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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大婚 ...

  •   次日,天微亮,我便被菱葳叫起,什么沐浴净身,什么漱口盘发,我皆是迷迷糊糊的微眯着眼的随她折腾。

      直到,有个盘着发面容敦厚的妇人拿着一根棉线,在手中搓了搓,过了水,又绷直的伸到我面前,触上我的脸,镜中,她折叠的棉线微微交叉一绞,我立刻疼的尖叫起来,一把推开她,起床气里夹着疼痛的瞪着她。

      “你这妇人做何这般歹毒,竟想谋害我!”

      那妇人被我推开后踉跄几步,没站稳的摔倒在地,瞧我生气,也不敢顾着身子是否疼痛的和颜悦色向我解释道,“公主莫怪,公主莫怪,也怪老妇行事之前未曾将细枝末节告于公主。”

      她捡起落在地上沾了水又带了灰的棉线,双手捧着递到我的跟前,笑脸盈盈的解释道,“公主请看,这实在不过是最普通的棉线,不是什么害人的物件。”

      我瞧了瞧确定了真的只是棉线,可又摸了摸那微泛着桃红的脸,火辣辣的疼又着实不能忽略,“就算只是棉线,可你弄疼了我,是真的吧!”

      那老妇见我不再凶狠,心觉我宽心了些,便更大着胆子,放下心的道,“公主请听老妇解释,我朝婚嫁,女儿家在出门前总会让经验老道的妇人替之绞面的,人之脸庞多有乱杂毛发,上妆后难免突兀,绞面便是去除这些毛发使得新娘的面容更加绝丽。

      而于民间更有绞我之过往,期盼明朝的意思。

      老妇方才正是在给公主绞面,毛发从之皮肉,绞下,疼痛那是难免的,可为着公主容颜更加绝丽,还请公主多多忍耐。”

      我初入凡俗,虽有话本子对着凡俗事有着初步了解,可终究也不是全部了解,摸了摸脸,再狐疑的瞧了她两眼,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老妇见我如此问便认定我是信了,当即回道,“公主千金之尊,今日又是嫁于我朝垣王,老妇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公主呀!”

      她眸中甚是诚恳,我不由觉得自己该信她,正欲开口叫她起来时,菱葳端着一壶子明珠走进屋内。

      见着那跪倒老妇好奇问道,“这是怎么了?怎的惹得公主发这么大的火?不是叫你好生绞面的么?”

      那老妇挪了挪身子,恭恭敬敬的想回着菱葳,却被我捷足先登的开口道,“也没什么,就是她绞面将我弄疼了,我便说了她两句。”

      我随即看着那老妇说,“没事了,你起来吧。”

      落了灰的棉线再不能绞面,那老妇端着那棉线哆嗦着手,透着镜子,摸了摸自我光洁脸颊,“脏了就别绞了,我瞧着也差不多了。不是今日还要大婚么?错了吉时就不好了,上妆吧!”

      “是。”老妇迅速的将手中棉线放置一旁,纤手捻着桌上一只青黛眉笔,对着我的脸笔了笔后,轻轻替我画眉。

      黛眉,雪肤,红唇,墨眼。

      头上是佩玉鸣鸾,脖颈处也是菱葳新端进来的东珠项串,颗颗珠圆玉润的红到透血的好看。

      我一颗又一颗的摸着它,对着旁边站着的菱葳问道,“这东珠当真是垣王今早派人送来的?”

      菱葳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的回我,“是,今早,垣王的侍卫送至清琉居的。瞧样子,这离国的垣王对着公主还是有几分心思的,菱葳在此恭祝殿下早日得成而归了。”

      我眼眸微荡,示意她屋内还有一婆子存在,说话间大可不必如此露骨。

      却哪知她取了支镂空芙蓉簪斜插在我发鬓上,缓缓回我,“公主不必担心,这替公主着妆的妇人乃是王上的人,如今到公主身边,是为助公主而来的。

      公主今朝入王府,今后行为举措,怕会有约束阻碍,那些不方便做的事,就交给刘妈妈好了。”

      耳边是镂空芙蓉簪垂角的流苏在我身动恍惚间发出泠泠响声,我抬手,摸着那流苏,瞧了眼镜中的自己,又瞧了眼面色和蔼眸中却深不见底的刘妈妈,嘴角勾笑。

      真的是来帮我的么?怕帮是假,看着我是才是真的吧!

