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跑团记录》槙日

120、布尔加宁的遗产（二十七）

　　“你的同类。”

　　在切实听到这个回答后，修第一次清楚感受到，自己的思维彻底停摆。

　　“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地问，“什么时候？你们怎么敢把它们放出来？”

　　他当然知道汉普顿实验室不止他一只修格斯。它们都是曾经服役于古老者的元祖修格斯留下的残渣培育而成的生物，就像是从一个健全的人身上拿到了一个体细胞，从零制造出了一个一个类似的生命体，结构上来说能被称之为修格斯，但是跟真正服务它们主人的那批修格斯，有着天壤之别。

　　除了他之外，其余的都处于混沌无序的状态，没有任何智能，只会遵循本能杀戮和捕食。就连身为同类的他，也没有办法和它们沟通，看在是同类的份上，它们不会主动攻击他，但是也仅此而已。

　　若是面对其它生物，别说人类，就连米·戈，它们都会毫不犹豫痛下杀手，因为一切碳基生物在它们的眼中都等同于食物。

　　无论是之前的人类，还是现在的米·戈，都是靠那颗来自它们真正的主人——古老者，留下的能量水晶，来控制……更准确来说，是镇压它们。

　　古老者水晶是唯一能唤醒它们原初基因的东西，它们会本能畏惧持有它的人，任其摆布。这不代表它们会听从对方的“指令”，因为没有再度进化出自主思维的它们根本不能准确理解对方传达的命令。

　　所以人类才要千方百计地利用各种手段，再次赐予它们“智能”。与其说是善心大发，给予它们知性和智慧，不如说是往一个空白的硬盘上安装可以和人类交互的必要软件。

　　”不是我们。”

　　米·戈竟然大发慈悲地回复了他的问题。

　　“准确来说，的确是‘我们’，我们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对方意味不明的回答让他一时无法理清头绪。

　　“它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的身份，不过没有区别，只要水晶在我们手上，它到时候会乖乖遵从我们的命令的。”

　　电话断了。

　　那帮疯子言语之中蕴藏的巨大信息量让他陷入了混乱。

　　他们放出了一只他的同类，去追捕莱薇？这怎么可能？它们什么时候培育出了另一只可以理解他们指令的修格斯了？如果没有，它们又怎么敢将一只纯粹的杀戮兵器丢到人群之中？

　　它们的措辞是过去式，意思是那只修格斯已经找到了她？那只修格斯是谁？什么时候出现的？现在又在哪里？

　　他有一种现在就冲去它们据点剿灭它们，让他们将一切吐露出的冲动。

　　追根究底，现在一切矛盾的来源都是那群米·戈，只要它们消失了，主要矛盾也将不复存在，他将会拥有充足漫长的时间区处理跟她有关的事情。

　　他本来只是打算带着她离开它们可以伸手触及的地方，但是现在情况有变。

　　他只想将它们一只不剩地杀干净，一劳永逸。

　　理智告诉他：不行，还不是时候，只要它们拥有那颗水晶，他就永远无法反抗他们，那样只会暴露自己的反叛之心，将事情越弄越糟。

　　她现在应该没事，米·戈对他下达的命令是找到她不要伤害她，那么那只修格斯应该也不会那么做，可是万一她反抗了……它们从来不是什么纤细的生物。就像是一条鲨鱼只是凑近一个潜水者，都可能从对方身上剜下一块肉，前者也许只是无心的剐蹭，对后者却是致命的打击。

　　本身错乱的思绪更加混乱了。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一个监视器。

　　这个东西遍布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它们是人类用于监控自己社会的工具，但是现在却成为了米·戈的眼睛。

　　它们这个时候才来给他更新指令，代表它们也是刚刚得知了这个消息，也就是说她在不久之前才刚刚暴露在了这些眼睛下面，这也同时证明了那只所谓的被“它们”派出的修格斯并没有始终在它们的监视下行动，这不符合它们一贯的行为模式。它们说那只修格斯是它们派出的，中途又一度改口，最后又改了回去……还用一种他们终将会用水晶镇压它的说法收尾。

　　修眯了眯眼睛。

　　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那只同类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修格斯？

