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霸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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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来吗？”吴往笑笑，“当然是载你上学啊。”她看着李说的双目，似乎昨天晚上说过的一切都不存在，“这里离学校那么远，你的车坏了，这里又没有公交车可以坐，我怕你到学校迟到了。”
李说看着她，疑惑的表情转为一个微笑，开口，声音虽然一贯低沉，但温柔友善，“哦，没事，我昨晚跟班主任打电话说明了情况，他让我今天坐他的车去上学就好。”
“哦，是吗？”吴往淡淡开口，心里有些不爽，脸上却仍然是笑容。
“这里是教师楼，学校很多老师都住在这里。”李说开口，“住得很近。”
“我还担心你没有办法到学校，或者上学的时候又遇上那群人了，一大早就往这冲呐。”其实那群人昨天晚上就被人拦到拳击馆了，吴往抬手摸了摸那落在肩膀上的雾灰青色卷发，今天她把头发扎了上去，马尾扎得比李说昨日扎的低一些，露出精致的脸颊，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即便她昨晚入睡时间不足4个小时，“等了你半小时呐。”她无奈地露出一个苦笑，表示自己有点委屈。
“你等了这么久？”昨天晚上那个吴往悲伤的身影和此时此刻她无奈的身影似乎重合在了一起，李说看着此时此刻对着她微笑的这个人，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是啊。”吴往无奈道，“毕竟担心你嘛，要是再碰上什么事我会很过意不去的。”
她半咬着嘴唇，又叹了一口气，昨天晚上李说的经验告诉她，眼前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容易对别人的不幸共情，极其容易产生愧疚感，心地善良，能够对别人的善意表示感激，所以，只要把自己的身段放低一点，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不断为她付出的人就可以了，这样的话，如果她不接受自己的付出，她就会内疚难受，如果她接受了，那她就会因为感激而信任这个对她默默付出的人........
“那些事情和你没有关系的。”李说开口，“真的没有任何关系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吴往的眉头轻轻挑了挑，联想到了刚才在微信看到的那段文字，思路就通了，即便如此，她还是开口道，“话虽然这么说，但我这人吧，就是这样吧，很多事情，脑子里认定了自己有责任，那就没有办法觉得事不关己了，不放在心上，我做不到。”
“抱歉。”手指不自觉地拉了拉衣角，李说有些内疚，吴往对她非常友好，为了做了非常多的事，可自己一开始还对她有着一种偏见似的排斥，因为感觉她“看起来强势”所以对其敬而远之，即便不断地跟自己说着“不要把对一个人的坏印象加诛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可自己却还是说到做不到.......
“不用和我说抱歉，你又没有做错什么，而且，我也不全是为了补偿自己内心的愧疚。”吴往看着她，认真道，“更多的是因为我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嘛！”
话音刚落，李说愣了愣，一时间觉得心中隐隐作痛。
李说啊李说，你究竟在做什么啊？
昨天晚上，明明想过吴往第二天可能会来，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打通了老师的电话，虽然觉得这件事情自己做得没有什么错，但是，这件事情的初衷错了——不全都是为了寻找去学校的方法，还想要躲避她，如果对方明日真的出现的话.......
可是，此时此刻，对方不仅真的出现了，还在这里等待了那么久.......