      捻起张口纸,沾了水,泯上唇,又伸着胳膊,依着刘妈妈给我点了颗代表纯真的朱砂痣,火红的绽放于我手腕,炙热的向冬日的旭阳,暖暖的都是希望。

      又人来报,说垣王府接亲的车架到了。

      视线在那一块公布盖下之时成就一片绯红,朦胧的想着昔日里话本子中那些男儿女郎婚嫁的场景,极渴望,极期盼的想着,我的婚嫁之礼是不是也够十里?

      扶着菱葳的手,一只脚踏出清琉居,掌心已被汗布满,我深吸着好几口气,又吐了出去,没有扶着菱葳的那只手,微微摸上脖颈处的那一串东珠。

      此后如何,可就凭不得你们说了,是算,是计,悉由我自己评断。

      我的夫君是离国的垣王,他曾是威武天下的将军,是先王膝下最聪慧的孩子,是那年先王病重里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离王的人。

      五年前,先王病重,云阳兵犯离国,当今王上慕易与垣王慕名替君亲征,这一举措大大鼓舞了离国士气,一鼓作气,离国的士兵在短短十日之间便将云阳赶出离国边陲十里,可谁也没有想到征战凯旋之际,却遭遇了埋伏。

      今上慕易被俘,垣王慕名为救其只身入敌营,胸口中了两箭,后背也满是刀伤。

      他吊着最后一口气将慕远带出了云阳国界,自己却差点一命呜呼。昏睡躺床修养半年后方能下地。

      今上慕易感念垣王救命之恩,便一直推心相待,更是在垣王固辞王位后,对其百般宠溺娇纵,就是太后,也说不得垣王半句。

      所以,今日的婚嫁,注定排场不小。

      十六人架的轿子,八马开路,身后是十里红妆,和随我陪嫁入垣王府的百数奴隶。

      锣鼓喧天,纱幔随扬。

      我坐在车架上,享受的接着周遭离国百姓的跪拜。

      十六架的轿子便是再怎么稳当,我坐着也总觉得摇晃,摇摇晃晃之间,便惹人昏昏入睡。

      眼帘架子打了好几架,终是服输下来,我对着菱葳好一顿撒娇打诨,她才允我小睡一刻。

      可我方垂眸身微侧,十六人抬的轿子便戛然停下,由着急刹车,我险些冲出轿门垂缦,觉是睡不成了,满头的云鬓发钗在来回几个晃荡后也拧绕在了一起,菱葳见着连忙帮我梳理。

      轿外,刘妈妈有些生气的问着前方来人,在一来二回的问答声中,我方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来,今日离国娶亲的原不止城东垣王府,城南的户部尚书府同样嫁女,嫁的还同样是天家,先王四子,谦王慕垣。

      困意遭这激灵瞬间击退,索性起了兴致听着菱葳给我介绍着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偶尔也会忍不住的感叹道,“这离国先王还真是会偷懒,三子叫慕名,封号垣,而这四子却名垣,叫做个慕垣,也忒省事儿了些。”

      菱葳却不苟同我这一番言论,很是正经又严肃的向我解释了,“垣”这一字含义。

      “噂噂所言,莫如我垣。欢嘉坚固,可以长安。垣者,墙也,有护国家安之意,取名如此,不过是社稷之之重,心向寄托。公主听此,可有明白?”

      我懵懂的看着她,若问我话本子情节故事我怕是同她说上个三天三夜,可说到这之乎者也大纲文学的,我实在,无能为力。

      不周山里生存的精怪神灵大多爱修炼,极少有喜欢附庸风雅,谈诗作画的,于不周十五年,除了六岁时有个老先生因误入不周被三哥所救,而被迫着教了我一年外,再无其他。

      一年时光短暂,我只得锵锵学了些字词,好叫往后看话本子能轻巧些。

      抬了抬手,满身红衣落目,又瞧了瞧正瞧着我的菱葳,无奈的点了点头,算了,看这公主的模样,应该是懂的吧。

      好在,后来的菱葳并没有再继续追问我,对她说的那段之乎者也有何独特见解,而是匆匆略过。

      给我解释起了,今日里的另一个新娘。

      玉秭归,离国户部尚书玉绫之女,当今太后是其姑母,皇后更是其亲姐,同胞所出,自幼对其宠爱有加。

      虽幼时失母,可舅家却也是离国掌握实权的大将军陈诀纹,据菱葳说,这陈诀纹手中的军队,便是三年前垣王手中的那支。

      三年前,新王登位不过月余,先王嫡长子随王,便起兵逼宫,垣王慕名身中剧毒,昏睡一年,手中兵权这才落到将军陈诀纹手中的。

      菱葳言罢,语里鲜有的不再冰冷,透着些对英雄落幕的可惜,瞧她那样,我只撇撇嘴,而后捏着下巴上根本不存在的胡须,感叹道,“有阴谋啊,有阴谋啊。”