　　***
　　从图书馆离开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纽约的冬季来得很早，不过六点钟，太阳就已经即将沉进地平线的彼端。

　　街上没有什么行人，莱薇对着落日伸了个懒腰。

　　“关键人物关键信息都找到了。”【岛田行人】看上去对这趟行程非常满意。

　　对于一个标准的传奇调查员而言，没有什么比往关键npc嘴里撬关键情报更能提高游戏满足感了。

　　“下一步是哪里？”

　　“理查德·克拉克。”

　　“对了，关于这个，你是怎么知道他是那什么——”

　　“伊斯人。”【岛田行人】说。

　　“对，那什么能穿越时间的外星人。”

　　【岛田行人】揉了揉太阳穴，顿了顿后回答道：“这个也是我在布尔加宁大厦里发现的档案中看见的。”

　　“……他们为什么要把那么多重要的信息堆到一起等你这个外人翻阅？”

　　“可能是因为我侦查大成功了吧。”【岛田行人】对这个话题似乎并不起劲，有点敷衍的意思，“这个游戏不就是这样么，一群毫无保密意识的家伙天天写日记，然后把它们摆在最显眼的地方等待玩家翻阅，就跟‘rpg游戏里面为什么每个居民家里都有宝箱，而所有人都能擅闯民宅把他们家里洗劫一空’是同一个道理。”

　　“你说的也是。”回想起当初在约瑟夫办公室里找到的日记，莱薇赞同地点点头，“他们真的很害怕外人不知道他们在搞大新闻，每个人浑身上下都有一种不泄密就会死的气质。”

　　为了避人耳目，两个人专挑没有什么人的街道一路自然地前进，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便到了人迹罕至的地区。

　　“回到原本的话题，关于理查德·克拉克……我之前一度碰到过他，但是我没抓到他。”莱薇将自己在小巷子里遭遇到的一切如实拖出，“他往我的方向丢了一个东西，我的时间就像是被凝固了一样，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太阳都落下了。“

　　“那是他们种族开发出来的一种控制时间的道具，叫做’停滞块’。”没想到【岛田行人】连这东西都一清二楚，“字面意思，它能停止时间的流逝。不过你遇上的应该是改良版本。”

　　“你说他是外星人，但是他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他的□□的确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他现在的□□并非是他最初的身体，你听好，伊斯人是一个可以和其余生物交换意志的种族。”

　　莱薇恍然大悟：“哦，盗号。”

　　“……你要那么理解也不是不行。”【岛田行人】又被她噎到了，“伊斯之伟大种族，他们是一种可以来往于过去和未来的生物，但是他们进行实践转移时并非用的是自己的□□，而是夺取其他生物的躯体，由他们诞生的后代也会继承他们的精神和技术，经过数世纪后，它们的后代也会将这个新的形体视为自己的天然形态，某种层面上，他们拥有比米·戈还要先进的技术，只是那帮家伙没有心思和别的生物抢地盘罢了。”

　　“所以人类里面也？”

　　“没错，人类里面也混入了不少他们的存在。”

　　莱薇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那么一刻再次产生了崩塌。

　　虽然它已经崩坏得差不多了，但是在听见了人类世界又是被米·戈掌控，又是被伊斯人渗透，她开始产生了“我的周围到底有几个正常的真正人类”这样微妙的想法。

　　”那理查德为什么要跑？”

　　【岛田行人】干脆利落地回答道：“伊斯人和米·戈不是同一个阵营的，他只是来回收自己种族曾经遗落的时间跳跃装置的，仅此而已，这个目标一旦达成，他就等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某种意义上，他和现在的我们目标是一致的，不去将那些改变了过去的家伙揪出来，他就没办法回收完四个装置。”

　　“所以说我们有合作的余地，但是他为什么看见我也要跑？”

　　“大概率脑袋不太好使，下意识觉得秘密团就必须互相残杀。”【岛田行人】的声音非常冷酷，“真正的伊斯人是怎样的我不确定，但是被玩家操纵的伊斯人，可能只是单纯的没有眼力，觉得你也对他手上的装置虎视眈眈吧。”

　　莱薇看着【岛田行人】，眼神复杂：“我总觉得你切了张卡之后嘴巴恶毒了很多。”