别人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为什么要有那么多顾虑呢？
而且，对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我怎么可以这样呢？
我这样做，对方会不会......不高兴呢？会不会失望呢？
“我觉得，很对不起。”李说抬头看着吴往的双目，眼中的不安全部化作歉意和惭愧。
“你怎么又跟我说对不起啊？和老师一起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呐。”吴往面不改色地笑笑开口，她知道自己已经旗开得胜了，现在，要做的就是乘胜追击，“那群混蛋肯定是会忌惮着老师的嘛，诶，这样看，倒是安全多了啊。”说着，吴往把书包拉到身前，伸手拉开了书包链。
“李说啊，已经来了吗？”楼梯口突然传来一句喊话。
“杜老师。”李说下意识地回头，在吴往眼眸中留下一条柔顺黑长的马尾发和白皙的脖颈。
吴往停下拉开拉链的手，把本落在两杯奶茶上边的目光顺着声音转移到了楼梯口——一个高瘦清秀的中年男人缓缓走下老教师楼破旧的水泥楼梯，男人戴着一个无框眼镜，穿着一件白衬衫和一套笔直的黑布裤，整个人看上去文绉绉的。
“已经等很久了吧？没办法，老师自己都催自己好多次了！”
“再站一会，老师把摩托车牵出来！”
“很快的！”
吴往盯着那个男人，眉头一皱，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来挡路？
“没事，您，慢慢来就好。”李说开口。
吴往的目光转到李说身上，盯着她白皙细泽的脖颈，眉头禁不住皱了皱。
我他妈又再想什么？为什么会那么想要凑上去咬一口？
吴往隐隐咬了咬牙，心道：我他妈又不是属狗的，胡思乱想什么！
李说回过头来，看着吴往若有所思的模样，这模样似乎似曾相识......
但是，李说却没有表现出以往的惊慌和不安，只是平静地看着吴往的双目，而后开口道，“他是我的英语老师兼班主任，杜万书杜老师。”
“哦。”吴往瞥了一眼那个拉着一辆踏板摩托车朝这边走过来的中年男人，“他看起来很人很好的样子。”吴往看着李说，嘴角微微朝上拉了拉，露出一个微笑，实际上一想到不坐自己的车却要坐他的车，她的心里就觉得很不是滋味。
但考虑到李说不会想昨晚用双手环住自己的姿势去环住这个家伙的腰，她的心里就好受了不少——要是敢这样的话，小心我一把刀把那家伙给腰斩了！
“嗯，杜老师很有责任心。”李说开口道。
“.......是嘛。”吴往没有再看那个老师一眼，这里的老师，能好到哪里去呢？
“李说。”她开口喊了她的名字，伸过手抓住李说的手直接拉到自己面前。
“吴往？”李说没有像起初那样反应剧烈，或者是有那个冲动但是被及时制止住了，她只是惊讶又疑惑地看着吴往。
吴往另外一只手从书包里拿出一杯奶茶，缓缓放到她的手中，修长的手指包着李说的手背握了握那杯奶茶，而后遍缓缓松开，“我给你买了一杯奶茶。”
“.......”李说看着吴往，愣了几秒，而后开口道，“为什么给我买奶茶？”
“啊？”吴往眉头一挑，顿时无言以对，这人，的情商有点低，低得有点可爱，“想要对一个人好，还需要说明理由吗？”
“吴往，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拿你的东西的。”李说认真开口，伸手试图把奶茶放回吴往的手中。
吴往料到她不会接受，在李说伸过手的时候没有接过奶茶，而是直接握上了她的手腕，“李说，这只是我的一份心意而已，我等了不少时间才买到的，诶，要是被拒绝了，我会很伤心的。”吴往修长的手指在李说白皙的手腕上轻轻摩了摩，眼中闪过丝丝得意和兴奋。
“可是，我真的不能拿你的东西。”李说开口，有点为难。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还是说，现在还不是？”吴往无奈地反问道，末尾两个字压重强调了。
“我们是好朋友。”李说看着她的双目，严肃道，“真因如此，我才不能贪图你的东西，不能占你的便宜的。”
“这明明就是她自己在嚣张好不好！凭什么被骂的人是你！说出那些话的人明明就不是你！明明就是她！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说？”
“她对我很好，我不能说她。”
“你脑子有病吧！这是两码事！这是两码事好吗！她的心血来潮给你买些东西，带你出去玩几次，就要你用几年的时间为她背这些黑锅啊！这明显就是不合理的！”
“那些事情，我不要太在意就好了，一段时间就会消停下来的，要我那样对她，我实在做不到。”
“呵......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说罗蕴尔这个人可怕了，用几天的时间，花了那么一点小钱，就把你绑得死死的，让你心甘情愿地为她当替罪羊！”
“别说了，别说了，求你了。”