      只这感叹,我深埋于心,只待来日探个究竟。

      这一边,菱葳已将我不知的同我讲了个透彻,而那一边,两队车马对哧。

      在众星捧月,人人奉承的环境里,难得没有长歪的,温婉了十五年的玉二小姐,成婚头一天,碰着我,便失了往日的庄重。

      似是存心要与我赌这个气,偏着,要让我让她。

      可我凭什么呢?她是尚书之女,皇后之妹,我如今还是一国公主呢!她嫁的是谦王,我嫁的是垣王,按着辈分,她还该唤我声嫂嫂呢!

      瞧着刘妈妈那和蔼的眉皱成一团,我将掀起的帘缦扯下,端正着身子,做出个气势无边的模样,“不必在意,就这么抗着,我倒要看看,这颍都城第一的女子究竟沉得住多久的气。”

      “公主。”菱葳出声,斥责我的言论。

      我问她,“云阳公主,一国之尊难道就能这么让人践踏羞辱?”

      “公主。”菱葳没有其他的话,依旧只是唤我公主,可我听得出,她对着我,有些不满。

      我继续回她,“垣王与谦王,一个是异母却有救命交情的兄弟,一个是同胞所出嫡亲血亲,这两个弟弟大婚,作为哥哥的难道就不知道他们的婚期在同一天?”

      菱葳不是傻得,听我这一言已透彻五六,我趁热打铁,继续道,“就算之前不知,两府车架处于这常阳街上这般久,你可见有离王的人出现?”

      我微掀起帘缦一角,嗤笑一声,“怕这离王也企图借着这谦王妃来对我这异国公主,下马威番呢!既是如此,我又怎能让他们得逞?”

      车架里空间很大,四周皆设有桌案,菱葳从里头取出茶壶,又取出茶杯,倒了杯,递给我,“公主莫气,”

      我接过茶杯,瞧她一眼,见着她依旧是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她点点头,道,“公主有所不知,离国户部尚书玉绫与我王倒是相交胜笃,菱葳怕,今朝一事会误了王的大事,所以,还请公主先委屈番。”

      捏着茶杯,摸着茶沿,浅浅微思,离国的户部尚书怎么会同云阳的王,相交胜笃?嘴角勾勒,这可是是个大事儿啊,凭着这桩,定能在慕名那讨个好头。

      我想沉下心,依着菱葳说的,让对面的玉秭归先过,先维护着玉绫与云阳王之间的关系,而后慢慢打听,抽丝剥茧,直至寻到大鱼。

      可一想到,顺着她,便意味着自我吃亏,便怎么都不爽,心里一阵憋屈,没想到,出了不周,竟还不能潇洒肆意,随心而为,还得顾虑着这,顾虑着那。

      扭捏挣扎之余,圆滑的杯子便脱手而出,些许的残水湿了罗裙下摆,无名的火累积的越发大了些。

      火欲喷发之时,轿外传来一熟悉之声。

      那人福了福身,朝我行礼道,“在下垣王府侍卫禄音,拜见公主,昨夜更深,露重意浓,王爷不受体寒的发了热,现下没办法来亲身迎娶公主。特派禄音来,接公主入垣王府,还望公主勿怪。”

      听着熟悉的声音,察觉着同样熟悉的气息,隔着帘缦,我问道,“就你一个?”

      他回我,“王爷考虑,禄音毕竟为男子,诸多事宜恐有不便。便又谴着禄音带一侍女名唤蕲嫣,前来侍候公主。”

      蕲嫣?真的是蕲嫣?我内心激动的飞起,面上却因着旁边的菱葳,轿外的刘妈妈还有着明处暗处数不胜数的云阳人,收敛着,按捺着。

      淡淡回道,“你家王爷有心了,叫侍女靠近些,我有些事想吩咐。”

      禄音的身后走出一着深蓝罗裙的女子,长发及腰,白玉微坠,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软塌,语声如泣,似是来之前慕名好生对她打过招呼,她没有称呼我为小姐,而是依着她们唤我,“公主。”

      我点点头,将手伸出帘缦外,朝她招了招,“附耳过来。”

      她依命贴耳,听着我一字一句的吩咐,记得格外认真。

      蕲嫣应声退下后,菱葳好奇的看着我问道,“公主,意欲何为?”