　　之前顶着原装版本皮囊的岛田真由理是一个乖僻的侦探，特点是喜欢打哑谜、讲话不讲全 。现在这个皮囊的岛田真由理话说得虽然又全又多，但是明显粗暴且恶毒了不少。可是她在幕间遇上的真正的岛田真由理，分明又只是一个文静腼腆的年轻女孩。

　　“……”【岛田行人】停下了脚步，将手放在了胸口上，低声道，“我知道，我现在呈现的‘个性’被这张人物卡影响了很多。”

　　“所以说我们要怎么去找理查德？茫茫人海中捞么？”

　　“我说过了，不要总是被现实逻辑所束缚。KP不会让我们永远卡在这个进度条上，要想这个故事继续往前推进，它必须通过各种方式点燃我们通往下一个选择口的明灯。”

　　【岛田行人】话音刚落，系统的提示声就响了起来。
　　【过幸运。】
　　【[莱薇]进行幸运检定: D100=67/65 失败。】

　　莱薇：……

　　莱薇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岛田行人】：“你说的这盏明灯，在骰点失败的时候也会点亮么？”

　　【岛田行人】：……

　　【岛田行人】：你到底行不行？我上。

　　【[岛田行人]进行幸运鉴定: D100=28/70 成功。】

　　【没有身份，还被通缉的你们两个可没办法在这个城市里找到安身之处。你们在大街上一边压马路一边吐槽我的时间转瞬即逝，太阳已经西下，你们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

　　莱薇：……不会要搞事了吧？！

　　她摸了摸被自己藏在了衣服下的枪，这是【岛田行人】之前送给她的武器。

　　【正当你们苦恼着晚上要在哪里落脚的时候，你们发现远处出现了一个教堂的轮廓。】

　　人迹罕至，夜晚，教堂。

　　要素太多，她选择原地掉头。

　　【岛田行人】抓住了转身就准备跑路的莱薇。

　　“你走什么？”

　　“这几个元素加起来已经超过致死量了。”莱薇翻了个白眼，“我觉得这个教堂的出现不是因为你的幸运检定成功了，而是因为我的幸运检定失败了。”

　　【岛田行人】：……

　　【岛田行人】：“但是不顺着kp给的线索走，我们就卡关了。”

　　莱薇：“那这样吧，你去教堂，我回市区，我们有缘再会。“

　　“人迹罕至，夜晚，再加上一个分头行动。”【岛田行人】面无表情地说，“你觉得哪个致死量更高一点？”

　　莱薇：……

　　莱薇：“这游戏就不能停止这种操作么？”

　　百般无奈之下，只能跟着【岛田行人】继续往教堂的方向走。

　　这个教堂看上去有点年头了，但是维护得当，外面的草坪被人耐心修理过。一般来说，这个时间的教堂不会再接待任何信徒了，但是他们凑近一看，发现门是虚掩的，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朗诵圣经的声音。

　　【[莱薇],你过个聆听。】

　　只有她？

　　【[莱薇]进行聆听检定: D100=68/28，失败。】
　　【很遗憾，你并未听清楚对方在念什么，你只是隐隐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莱薇皱了皱眉。

　　她可不记得自己有什么牧师朋友。

　　她正迟疑着，【岛田行人】已经推门而入。

　　昏暗的烛光前，一个黑发的神父正背对着他们，跪坐在圣坛面前。

　　凝视着那个背影数秒后，莱薇终于将这个神父和记忆深处中的某个身影对上了。

　　【[莱薇]进行灵感检定：D100=17/55，困难成功。】
　　【饶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但是你依然对这个曾经在五号公路匝道旁相遇的黑袍神父抱有着相当深刻的印象。暂且不提对方开着兰博基尼超你车这段耻辱的经历。埋藏在你心底的，是对他更加深刻的另一股既视感，只是一个背影，你莫名就背后发寒。】
　　【你的脑海中飞速掠过无数条关于他的闪回。那些记忆像是真实存在过，又仿佛只是时空错乱后被整个世界遗落的碎片。你不能确定，也不能分辨它们是真是假，但是你的本能清楚地告诉着你——快点远离这个男人。】

　　莱薇往后退了一步。她现在就想立刻跑路，但是【岛田行人】走上去了，莱薇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没有和她一块经历过后续模组的【岛田行人】根本不认识这个神父。

