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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先生偷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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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了一腔闷气和一身污迹,两人在周妈的呼喊声中扬长而去。
徒留一人一狗和零落的螃蟹,狗子趁着主人不注意,一口一个消灭干净。
因为轮椅的擦痕和林晚阳腿上的淤青,出门摔倒这事儿没瞒过去,林浮生被晚间回来的林朝给狠狠训了一顿,没经过同意带少爷出门,出门也不好好看着竟然让少爷摔倒了,还想隐瞒不报……罪状一条条砸下来,让人难以辩驳。
林浮生被罚去照顾猫。
他什么都喜欢,唯独对猫敬谢不敏。
小时候听多了鬼故事,有次半夜被一只黑猫吓了一跳,留下阴影,总觉得猫这东西邪性得很,能避就避。
林朝罚他照顾猫,说白了就是下了狠心,毫不留情。
“你敢跟少爷打报告,就把你送回去。”
“你不要脸!”
林朝死死地捏住他的七寸,见他鼓着一双大眼不敢再叨叨,顿时满意一笑,转身离开,去照顾少爷。
留下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林晚阳皮白肉嫩,下半身又没知觉,双腿被蹭了一大片也不自知,经过几个小时的发酵,已经青紫泛黑,淤血聚集在一块儿,本来皮肤就白嫩,一对比瞧着十分骇人。
在药桶里泡了半个小时,林朝把人抱出来清洗干净放在沙发上,拿出药膏给他推拿按摩。
“少爷怎么跟着那小子胡闹呢?”
“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有知觉,林晚阳也不在意,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一点儿也不痛。
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沮丧。
“林浮生性子跳脱,不适合照顾少爷,要不我找个贴心的?”林朝试探性地问。
“不用。”林晚阳问起另外的事,“三姑有消息吗?”
三姑林木锦是上一辈里唯一对林晚阳独宠偏爱的人,两个都是同辈里最小的,大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林木锦命也不大好,和他有得一拼。
他断腿,林木锦得乳腺癌,做了手术,不仅身体,连性子也变得像个男人,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嘴里动不动就是不婚主义者,把老爷子气得够呛。
还挺爱冒险。
三月前跟着考古队出去,至今杳无音讯。
林晚阳让林朝私下打听,前段时间因为他的人生大事家里争论不休,把这事儿给耽误了。
林朝摇头:“没有,那个考古工程挺神秘,探不出消息。不过,就目前看来三小姐是安全的。”
“那就好。”
除了林木锦,林家已没什么值得在意,林晚阳也不再多问,放空脑子,什么也不想。
林朝欲言又止,见少爷眼神不知盯在何处,心思大概已经飘远了,嘴边的话囫囵一圈没了踪迹,心神都落到了林晚阳脸上。
暖黄的灯光下林晚阳的五官凸显得十分柔和,微湿的发丝没打理梳顺,凌乱地肆意张扬着,一双桃花眼微微耷拉,密长的睫毛动也不动。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微抿,像是克制或不悦。
缺乏锻炼的躯体纤细软嫩包裹在宽大的浴袍里,侧着头的缘故,露出一大截白皙的肌肤,脖颈拉出一道刀刻般的线条,锁骨十分扎眼。
林朝浑身热气升腾,从心脏蔓延至指尖,传递到那双白嫩的小腿,似要把人烫伤。
可那人却毫无感觉。
仿佛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泼来,浇灭了所有的热度。止不住的惋惜化作无奈的叹息从唇齿间倾斜而出,林朝语气温和低缓:“要是少爷这腿是好的,三小姐早就把你拐去了。”
林木锦性子跳脱,坑侄子是家常便饭。她极爱冒险,攀岩,蹦极,跳伞,潜海……林晚阳还能走的时候,次次不落下他。
老爷子时常调侃两人不务正业,语苛面慈,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份宠爱。
是福也是祸,要是没这份偏爱,他也不至于搞成如今这模样。
“这么说,倒是得了这腿的福?”林晚阳回过头来睨着他,嘴角勾起一丝嘲讽,面容冷淡。
“怎么会?”林朝把腿放回去,盖上浴袍,嘴角含笑,“我自然是希望少爷身康体健,活蹦乱跳。”
见人面无表情,林朝低笑一声,拂过他耳边的发丝,凑到耳边暧昧低语:“不过,就算一辈子走不了路,我都会陪着你。”
林晚阳冷笑一声,推着轮椅往窗边去,透过玻璃见小院里林浮生正和猫斗智斗勇,一边怕得蹑手蹑脚,脸上却是虚张声势的威胁,独自一人就能唱一台大戏。
没心没肺,林晚阳的面色柔和下来,说:“适可而止。”
不知是回应刚才的话还是偏袒林浮生,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林朝所乐见其成的,他少有的愠怒发作,“少爷为何对我总是冷淡多变,明明我们很亲密……”
“注意你的身份。”林晚阳看也不看他,就这么冷冷淡淡的一句,气氛一下子冷冽,空气突然安静,暖气也驱散不了这一刻的隔阂。
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林朝冷冷地勾起嘴角,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流星夺门而去。
林晚阳面不改色,掏出手机给林浮生去了个电话。
“少爷,我在家啊,你干嘛给我打电话?”玻璃窗外,林浮生被猫搞得脚不沾地,鸡飞狗跳跟打仗似的,脸上却是笑意盈盈。
林晚阳心情豁然明朗了,笑着说:“你搞什么呢,过来。”
“好嘞!”