      我朝她抛过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且看戏就好了。”

      又是须臾,蕲嫣回到车架旁,纤细手指轻扣了扣窗柩,回我,“公主交托蕲嫣的,已然准备妥当,不知公主打算何时行事?”

      我沉思不语,良久,瞧了瞧车架外费劲了口舌依旧不能得愿先走的刘嬷嬷,又瞧了瞧身侧,眸中警醒不曾松怠的菱葳,问道,“这玉尚书当真与我王交情匪浅?”

      菱葳不解,但仍是点了点头,肯定了我的疑问。

      “好。”手中杯盏被我置放于茶框里,满桌的糕点又被我理了理,一切了当后,我心满期待的对着架外蕲嫣道,“可以了,起吧!”

      “是。”蕲嫣应声立即退下。

      “公主这是什么意思?起什么?”

      瞧着菱葳眸中那对未知不可探测结果的疑惑,还有被算计的深深怒意,我双手紧抓着车架沿边,笑而不语。

      她得不到我的回答,怒意越发深厚。

      气极了的似乎想要对我动武,可事实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抬车架的十六人在不知明的时刻被蕲嫣找来的人悉数顶替,十六人架的轿子,更是在一瞬之间凌空悬浮。

      一尺,三尺,五尺,就这样,十六人的车架连同着抬架的十六人越来越高,又是一瞬之间,垣王府的车架,抬着我的车架从谦王妃,玉秭归的车架上稳稳穿过。

      十六人落地,激起的灰迷了人眼,所有的人都张目惊舌的瞧着架中的我。

      包括菱葳,她们似乎从未想过,我会这么大胆,大胆到一点面子都不给玉秭归留。

      “公主可知玉尚书与我王交好?”

      对着菱葳近乎斥责的询问,我不慌不恼的理了理满头云钗,语意散漫的回道,“知道啊!方才,我不是还问你的么?”

      “那,,”

      我双眸对着她,微眯着,含笑又无辜的回道,“那什么?我说了,我问过你的,你回我,玉尚书与我王是真的交好的,所以我才敢这么做的,玉尚书乃是雄图伟略之人,应当晓得冤有头债有主。

      惹她女儿的是我,有不满也该寻我的不是,若因这一事而与王上生嫌隙,那想必这雄图伟略也该打个折扣,算不得数。”

      菱葳怒意不减,柳眉星眸里更是平添了几丝杀意,“公主所言有理,可公主不该私自妄为,王上派臣辅佐公主,是想着遇事与公主有商有量的,公主如此作为,实在不妥。”

      桌上精致细腻的糕点虽有着我的精心保护,可人为的高起低落终是让它瘫散了一滩,零零碎碎的,见着着实没有吃的兴趣,我倒腾了好久方将车架椅旁的暗格打开,里头,是蕲嫣告诉我的,慕名替我准备的时鲜瓜果,香甜可口的很。

      我掏出个果子,想了想,随意擦了擦的递到菱葳眼前,“从早上起你便陪着我梳妆,想来都未曾好好吃过饭吧!离国有句话的说的不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这一顿不吃,再吃是什么点尚且都不知,还是吃个果子垫垫吧!”

      她有些别扭的看着我,似接不接的模样,我没那么多时间陪她耗,只好将果子硬塞到她手中。自己又摸索了个,擦了擦的吃起来。

      她怒火眼瞅的可冒出的瞧着我,似乎在等我给她一个解释。

      处不周时,我灵脉低弱近乎无,想着能不惹事便不惹事,多数的指责嘲笑,也都顺着了。

      而自打来了这人世间,脾气便是见长,又或许只是憋屈的久了,想仗着自我超凡的能力狐假虎威,为所欲为一番。

      既是为所欲为,那所行之事便不用解释。

      可对于菱葳,对于此番,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与之解释一番,不是为着怕,而是我所嫁之人是离国的垣王,如今又扮了这云阳的公主,现下,实在不是与之摊牌的恰当时机。

      可又该如何解释?明白白告诉她,本姑娘就是这么做了,又能怎么样?这样回的直接结果恐怕是菱葳的刀剑相向,思来想去良久,终于结合着话本子里的说腔,解释道,

      “我晓得你的顾虑,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心,我毕竟是云阳的公主,家人父母皆在云阳,所言所行,必不会真的置云阳于不顾的。”

      菱葳听了我这一言,神色柔缓,眸中杀意也有所收敛,只脸依旧臭着,良久,不甘心道,“公主既知国家大义,那今朝这事,岂不是自相矛盾了?”

