句话:把快乐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一种软弱。

      端阳只觉得五脏六腑缩紧,泛起了一丝恶心。她几乎是慌不择路的逃跑,干涸的眼睛有了润意,紧细的喉咙发出了难听的呜咽。

      端阳是个过分忠诚的追随者,她是个表面上玩世不恭又潇洒随意,实则过分认真又偏执固执的人,因为家庭的分崩离析,幼时的背叛侮辱,到后来的疲于心机,她变得相当依赖别人,她从别人身上获取无数的快乐,她自己找不到快乐。

      铃花长老说,她软弱。

      端阳坐在床上,抱着头嚎啕大哭,她恨极了自己,是,恨极了自己,她知道铃花长老并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意思,以往的叛逆与现在的清高并不冲突,可她还是痛苦极了。

      心底的高楼,猛然坍塌,叫端阳撕心裂肺的疼,疼到嚎不出声,说不出话。

      端阳一遍又一遍的质问自己,为什么众人皆随意,唯独自己这样认真,为什么唯独自己不能接受这个不好,为什么大家都对此事无动于衷,只有自己过分在意。

      告诉他人不会有人完美无缺的人是她,最终架长老上神坛的也是她。手中的月亮水掉在了泥水里,溅起的污点终究染脏了白色的铃兰。端阳闭上眼睛,她一遍遍在脑海里构出剑刃划破肌肤的场景,疼痛与鲜血让她获得片刻的快意与喘息,伤害自己让她有那么一点的轻松。

      端阳不再说话了,她躲避着铃花长老,偶尔别人跑来兴致冲冲的与她谈论铃花长老,她都有种局促感。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明明知道,她早已不是当初叛逆的少女,明明知道,她无意伤害任何人,但她始终心有芥蒂。

      那份爱,是在枯萎,还是在变成毒刺,端阳不知道。

      铃花长老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理世俗,她对于弟子们的去留并不关心,哪怕前头给予了拜师的承诺,后头立刻转去他地,她都会温柔的给予祝福。

      就是这样,曾经让端阳迷恋,如今让端阳怨恨。

      没有人完美无缺,端阳不是,铃花长老不是,但端阳不能容忍铃花长老对以前的错事毫不知羞。

      过分认真的人,最后入魔是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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