挂了电话,见林浮生对着猫一顿张牙舞爪,然后神气潇洒地转身走了。
林晚阳忍不住露出笑意,果然头脑简单的人过得更快乐。
过了好一会儿,林浮生才探头探脑从门口窜进来,左右瞧瞧后双眼放光,蹑手蹑脚的窜到林晚阳跟前,低声问:“那个冷鬼不在吧?”
林朝什么时候又有新的外号了,林晚阳摇头,“你偷偷摸摸干嘛?”
林浮生彻底放松下来,咧开嘴角笑得眼睛眯缝成一条线,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塞到林晚阳手里,飞快地跑去反锁门,炮弹似的又窜回来盘腿坐在林晚阳身边。
一番操作弄得林晚阳摸头不知脑。
林浮生打开盒子,嘴里还配合着冒出铛铛铛……兴奋又满足地仰视他,“少爷,好吃的!”
林晚阳皱皱眉头,低头看了眼,盒子盛满了金黄色的圆蛋子,略微嫌弃:“炸鸡米花?”
林浮生摇头,搛了一块儿放他嘴边,“尝尝。”
这手才打理过猫,林晚阳嫌弃的躲开,“你洗手了吗?”
“洗了呀,少爷你别这么讲究,老话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说着直接塞到林晚阳的嘴里。
猝不及防,林晚阳下意识咀嚼,香脆满溢,不油不腻,忍不住多嚼了两口,“什么东西?”
“螃蟹啊,好吃吧?”
林浮生眉开眼笑,抱着食盒小鸡啄米似的一颗接一颗胡吃海塞,吃得一脸满足。
林晚阳回味了几下,试着再吃一颗,仔细品味,螃蟹裹上面粉鸡蛋过油炸,不嫩不老,螃蟹的鲜香和面粉鸡蛋的脆香合二为一,口留余香,越吃越好吃。
手指不受控制又拿了一颗,再一颗……
两人你一颗我一颗吃得嘎嘣脆,食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见底。
只剩一颗,林浮生挣扎了半晌,毅然决然:“少爷,你吃。”
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
林晚阳掩下眼底的笑意,慢条斯理地搛起最后一颗,见他忍不住咽口水,顿时笑了,把最后一块儿往他嘴里塞。
“馋鬼。”
林浮生开心了,享受地嚼半天,眯着眼:“谢谢少爷。”
这会儿林晚阳才后知后觉,竟然跟着林浮生干出这事儿,像是没见过世面似的,竟然躲在房间偷吃……果然,智商低是要传染的。
伺候完林晚阳洗漱,收拾妥帖,林浮生笑得十分谄媚,亦步亦趋的跟着林晚阳打转。
“你有事儿?”
“少爷,”林浮生期期艾艾地叫了声,“我有个事儿想求你。”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刚吃了人家的炸螃蟹,林晚阳心情极好,大手一挥,“要什么?爷给你买!”
那架势,仿佛是一掷千金包养青楼小倌。
一见有戏,林浮生急忙凑到少爷跟前儿,“我想养只狗!”
养狗?林晚阳眉头一皱,“不是说要养猪吗?怎么又要养狗了。”
院子大,养条狗也不妨事,便摆摆手:“随你。”
“猪我也想养。”林浮生讨好地露出笑脸。
就他这三分热度的性子,林晚阳是不信的,只当是闹着玩儿,挥挥手道:“随你,你想养什么就养什么。收拾休息去吧,别闹我。”
“好嘞!”
果然偷吃要不得,林晚阳辗转了半宿毫无睡意,本想着找点事打发时间,却莫名其妙的心浮气躁,提不起画笔,看不进书籍,只得找了个小游戏消磨,酝酿睡意。
夜晚的山村寂静无声,狗吠一响便显得格外的惊耳。狗叫声是从半山腰上传来的,一声接一声,急促又凶狠,仿佛正和猛兽紧张地对峙。
来了乡下快半月,从未听到如此响亮的狗叫声,林晚阳几乎是被吓醒的,手机还停留在游戏界面,不知何时睡着了。
外面狗吠声惊天动地,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盯着小院里的景灯发呆,心有余悸毫无醒意。
林朝也被吵醒了,冷眼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随即披了件衣服往林晚阳的卧室赶。
甫一开门便见林晚阳也醒了,正坐在床上望着窗外。
“少爷,没事吧?”林朝靠近他,见他脸色一如既往的冷白。
林晚阳打了个哈欠,“没,外面怎么了?狗叫得这么厉害。”
“不清楚,明日让王叔去问问。”
“嗯。”
见他一脸困意,林朝坐在床沿理理被角,温声低语:“少爷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嗯。”
身边有人,林晚阳也不硬撑着,缩进被窝里闭上眼睛,任由思绪渐渐飘远。
一夜无梦,早上醒来的时候还云里雾里,搞不清楚是做了梦还是确有其事,卧室里只剩下他一人。
一大早林浮生便开始咋咋呼呼,凑到餐桌旁神秘兮兮地说:“少爷,你猜昨晚发生了什么大事?”
林晚阳吃得慢条斯理,也不回话,然后林浮生自个儿就抖露个干净。
“昨晚村里窜了只野猪,”边说还边比划,“这么大,是一只狗逮住的。”
“少爷猜是什么狗,哪家的狗?”
“就是那只拖把呀,许大哥家的!”
“少爷,我想养只野猪!”
林晚阳终于给了反应,擦擦嘴,定眼看他:“野猪有攻击性,你不怕被追着跑?”
“养野猪?林浮生,你是吃饱了撑的?”刚一进门就听到养野猪这话,林朝当即冷着一张脸。
林浮生呛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管我?少爷也同意了。”
林朝:“连自己都养不好,你养得起猪吗?”
“你瞧不起谁呢!”
“除了你还有谁?”
“……”
林晚阳默默离开战场。