      车马仪仗在片刻混乱后迅速归于平静,玉秭归的车架也在原地呆愣半盏茶后急忙赶起路来,毕竟,大喜的日子,误了吉时总是不好的。

      我掀起帘子一角,瞧着愈渐愈远,步伐错乱的一行人,没忍住的笑出声来,扯了扯菱葳的衣角,笑道,“你瞧,那帮子人多可笑啊!找人麻烦的下场往往是自取其辱。”

      菱葳这一次出乎我意料的没有说话,怒意虽带着,可却没有增也没有减,那样的静静的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说下面的话。

      敛色收眸,放下帘缦,“今日之后,你觉的在旁人眼里,我与这谦王妃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菱葳不假思索的吐出四个字,四个极富内容字,“不死不休。”

      我笑起,可不就是,不死不休了么,女儿家成婚一生中便只有这一次,当然,也有特例一生不止一次,可特例之所以特例不过是因为太少,而在我看来,太少的便不能代表玉秭归的心。

      在未与玉秭归相见之前,我始终觉得她不过与这离国大多数的女儿家一样,是极看重这一生里仅有的婚嫁之礼的。

      而这仅有的婚嫁因我而失了脸色,她该恨我入骨都不能解恨的吧!

      我对着菱葳点了点头,继续道,“你说的不错,今后,在所有人的眼里,她玉秭归走道,我便只能坐船,我与她,不死,不休。

      可就是这样恶劣的关系,如果有一天,有人在朝堂上,对着离国的王上书户部尚书玉绫通敌云阳,交好云阳王。对此,离王可能信?”

      菱葳有些感触,愣神不语,只瞧着我,似是从未识得我的模样。

      良久,道,“公主大智,菱葳自叹不如。”

      瞧着她这幅顺然随从的模样,笑意险些没能忍住的喷出,我端起茶杯,佯装个喝茶模样,内心编排道,也亏的平日里多看了些话本子,照搬照抄的也能糊弄住个人,更亏的,这菱葳是个死忠的。

      内心窃喜,表面上却依旧要做个她很好没有错的样子,安慰她,“不不不,你呀,就是性子太急了,放心,我说的话不会不做数的,只,”停顿二三,等她瞧我。

      她如我意的抬起头,问道,“只什么?公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

      又是扭捏难为了会儿,方道,“只,我这番下谦王妃的脸,怕玉尚书心里还是会有疙瘩,今日婚成,明朝还需菱葳你多带些好东西,去尚书府,替我好好的道个歉。”

      菱葳点头,应下。

      过了千灯桥又穿过好几条巷子,轿子总算稳稳落下。

      菱葳牵着我的手将我引出轿,透着火红的盖头,我隐约打量着这传说里的垣王府。

      墙上涂椒,檐上挂绸,跟着禄音的指引,我踏过象征日子红火的火盆,又踏过平安马鞍。

      一步又一步的走近堂屋,走近他。

      其实,按着我读过的话本子里对于成亲的描述,和这凡人离国的规矩,引我入门的该是这垣王慕名才是。

      可禄音早早就朝我解释过了,他病了,因着昨夜的露重寒深,病的迷迷糊糊的。

      他病了不能来也实属情有可原,而我与他之间又只是合作并无情爱,是以,我根本不气。

      离国的规矩较之我从话本子里了解的有些不一样,话本子里说新娘子入了门便该说拜堂,然后说入洞房,最后是一夜春宵。

      可离国的规矩却是新娘子入了门直接入洞房,待至日落西垂,天幕高挂才拜天地。

      虽是一万个不解,却也只能入乡随俗,依着离国的规矩安安分分的坐在闺房里,等着日落月升,等着有人来唤我。

      屋内除了我便是一片空寂,就连菱葳,蕲嫣也被他们用着不合礼而带了出去。

      头冠重的很,压着沉甸甸的,让已经很累的,快要晕厥的我更累了三分,可却不能睡,只要微微一低头的打个瞌睡,耳畔的流苏挂饰便会乒乒乓乓的响个不停。

      而此时,待立屋外,闻见响声的侍女便会推门而入,一个人一句的念叨叮嘱着我。让本就很累的我,更困,更累。

      约摸着过了一个时辰,我再忍不得的卸下了头冠,捻了个决,隐身翻窗的出了屋子。

      这一边我与侍女斗智斗勇,而另一旁,慕名却着着里衣,悠哉悠哉的躺在床上,喝着茶,吃着点心。

      时不时的还对着禄音捧腹大笑,“你说的可是真的?小长安真的让人举着车架从谦王府的车架上飞过?”

      禄音对着自家公子实属无奈的点了第五遍头,都强调重复的问他五遍了,还没有笑够吗?