　　没错，她的确对那个所谓的《蒸发之城》模组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那里曾经发生的事情，系统早已在幕间和她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遍，如果它所言没有半份虚假，那么这个神父就是一个超级无敌神经病一般的鬼畜男。

　　以诺·所罗巴伯。

　　莱薇至今都记得这个男人的名字。

　　她想出声叫住【岛田行人】，可是已经太迟了。

　　【岛田行人】已经走到了对方身后，彬彬有礼地和对方问了声好。

　　“神父，你好，我们是来自德克萨斯的游客，我是亨利，这位是莱娜。”【岛田行人】已经对胡扯背景故事和瞎编个人信息这件事情信手拈来了，“我们迷路了，手机又没了电，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们……”他话说得很和煦，但是藏在背后的手已经按在了抢把上。

　　他话没说话，跪坐在圣坛前的神父已经站了起来，拂了拂黑袍上的灰尘，面无表情地回眸看向了他们。

　　那双死水般森冷的视线先是掠过了莱薇——并未驻留。

　　就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这让莱薇松了口气。

　　也是，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以诺·所罗巴伯，说不定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牧师……吧？

　　”我的名字是以诺·所罗巴伯。“以诺的视线最后停留在了试图跟他攀谈的【岛田行人】身上，他用一种死板的语调说出了一句本该略带歉意的话语，“很抱歉，先生，我这里并没有手机和电话。”

　　【岛田行人】的手从抢把上挪开，他一边想着“竟然有这等好事”，一边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没关系，那是否可以让我们驻留一会儿，现在天暗了，我们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神父凝视着【岛田行人】的脸，意味深长地徐徐说：“请自便，主会接纳每一个迷失了方向的羔羊。“

　　他说完，便继续摊开圣经低声朗读，不是英语，而是一种莱薇没办法判断出语种的语言。

　　【岛田行人】的目光则是四处乱瞥。

　　莱薇见状，立刻将【岛田行人】拉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见她一脸急切，【岛田行人】有些奇怪：“怎么了？”

　　“那个神父，我认识他——”她想将曾经发生的一切告诉【岛田行人】，喉咙却像是被掐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该死的超游制裁怎么总是在这种关键时刻上线？！

　　“关键NPC？”岛田行人试探性问。

　　莱薇：这哪是什么关键npc，这也许可能是个boss！

　　可是说不出口！

　　【岛田行人】也意识到了她的窘境。

　　他在察觉到她窘境的那一刻没有选择耐心去理解她，而是直接转身跑去继续和以诺攀谈。

　　看来在他心中，比起从她这个同伴这里获得情报，还不如去撬npc的嘴。

　　“神父，你在念什么？”【岛田行人】张口就来，“别看我是一个亚洲人，我从小也在社区教会接受过洗礼，还在唱诗班带过，但是你念的经文，说来羞愧，我竟一个单词都听不懂。”

　　神父并未因为朗诵经文被数次打断而不耐，他再次合上了圣经，回答了【岛田行人】的提问：“古希伯来的圣经原文，只是一些赐福的话而已。”

　　“古希伯来语？”【岛田行人】感叹道，“我听说过这个语种，据说已经近乎失传了，您的信仰一定无比虔诚。”

　　莱薇：……

　　这家伙的彩虹屁也吹得太流利了吧？！人设从家里蹲侦探变成了异国间谍后性格居然能巨变到这个程度么？！

　　神父没有说话。

　　“我想，像您这样在这种时候都守在教堂念经的神父，一定愿意倾听一个异乡而来的信徒的告解把？”

　　“很遗憾，先生，我这里没有告解室。”年轻的神父终于点了点头：“但是无妨，请说，我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替迷途之人排忧解难。”

　　“我想说的东西有些特殊……”【岛田行人】一脸难以启齿，“您会将我的告解告诉其他人么？”

　　“圣职者只是你与上帝之间的桥梁，你的告解将会由上帝倾听，我无权将其转述给任何人。”

　　【岛田行人】闻言，粲然一笑。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实不相瞒，我们其实不是什么德克萨斯人，我是一个来自日本的间谍，她是一个被通缉的杀人犯，我们现在正愁不知道去哪里落脚呢。”

　　莱薇；……

　　莱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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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始神展开了，握紧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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