“好，我不说，让王黛婷那伙人在你背后说去！你为什么就不能自信一点！把自己放得那么卑微干什么！你到底哪里不如别人了！”
“别说了，事情都还会过去的，她们说就让她们说好了，我不要管她们就好了，没事的，没事的。”
“李说，你的情商太低了，你太自卑了，你这样，总是为了别人的一点小小的恩惠付出天大的代价，出了任何事情总是把矛头对向自己去自责自罪，你这样迟早是会吃大亏的！”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你没有必要跟我道歉，真心希望你以后不要遇到跟罗蕴尔一样的家伙，否则，你一定会很......诶，不说了。”
脑中突然闪过几个画面，李说顿时有些恍惚，胸口一阵郁闷，看着吴往的眼神流露出几分悲哀和担忧——真的很怕很怕，又是一阵矛盾，担心，担心过往的不堪会卷土重来，又担心会让眼前的这个人失望或者生气，我该怎么办？谁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阿说，只要真心诚挚地去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真诚地对待你的。”
奶奶的话在李说脑中响起，这让她有些难受。
“哪有这么严重啊？李说，这样不过传达我对你的友好而已。”吴往看着她忧愁的模样，又看到了一个机会，她能够感受到自己已经快要成功了，轻声试探道，“别拒绝我，好吗？”
李说抬头，看着她，咬了咬牙。
有些人天生就注定适合孤单，你就是这种人——总是会生出非常非常多的忧虑。
你就是这样一个人，身边所有人都会离你而去，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离你而去！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你，吴往。”李说坚决道，“我真的不能要。”她又把奶茶放回了吴往的手中。
“.......”吴往看着被重新递回手中的奶茶，沉默下来，面无表情。
“很对不起。”李说看着面无表情的吴往，身体不受控制地有些颤抖，心跳得很快，很慌乱，一阵阵悲伤涌上心头，冷汗沿着脸颊滑落，她有点想哭，“真的很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很失望吧？对不起。
吴往越听越觉得不对，李说说着话里都带着哽咽了。
“没事，”吴往抬头看向李说的时候突然发现她脸色苍白得很，冷汗一颗一颗朝地上掉，她只是一味低着头重复着道歉，看仔细一点还能发现她的身体在颤抖。
不知道为什么，在一个瞬间，吴往的心一痛，这种痛是她从未有过的，类似于心爱东西伤到了的时候那种急切的心疼，一联想到昨天晚上视频里的种种暴行，吴往心中甚至有了几分自责——我怎么能这样！我这是到底在干什么啊？我刚才还洋洋得意？我得意些什么啊？明明真的她容易产生惭愧感，却还故意让她自责，我到底在干些什么啊？！
“真的很对不起。”李说突然抬手捂住了眼睛，整个人像脱力似的，蹲到了地上，低声抽噎起来。
“李，李说！”刹那间，吴往脑子像被雷击了一样，一片空白了，什么得意，什么兴奋，什么罪恶，全部都化作了担心和心疼，下车即刻跑到那个蜷缩在地上哭泣的人身边，抬手在空中又上又下不知道该放哪，最后直接就搂到李说的肩膀上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自己的手也有些颤抖，开口的时候有些结巴，“没事，没事，要是，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下次换个方式好了，好吗？”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询问别人意见的方式去和别人对话她保证。
“.......”李说没有说话，抽噎得更厉害，双肩上下颤抖着。
“别哭了，我，我，我.......”吴往拼命把人往自己怀里按，自己的心跳得非常非常快，但这却有别于往常那种心跳得飞快头脑兴奋得失常的状态，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很平静，“下次我弹钢琴给你听好吗？我会弹钢琴的。”吴往开口说着，“你别哭，别哭......”
在被刘前欺负的时候她没有哭，她坚定地说“不用费钱，我报警就好”，在被一群社会混混砸坏车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甚至在被校园欺凌的时候，被打得头破血流了，她也没有哭——可是，此时此刻，因为自己送的一杯奶茶，她竟然崩溃地痛苦，这是，为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霸凌（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