      禄音瞧了眼屋外天色,对着慕名问到,“公子还不打算起身梳理?酉时一到便要与长安姑娘拜天地的,堂里各部大人皆已落座,若届时公子不出面,怕长安姑娘会落人话柄的。”

      慕名摇了摇茶壶,微微侧耳听着里头水流晃动,“让你查的事清楚了吗?”

      想到今早突然出现的路裂慕名便一肚子火,好好的路怎么会那么凑巧的在他经过时裂了缝?

      慕名觉得其中藏有暗算,禄音何尝又不这么觉得呢?可是,禄音想了想怀中墨迹还未曾干透的字笺,皱了皱眉,还是如实说了出来。

      “回公子的话,一如过往,这一桩事又只是巧合,若非要扯了究竟,那便是道路年久失修,近些时日地下水流又频繁涌动,这才使得本就不牢固的地面裂了缝子,惊了公子的马车,伤了公子。”

      屋内慕名有些郁郁不得解,屋外才寻着路摸索过来的我听了禄音这番话才当真喜笑颜开。

      坐车路裂,这霉运还真是绝了,若给了我,那我的灵脉还用担心?

      乐极生悲说的大致就是我眼下这种情况,我笑的肆意,仗着隐身更是妄为,却不料身子也会随着自我欢笑而来回抖动,碰触门窗之间惊了屋里的慕名。

      “谁?”随着他话语落下,一个茶盖便脱手飞出,穿透糊着门扉的油纸,从我眼前划过,然后带着清脆响声的落下。

      白底青花图案的茶盖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碎成了渣。

      我缓了缓心神,深吸了口气,视死如归的推开了门,在门槛外,立在那,盯着他,微瑟的道,“是我,我,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来,我来,,”来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个合适的理由。

      只呆愣在那,不进也不退,与他隔着四五步,隔着实虚的对望。

      他瞧见是我,愣了下,很快恢复过来,朝我招手道,“傻站在那做什么?不是想见我么?怎么还不快过来?”

      我隐着身,他因着特殊关系看的见我,可禄音没有,他瞧不见,只觉得此时的慕名像极了疯魔的傻子,有些奇怪,又有些担忧,“公子这是瞧见谁了?又是对着谁在说话?”

      慕名没有看他,依旧瞧着我,末了,又觉得禄音在有些别扭,便对着他吩咐道,“这儿不需要你了,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端些过来。”

      “公子方才才用了两碟子点心!如今,又饿了?公子最近食量大涨啊!”禄音毫不犹豫的拆穿着慕名的谎言,末了,还不忘撇撇嘴,自我感慨道,实在是对公子自寻借口的本事不能抱有奇迹,当真还是一如既往的烂。

      “要你去就去,看样子是本王寻日里对你太好了是吧!做点事问东问西的,究竟你是主子,我是?”

      禄音低头怯回,“禄音知道了,这就下去准备,公子,”犹豫了下,接道,“要不再歇会儿?”

      慕名瞧着禄音抄手便是一个枕头扔过去,禄音侧身躲过,嬉笑了声求饶的跑了出去。

      我走过去,将落地的枕头捡起,弹了弹上面的灰,递还给慕名,再次重复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他点头回我,“我知道,我不生气,小长安过来坐。”

      我应他坐在了他方才拍过的地方,瞧着他手腕处缠着的纱布,想着方才听到的,问道,“你这是今早从清琉居赶回垣王府时伤的?”

      他抬了抬手,朝我眼前送了送,满目委屈,“可不是么,想着今天要娶小长安可不是一时半刻都等不得的,要赶回垣王府更衣么,只不过,摔了马车,到底还是没能亲身去接你,小长安不会生我的气的,对吧!”

      他言语散漫,惹的我分不清是真还是假,只觉得这话若是真的,他也当真惨的可以。故而,别说生气了,隐约的还有些心疼。

      摇摇头对他,“你还是快躺好吧!再着凉就不好了。”

      顿了顿又道,“你不用道歉的,这本就不是真的成亲,你不来也没事的,只是,,,你当真这么惨,路裂车翻?”双眸透亮的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一点也没有想过我的这个问题算不算是补他一刀,会不会让他本就受伤的身体,心灵上再来一伤。

      只是想着再听他亲口承认,承认他的倒霉,承认结契之后,我灵脉修筑的可能。

      他凑近我,鼻尖对着我的鼻尖,上头依稀还留有些汗珠,修长的睫毛微颤几下,里衣由着他的动作大开,露出光洁无痕的脖颈,对着如此美景,我没忍住的咽了下口水,退后一步。

      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可是,可是又用了迷毒?你,你怎么言儿无信呢?竟多次,多次算计我。”

      双眼不自觉的又扫了眼他里衣大开的胸前,羞的立刻闭眼,指着他,“你怎么如此不顾及,你快理好衣服呀!”

      他将我手挪开,双眼逼近,磁性温沉道,“小长安,这是害羞了?”

      我努力瞪大双眼的瞧他,“才没有,我瞧过的男儿比你好看的多了去了,你这是哪跟哪啊,有什么能让我害羞的,我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他又是逼近我三分,我往后一挪,没掌握分寸的摔下床。

      落地的疼痛让我瞬间清醒,“我不过是瞧着你可怜罢了,你当真那般惨,路裂车翻?”

      他见我清醒便觉得失了挑逗玩弄的性质,理了理衣衫,从床上起身,寻了衣架上的外衫,朝我唤道,“我行动不便,这新服可否麻烦小长安替我穿上?”

      本是不愿,可在看到他举着伤着的左手别扭的穿衣后,本着怜悯应道,“好。”

      穿上外衣,缠上腰襟,我提着气的微瞥他,见他神色怡然,不死心的接着问道,“路裂,车翻?”

      他嘴角微扬,笑意浮上眉梢,弯着腰,微低着头的用鼻尖碰了碰我的鼻尖,“小长安今天不乖哦,说好了,唤我清琉的。”

      我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离了他跟前,寻了个茶壶,又寻了个茶杯,倒了杯茶,狠狠的灌了自己两杯。

      举着杯子,略带警醒的瞧着他,“那,那个,清,清琉,你当真路裂车翻?”

      他笑着坐到我对面,指尖轻点了下我的鼻尖,“是啊!为了能与小长安成亲,我可是遭了老大的罪了,不知小长安打算如何补偿我呀!”

      我讪讪低头,实在不知该如何回他,慕名此番作风像极了话本子里描述的那种花花公子,富家少爷,调戏女子很有一套。

      脖颈处的碎玉扳指不合事宜的咯了我一下,我摸了摸脖颈处的红绳,看了眼他,想了想的取下,“这个给你。”见他眸中疑惑,解释道,“这是阿娘留给我的,据说可趋吉避凶,虽不知真假,可我想它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么,你应该也能好过些。”

      出不周时,阿娘告诉我,缔结契约必须双方同意,不得强买强卖。我需得将富有术法的碎玉扳指,在他心甘情愿的情况下交托给他。

      故而,我编排了这样一段说辞,话本子说三千话语,攻心为上,从他的角度出发,以为着他好而说服他,收下这个碎玉扳指。

      这一策,实属上策。

      果然,他在听完我这一言后显得有些触动,从我手中接过那扳指,端详了好一会儿后将我拥抱入怀,头埋在我披肩长发里,“小长安真好,小长安放心,这一定情信物我一定贴身收藏,保证,寸步不离。”

      我没留意他的前半句,只听到他说,会贴身收藏,保证,会寸步不离。

      乐极了的回抱他,“清琉说的可不能不算数,一定要,好好的贴身收好哦!”

      他还想回我什么,却被端着糕点,一脚踏入屋内的禄音打断。

      隐身术是有时效性的,于此时早已失效,禄音瞧着莫名出现的我有些疑惑好奇道,“公子,长安姑娘怎么会在这儿?”

      我低了低头,遮了遮脸,想着编出个理由来,可等了好久,都未曾想出。

      慕名见我如此,扯下我遮挡脸的手,一把握住,“怎么?本王的王妃,出现在本王的寝室里也需要向你解释了?”

      本王的,王妃?我一个机灵的抬头瞧他,他说,我是,他的王妃?

      心微微有着莫名的悸动,一跳一跳的快要从口中跳出。

      我知道我的双颊肯定又是绯红一片,可对着他的话,总也忍不住的去细听。

      他有些生气,“禄音,本王对你是否太过放纵了?竟纵的你敢以下犯上,不敬王妃。”

      禄音似乎也没料到自家公子会这番生气,“公子就饶了奴才这一次吧!奴才今后一定对王妃尊敬有加,再不会,再不会犯如此之错。”

      为表着诚恳,禄音还猛的朝地上磕了几个大头,额头瞬间红肿,他的眼角依稀还挂着几滴不轻弹的泪。

      我想,他大概是真的被伤着了,主仆情意这么多年竟输给了我这一小小女儿家,如果不是自我认位清楚,怕都会觉得自己是个何等出色的美人了,竟也惹得一个人冲冠一怒只为红颜。

      这一桩事因我而起,却不能因我而落,实在是我想不出何等劝说他的理由,我与他熟吗?也不过短短半月。

      可若要说不熟,我又嫁了他,成了他的王妃,俗人里可以与他生同寝,死同穴的。

      细读话本子多年,也琢磨出些道理,男儿间的矛盾往往来的快,去的也快,而那些纠葛好久都不能讲个清楚的矛盾大多是因为女儿家横叉其中。

      所以,我低下头,挪了挪身子缩到一床脚,微搓着衣角的安静看戏。

      只这一次慕名发了好大的火,不仅罚了禄音的月钱,还让人将他托了下去杖责二十棍。

      这显然是出乎我意料的,更出乎我意料的是之后发生的,关于这件事情的真相。

      第一次觉得时间那样漫长,屋外庭里是禄音被打而发出的惨叫,屋内床脚,他拉着我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掰弄着,久了也不忘评头论足一番。

      内容大致是我皮肤如何如何好,保养的如何如何上道。

      若搁寻常,听了这番夸奖,肯定会让我得意上天,可今次,一声声疼痛呻吟入耳,我实在,开心不起来。

      心中数着拍子,待至打到第六下时,终是不忍开口道,“要不,就这么算了吧,我其实,一点也不生气的,他说的也不错,我莫名出现在这儿是该有疑问的。”

      他揉了揉我的手,有些可惜,“还是太瘦了,小长安还是太瘦了些,日后,定让小长安尝尝我的手艺,届时,小长安定能被养的白白胖胖的。”

      将被他握的紧紧的手抽出,舒展了下,想了想那话本子里所有绝色佳人误国妖妃的下场,瞬间冷汗直流。

      若我长的是个绝色佳人模样,担了这妖名也就认了,名副其实,也算是对我容颜的一种肯定。

      可我不是!好听些是容色清丽,其实也不过是寡淡无味,多三分圆润可爱罢了。

      今次,我偷摸着看了眼慕名,眉心皱成川字,结合话本子中阴谋算计之道,得出个,他实在不是因为喜欢我,才这般宠溺我的结论。

      如今的一切,怕都只是他们有权人的算计,而这局中,我只是枚棋子,尚不知搅不搅得动这一池子污水,只晓得这背后心底,定是阴暗无比。

      他企图利用我得到他所想得到的,甚至不顾我生死。

      话本子里如果遇到如此情形那受骗的女主铁定与男主一拍两散,各自相欢,再不往来,我若是个有能力有气性也该如此。

      可我灵根未整,灵脉未修,又才结了契,

      必须要留在他身边,却又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是了,实在进退两难。

      两难之地,更加为难,为难的我脑根子都不得已超速运转。

      思来想去,解这一难,倒也不难,不是妖妃,不担这名头怎么都好。

      便学着在不周时的软糯撒娇替禄音求情道,“清琉哥哥,要不,算了吧!长安真的不生气的,一点也不的。”

      他墨色双眸闪闪发亮的盯着我,眼神温柔的快要沁出水,捋着我耳畔碎发,“可我觉得小长安值得所有最好的呀,那些不敬重你的,都是大错。饶是谁,都不能随意轻看你。”

      又是这莫名奇妙的感觉,火辣辣热的脸,双眼似是被月光胧住,朦朦胧胧的瞧不太清眼前人的模样,却只晓得他极美,身上带着清冷花香,似有若无,煞是好闻。

      我努力的稳住心神,拼命的撇开一层又一层迷糊,企图看清他的脸。

      “清,清琉哥哥,你,他,,我,,”

      语言组织能力一向是我的弱项,没了话本子的加持,自是一败涂地。

      有时候想想,得亏自己不是从小生于人世间,这人世间的主权其实有时候很让人难受,就比如现在,禄音受了二十棍子,痛的要死,委屈的要死,却依旧要拖着残身病体来朝慕名谢恩。

      一嗔一怒皆是恩典,在凡人的眼里正常不过,在我的眼里,不正常,也正常了,因,我只是个人,是个终究会和他们一样的人。

      如果想要避开,便只有修整灵脉,得道成神。

      于是,我那颗脆弱又顽强的,对修整完好灵脉执着到底的心更强烈了些,此后再多的噩运,哪怕让我痛不欲生,也甘之如饴。

      “禄音,给公子行礼了。”态度慵懒放肆一如从前。

      我以为此时的慕名应该同之前一样,会对禄音这种不恭敬的态度大感生气,发怒的再去打他几板子。

      思及此,不免双手覆眼,实在忍不得去看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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